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悟道
當上東北王的張作霖不敢疏忽,對部隊約束很嚴。他有個習慣,喜歡微服私訪。一天晚上,張作霖手搖紙折扇,頭戴瓜皮帽,身穿綢長袍,腳著軟布鞋,一身商人打扮,不帶副官,不帶衛(wèi)士,一個人悄悄地從帥府南門走了出去。他是要私下查訪奉天城內軍隊的防衛(wèi)情況,發(fā)現(xiàn)都井井有條,便準備回去。
張作霖不讓任何人護衛(wèi),自己溜溜達達地往回走。當時已是午夜2時左右了,街上行人稀少,夜色漆黑一片。大帥慢慢走近帥府東門,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哨兵在站崗執(zhí)勤。眼看要到家了,大帥輕松愉快地走著。
在靠近東門僅100多米的時候,大帥突然聽到一聲嚴厲的斷喝:“站住!”大帥愣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以為是在警告別人,沒當回事,定了定神,還繼續(xù)往前走著。這時大帥聽到了步槍拉大栓、子彈上膛的咔咔聲,久經戰(zhàn)陣的大帥,知道這是在做預備射擊的動作。同時,又聽到了一聲更加嚴厲的高聲叫罵:“王八蛋,你找死?。≡俨徽咀?,我可要開槍送你回老家啦!”張作霖一聽衛(wèi)兵罵他王八蛋,不禁大怒,高聲說道:“我是張作霖!”大帥以為只要亮明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解除誤會,順利地進門回家了。
不承想,衛(wèi)兵警惕性很高,根本不相信大帥的回答,認為是拿假話蒙他,所以繼續(xù)厲聲地呵斥道:“你是張作霖他親爹,也得快點給我滾開。不然,我這槍可不留情!”張作霖聽了先是一愣,剛想發(fā)火,可是立刻冷靜下來,想了想,不禁哈哈大笑,并說道:“好小子,算你有種!好,好,我走,我走!”大帥意識到這個衛(wèi)兵是個極為認真的人。同時,黑燈瞎火的,自己穿著便衣,又沒帶衛(wèi)兵,孤身一人,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一旦對方開火,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當機立斷,機敏地立刻轉身往胡同東頭走去。
大帥冷靜下來,抄近道直奔大南門里路東的教導隊機關槍中隊部。到了中隊部,叫來了中隊長王貫三。王貫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么晚了叫他干啥。大帥告訴他往大帥府掛電話,叫衛(wèi)隊連連長出來接他回府。當時接電話的恰好是衛(wèi)隊旅參謀長郭松齡。郭松齡一聽大帥從外邊打電話叫人接他回來,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不敢怠慢,當即集合手槍連,跑步來到中隊部,把大帥接回了帥府。
張作霖回到帥府辦公廳,還沒等坐穩(wěn),就立刻對郭松齡說:“去把在東大門站崗的那個衛(wèi)兵叫來,我有話說?!惫升g不明就里,但未敢多問,就傳下令去。不久,當晚衛(wèi)兵值勤官禇連長,把一個20多歲的精干士兵帶了來。這么晚,大帥召見他,他感到十分奇怪。
張作霖見了那個衛(wèi)兵,嚴肅地問道:“你叫啥名?”
衛(wèi)兵不知咋回事,愣愣地高聲答道:“我叫李德標!”
大帥仔細地端詳著這個小伙子,看他生得傻大黑粗,一臉的忠厚相,心里已經暗暗地喜歡上他了。接著卻故作嚴厲地說道:“剛才為什么不讓我進東大門?還說是我爹也不成!難道說,我的話你也不聽嗎?”至此,李德標才知道剛才被自己罵一頓,又不許走近東大門的那個人,真的是張大帥。他不知所措,一陣惶恐,知道碰到茬口上了。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沒有用了。怕呢?當然更不濟事。要殺要剮,隨你便吧。但是,他想必須說明情況,為自己爭辯一下,于是,硬著頭皮說道:“報告大帥,連長有命令!”
大帥厲聲問道:“什么命令?”
衛(wèi)兵高聲朗朗答道:“夜間站崗,沒有上邊命令,不許任何人出入帥府?!崩畹聵藦娬{“不許任何人”,你也是任何人之一。
“好小子!”張作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禇連長,贊許地說:“看不出你小子還會帶兵呢!”說完,滿臉放松地詢問李德標多大歲數(shù),啥地方人,當過幾年兵,娶過媳婦沒,以及家庭狀況等。原來李德標是遼北法庫縣人,今年21歲,已經當了兩年兵了,因家貧還沒有娶媳婦。
張作霖點點頭。有了今晚的實際遭遇,又經過方才的一番口頭調查,大帥已經胸有成竹。他決定重獎褚連長和這個年輕的衛(wèi)兵,以他們?yōu)榘駱?,鼓勵其他士兵?/p>
大帥叫來參謀長郭松齡命令道:“茂宸(郭松齡的字),升禇連長當營長,升李德標當少尉軍官。告訴軍需處,賞禇連長500銀圓,賞李德標2000銀圓。這是我私人獎賞給他們的,讓軍需處先記筆賬?!?/p>
郭松齡答應:“是!”
事情并未結束,后來張作霖又囑咐部下辦了兩件事:第一件,給李德標選擇一個年貌相當?shù)拇蠊媚镒鱿眿D;第二件,馬上把李德標送到講武堂去上學。李德標從此成了東北軍上下皆知的有名人物。這個貧苦家庭出身的普通士兵,自此改變了人生軌跡。李德標很爭氣,進了著名軍事學校講武堂,并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在軍中,李德標表現(xiàn)出色,到民國十六年(1927年),已經升為第27師的上校團長了。
(摘自《民國那些腕兒》 中國華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