王亞琴
公公臨終時,已經(jīng)無法出聲了,腫瘤壓住他的聲帶,他只能張嘴,卻無法出聲。他拉住我的婆婆,在她手心寫字,寫一個婆婆念一個,念到最后,合成一句話——“下輩子,我還去找你,還做一家人?!逼牌烹[忍了大半輩子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婆婆是20歲時經(jīng)人介紹嫁給公公的,公公家里很窮,結(jié)婚當(dāng)天,用一個平板車把婆婆接過來。無法想象婆婆當(dāng)時的心情該是怎樣的心酸?
公公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天安門看毛主席,可是婆婆暈車,公公沒辦法帶她去,自己又不能一個人走,因為婆婆太依賴他了,沒有他,甚至于自己火都點不著,更別說吃到飯了。
公公病了,幾個兒子強行領(lǐng)著他去了北京。我請假去陪婆婆住幾天,婆婆每天準(zhǔn)點就睡,我實在沒忍住,就問婆婆,“你擔(dān)心我爸嗎?”“擔(dān)心呢?!薄澳悄诡^就睡?”婆婆得意地看著我:“你爸每天給我打電話,說他沒事!”我當(dāng)時的理解是,婆婆一點也不愛公公。
公公最后還是走了,婆婆一滴眼淚都沒掉,可是他們不知道,公公在婆婆手心里寫下那幾個字的時候,婆婆的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仿佛把一生的淚都流了出來。
公公是婆婆的依賴,婆婆又何嘗不是公公的依賴呢。
依賴,就是我依著你,你賴著我。這樣的愛情是把對方鐫刻到自己的靈魂當(dāng)中,極簡但也是極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