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泓
即使是蒲公英的種子,也學(xué)會扎根
文|袁泓
不同于愛泡吧愛熱鬧的都市青年,阿聰和他的朋友們自從大學(xué)認識后的每一個元旦,都要聚在一起組織一場小范圍的“餃子宴”。
這四個年輕人,以這樣的方式相聚,已經(jīng)到第六個年頭了,而阿聰,也已經(jīng)告別象牙塔三年了。
他還記得,2011年“餃子四人組”剛成立的時候,他剛剛搬離學(xué)校宿舍,逃離了天天打機的室友們,和好哥們兒彪過上了優(yōu)哉游哉的“二人世界”,兩個北方老爺們兒,在南方潮濕陰冷的冬天硬是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咱們元旦一起包餃子吃吧。外頭飯館里的餃子,面皮少了點兒勁道,餡兒更是吝嗇得很,吃得不踏實。”阿聰?shù)奶嶙h很快得到了彪的響應(yīng),然而,搟皮兒、和餡兒這活兒,光倆大男人總還是缺少經(jīng)驗,于是,很自然的,彪的女友小娜和阿聰?shù)慕銈儍喊嵰布尤氲搅岁犖橹衼怼?/p>
就這樣,一包就是六年。
而“餃子四人組”也從最初的“摸索”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純熟”,不變的是:他們依然笑著鬧著,互相往臉上蹭著面粉,又小心翼翼地將鼓鼓囊囊的餃子認真“縫好”。
阿聰常常笑說:“咱們幾個啊,做人和包餃子一樣實誠,非把餡兒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幸好皮厚,不然早散了架了。?/p>
確實,除了他,沒有哪一間面館的店長,會每周隔三差五地跑去店里“陪客”了,不僅“陪客”,他還時不時地兼任收銀員:“我高中畢業(yè)打的第一份工就是做收銀員,我太知道這份工作的艱辛了,一不小心犯了錯常常還能把本來就沒多少的工錢搭進去……我需要時刻提醒自己當(dāng)初的不易,也想以自己的經(jīng)歷激勵我的員工們兢兢業(yè)業(yè)地做好每一件小事?!?/p>
阿潔常常打趣他:“聰啊,你開的雖然是面館,裝飾得比咖啡廳還時尚有韻味,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店,生意也不錯了,怎么還來陪客?也不多花點時間碼碼字,而且也沒見你勾搭吃飯的老板或者官員,你這陪客還真是不同?!?/p>
其實,他哪里只是“陪客”和收銀呢?面館更像是他靈感的來源,閑下來的時候,他喜歡觀察食客們的眾生相:不同的人往往喜食不同的面:北方來的漢子點上一碗刀削面或褲帶面,一邊吃一邊擦汗,湯慢慢地見了底兒,大汗淋漓的他們便也獲得了超乎尋常的滿足感,身體熱乎起來了,再去干活便也來了動力;南方的妹子們常常要上一碗米粉,不緊不慢的,邊吃還邊聊著天,無論是面對面的輕聲細語,還是對著手機屏幕咧起嘴角,她們大約總是要剩那么一些的,倒也襯著她們嬌小的身形。店里一些常客也會帶不同的人光顧面館,獨自一人的時候不是步履匆匆趕著返工,就是拖著疲憊的身軀想要和阿聰一吐為快,帶同事、朋友、心上人來更是有所不同了……
阿聰?shù)摹芭憧汀币膊恢皇翘峁┓?wù)這么簡單,很多時候,他對客人的興趣大過他自己的生意,大概是延續(xù)他一直以來的愛好,他喜歡聽不同人的故事,喜歡記錄這個大時代下常被忽略的個體的聲音,喜歡將自己放進不同的處境去感同身受,也喜歡以自己有限的經(jīng)驗去幫助那些心里打了結(jié)的人……他常同阿潔說的一句話就是:“你這個以碼字為生的人啊,到頭來還得感謝我,我開個店給你提供了多少素材?。 ?/p>
在阿聰心里,他是羨慕阿潔的:能以寫文為生養(yǎng)活自己,是他打小就有的夢想。
阿潔是個機靈的姑娘,她的機靈不是“討好式”的圓滑,而是“圓潤”,她能十分巧妙地避開雷區(qū)和自己的短板,卻又做得讓人往往察覺不到,實屬高明。她的處世哲學(xué)奉行“迂回政策”:我能預(yù)估你要和我爭什么,那我就避開這些,但同時,我旁敲側(cè)擊地也表達我的態(tài)度,卻不讓你感到討厭。
事實上,阿潔在兩年東奔西跑的記者生涯后,沒有像別人一樣到處琢磨哪里有發(fā)布會、車馬費,脫離了浮躁的俗務(wù),兢兢業(yè)業(yè)鉆研業(yè)務(wù)坐上了責(zé)編的位置,無論是傳達主編、副主編的指示,還是給記者、撰稿人改稿,她都將自己的處世哲學(xué)運用得恰到好處,這一點,阿聰真是望塵莫及,他幾乎每年都要打趣她說:“姐們兒我是真做不來你那套兒,但我也只能誓死捍衛(wèi)你那么做的權(quán)利?!泵棵窟@時,阿潔都夾起一個豬肉白菜餡兒的餃子堵住他的嘴。
沒有阿聰和阿潔的“小成”,彪和小娜在他倆面前似乎多了點苦惱,彪是個真正的音樂愛好者,受惠于少年時代一位老先生的啟蒙,他玩音樂,從來就不是為了泡妞,盡管一路走來的每個階段,他身邊總有那么幾個忠實的異性粉絲,也總有一些以泡妞為目的的“狐朋狗友”向他“拜師學(xué)藝”,懇請傳授獨家秘笈,正因如此,他對自己樂隊的要求十分嚴苛,他幾乎是眼里容不進沙子的,即使有的人開始“僥幸過關(guān)”,在露出狐貍尾巴后也會被他毅然決然地踢出隊伍,并且永遠不得加入……
在這一方面,小娜和他簡直就是“絕配”,小娜不玩樂器,也不那么懂音樂,她甚至做著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職業(yè):教師。但她對于教育,同樣懷揣著那樣一種容不得沙子的“理想主義情懷”,相同之處大概在于:她也曾有幸遇見那么一位足以影響她一生的老師,于是便頭也不回地踏上踐行教育理想的道路,她奉行的一句座右銘是:無用之用,是為大用,會給學(xué)生推薦高雅的音樂、經(jīng)典的電影。在這樣一個考試和分數(shù)橫行的年代,別說家長難以理解她的苦心,就連一些同行都笑她畢業(yè)這么多年了,身上還是一股子“學(xué)生氣”。小娜理想中的同事,應(yīng)該是能夠探討、切磋教學(xué)的一群人,實際上,她的同事們早就在課堂、作業(yè)、考試、家長的重壓下快要喘不過氣來,幾乎沒人再有心思和她探討課堂活動設(shè)計和課程改革,下班就是萬事大吉,再不聊點兒開心的那還了得?不僅如此,他們還總開玩笑地說:“像她那么離地,入行這么久了都沒點‘長進’,也不反思?!?/p>
為此,阿潔沒少勸過他倆,卻總是被倆人步調(diào)一致地“打回”,即使身處不同的領(lǐng)域,他倆的“倔強”卻出奇得相似,彪常掛在口頭的一句話是:“先把夢想搞起來,再去算賬。”小娜則將自己各類社交app的簽名檔設(shè)置成了同一句話:“寫詩比煲湯更重要?!?/p>
轉(zhuǎn)眼,“餃子四人組”即將邁入第七個年頭,今年,他們破天荒地租了個小江景房,帶好原材料和一切必需物品,為的是近距離聽一聽城市新年的鐘聲。
“咱們每年都包餃子、吃餃子,還沒比過賽呢。”阿聰提議到。
“怎么個賽法?比誰吃得快、吃得多?”小娜一時間來了興趣,“這樣的話,聰哥,對我們女孩子不公平,我們哪里吃得過你們?”
“哈哈,我和你聰哥呀,新年要暫時離開這座城市了,我去北方充充電,不能總吃老本兒,他呢,要去開拓北方市場。所以,這比賽,算是給我們送個別,當(dāng)然,你們吃不過我們,包也是可以的啊。”彪望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小娜,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鐺……鐺……鐺……”新年的鐘聲久久地回蕩在江面的波濤之上,阿潔攬著小娜抽搐的肩膀,安撫她說:“替你彪哥多吃點,一年為期,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p>
“我們四個啊,要像蒲公英的種子,落到哪里,都能扎根開出花來?!卑⒙斞a充道。
責(zé)任編輯:劉善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