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南

在歷史的轉型期中
——先父宇蒼公事略之三

朱子南

先父宇蒼公的前半生，活動于浙江省海寧縣，很有傳奇色彩。那是可以從“這一個”知識分子來看一個地區(qū)的現(xiàn)代史，來看二十世紀初中國社會的轉型的，也可以看到那一代知識分子在中國近現(xiàn)代之交的歷史關節(jié)中是如何憂國憂民、追求真理、努力實踐的。作為他的現(xiàn)已八十有六的幼子，我對先父宇蒼公的前半生也只能根據(jù)他留下的自傳等資料以及他生前興致來時偶爾說起的一些而有所了解?，F(xiàn)在一經綜合，才能清晰地見到他1910年后在鄉(xiāng)邦從事的一些開創(chuàng)性的活動，那是有著眾多個“第一”的。這眾多的“第一”在《海寧市志》（漢語大辭典出版社1995年出版）中有著明確的記載。且隨著《海寧市志》的記載，作一具體的敘述。

作為兒子卻不清楚父親的原名

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家鄉(xiāng)海寧市為編地方志來信要我提供朱宇蒼的生平事跡，并說他的原名為朱燕禧。我回信說我從未知道先父有過這一名字，是否有誤？他們回信就有些揶揄的語氣了：你怎么連自己父親的名字也不知道？隨信附來了編成于民國初年的《海寧州志稿》的幾頁復印件，上面赫然印有：“宣統(tǒng)元年，朱燕禧，字宇蒼，現(xiàn)改名尚。學部覆準獎給優(yōu)貢?！痹诹硪豁撋嫌∮校骸昂幹葜袑W堂創(chuàng)設長安鎮(zhèn)，嗣遷至城中大東門馬端敏公祠舊址。”朱宇蒼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在杭州中學堂肄業(yè)，光緒三十年（1904）轉至海寧州中學堂續(xù)讀就學至畢業(yè)。為第一屆畢業(yè)生。按規(guī)定，“舊志于五貢出身均詳載姓名科分，中學堂畢業(yè)照章獎給優(yōu)拔貢生，故備錄之”。因之先父的名字，也就出現(xiàn)在《海寧州志稿》中。按，這“五貢”為清代科舉制度中五種貢生的總稱，包括恩貢、拔貢、副貢、歲貢和優(yōu)貢。這五貢均有正途出身的資格。依捐納取得的貢生，則稱為“例貢”。在《海寧州志稿》中有關于先父朱宇蒼的記載，清光緒二十八年，安瀾書院改設為海寧州小學堂，著名作家陳學昭的父親陳典常為學監(jiān)，教員中有錢夏（玄同）、朱宗萊以及先父朱宇蒼。這是他從教之始。時在光緒三十四年（1908）。這里要說明一下，海寧原為州治，于民國元年2月改州為縣，為浙江省直轄。1986年11月國務院批準海寧撤縣建市。

據(jù)先父宇蒼公自傳，他的曾祖魯眉，二十余歲去世；祖云門，三十歲左右去世；父筱云二十七歲（1866—1893）去世，朱宇蒼生于1888年，時年才5歲。三代寡母孤兒，由同族叔伯輩照顧生活。在這種窘迫的生活情況下，先父宇蒼公沒有消沉自己的志氣，而是刻苦學習，樹立起遠大的志向。這要回過頭來說起“燕禧”的名字了，我有一族叔，名燕新，有可能他這一輩是“燕”字排行的。另有名為學勤。改名為尚，字宇蒼，則是自己所取的名、字，又以“思棣”為齋名，別號“思棣齋主人”?！伴Α?，借用作“弟”，這是為思念早逝的弟弟學潛而取的別號了。何以取名為尚？尚者，上也。字宇蒼，四方上下謂之宇；蒼，蒼莽之意。從這為自己的取名上，即可見當時的遠志了。對“燕禧”，則廢棄不用，以致連作為兒子的我，也不清楚先父曾有過這一名字。

涉足社會活動，創(chuàng)造海寧多個第一

朱宇蒼于海寧州中學堂畢業(yè)后（為第一期畢業(yè)生，同屆畢業(yè)的共有8人），即進入海寧州小學堂任教，據(jù)《海寧州志稿》記載，教員有朱宗萊、朱宇蒼等9人，均為在海寧州學術上有聲望者。以朱宗萊來說，曾在日本東京師從章太炎，與魯迅、周作人、錢玄同等同學。后去北京大學任教。據(jù)《海寧市教育志》記載，民國四年（1915），“為造就小學教員，推行義務教育，海寧縣在縣學宮（今鹽官鎮(zhèn)海神廟南，已廢）創(chuàng)辦海寧師范講習所，招收有一定學識或有塾師經歷者25人入學，學制一年。開設國文、數(shù)學、地理、心理學等課程?！睘榛I建這師范講習所，宇蒼公是出了大力的。當時他已擔任海寧城區(qū)教育委員，而為推行義務教育，可以說是走在全國前列的。后為著名的語言學家、復旦大學教授、《辭?！犯敝骶?、上海市政協(xié)副主席的吳文祺即曾就讀并畢業(yè)于師范講習所，受業(yè)于朱宇蒼。吳文祺后與朱宇蒼的內侄女陳云裳（1938年去延安后改名為陳英）結婚，即稱朱宇蒼為姑父，1949年后兩人離婚，吳文祺此后在致朱宇蒼信時即改稱宇蒼師。如《辭海》（試行本）《文學·語言文字》分冊1961年出版時，吳文祺來宇蒼公寓所送呈一本，上款即寫“宇蒼師惠存”，落款為“受業(yè)吳文祺敬贈”。這本書我至今還保存著。作為以推行義務教育而參與創(chuàng)辦師范講習所，并出任教員，這是朱宇蒼在海寧與其他有識之士共同創(chuàng)造的一個第一。

開創(chuàng)的又一個第一是先父宇蒼公于民國七年（1918）31歲時建造了海寧縣第一個運動場。這在《海寧市志》有載：“朱宇蒼（朱尚）集資于鹽官西門都司營舊址，建造了海寧縣第一個運動場?！蔽页錾?932年，及長，有一次在家中，談及踢足球，他居然做起了盤球、踢球的動作。家鄉(xiāng)鹽官鎮(zhèn)有海神廟，俗稱廟宮，那是清雍正年間由雍正皇帝下詔建立的，據(jù)說是雍正即位后，殘害其兩個兄弟，并改名為塞斯黑、剎其那，意為豬、狗。但又為此常有夢魘，怔忡不安。于是在觀潮勝地鹽官仿宮殿形式建廟，而鹽官潮水每天有子、午兩潮，意為他當政只有早朝，而讓他的兩個兄弟可有兩朝（潮）。至今還存有雍正皇帝的十七弟允禮書寫的碑文立于廟宮內。這廟宮規(guī)模龐大，廟宮內前殿有大塊空地，先父宇蒼公在《海寧縣立圖書館》一文中就寫有曾經常在那里踢足球。為使體育運動在縣里普及開來，強身健體，這就要有場地。先父宇蒼公看中了海寧縣治鹽官鎮(zhèn)西門外的都司營舊址；那是前清時有一都司編制的兵勇在此操練的地方。進入民國，兵勇裁撤，都司營撤銷，留下的舊址，正可用以建立運動場。這要經費。先父他設法募捐、集資。終于建成了在浙江或許就全國來說屬第一的占地12.86畝的縣級運動場。按，都司為清軍武職官名，官職低于游擊，高于守備。

有了運動場，先父以海寧教育委員會主任的身份，發(fā)起組織了全縣學生運動會，據(jù)《海寧市志》記載，“比賽項目有田徑、足球和團體操”。這是海寧第一次舉行全縣運動會。這是先父宇蒼公在海寧創(chuàng)下的又一個第一。

創(chuàng)辦《海寧教育》，宣傳先進的教育思想

《海寧市志》“大事記”記載：“民國9年（1920）8月縣、區(qū)學務委員會聯(lián)合創(chuàng)辦《海寧教育》雜志?！薄逗幨薪逃尽酚杏涊d：“民國9年（1920）8月，《海寧教育》月刊首次出版?！痹诤幨袡n案館僅存的第二期《海寧教育》上，版權頁赫然印有：“編輯者，海寧縣各區(qū)學務委員會主任朱尚（宇蒼）”。那是說，朱宇蒼在33歲時創(chuàng)辦了海寧縣有史以來的第一本雜志。這又是一個“第一”。在民國七年（1918）8月，全縣劃分為城區(qū)、硤石、袁花、長安、元東、郭周、許村、斜川等8個學區(qū)，各區(qū)分設學務委員一人。朱宇蒼先是擔任城區(qū)學務委員，之后又擔任縣各區(qū)學務委員會主任，這才有了主辦這份雜志的前提條件。

在《海寧教育》的啟事中，有云：“本雜志以介紹新學說，促進文化，革新教育為職志，期與邑內外教育家為有條理之商榷，共策進步。”在對來稿的要求中，明確提出為“新教育理論及解釋及實施方法”“社會教育之狀況及進行方法”“社會學心理學等之有關于教育者”，十分明確地宣布了這一雜志的辦刊方針。這無疑可以列為時代先驅，站在了社會發(fā)展前列的。

在《海寧教育》第二期中，刊有杜威的《教育哲學》講話10篇，所撰寫的文章，有朱宇蒼的《教育的變》（署名朱尚），以及宋云彬的《試驗主義的初等教育》《私塾的廢棄和學校的改良》。這是云彬先生發(fā)表的最初兩篇文章。

在《教育的變》中，可以見到朱宇蒼對舊教育的批判與全新的教育理念。這“變”，也就是要改革。1920年寫的文字，在今天看來，還有著現(xiàn)實意義。

先父宇蒼公認為，作為現(xiàn)教育的舊教育，一定要改革，要變，因為“現(xiàn)教育一是貴族的，二是書本的，三是散沙的?！薄敖逃菫橘F族的，所以離開實用而專講好看。學的是詩賦策論八股文對聯(lián)，這就是因為他好看，用來作裝飾品，麥菽不辨是不要緊的。清末廢科舉改學校，大多數(shù)人的心理，何嘗根本改變，目標仍在‘貴族’二字。學的人為做官而學，教的人也希望他們去做官?！睂Α皶镜摹爆F(xiàn)時教育，朱宇蒼批判說：從教學內容上說，“無非是時王的制度、先生的衣缽”，“至于教法，人人仍從書本中討生活，問答哩，考試哩，那一件脫出書本?！薄爸恢袝?，不知學生的個性，不問社會的需要，這樣的教育現(xiàn)在適宜不適宜？”對“散沙的”，朱宇蒼認為，“專制時代君主及官吏最怕的是有知識的人民合群運動，所以很不愿意人民集會結社”，在學校，則是對學生分而治之，把學生養(yǎng)成“散沙的人材”。學生離開學?！霸谏鐣限k事就缺乏了公共觀念，沒有互相聯(lián)系、幫扶的精神了”。因之，朱宇蒼明確斷言：“貴族的教育是裝飾的，書本的教育是死的，散沙的教育是孤立的自私的。”

先父朱宇蒼論述了教育應如何變革，指出，一要覺悟，即要認識到“千萬為國家根本的兒童青年日日受不良教育壓阻他們的生機”，“對教育上的不良地方，應下確定的批判”，而不能存“敷衍的心”。二要“研究”，“用分析比較的法子來研究教育”。三要“試驗”，而這試驗，一要“完備”，二要“堅忍”，三要“勤勉”。在個體上以求達到知識的健全、道德的健全、體力的健全。在群體上以求達到“社會的健全”，“社會的進步”。

從這些論述中，可以了解到先父朱宇蒼在距今近百多年前的教育理念，現(xiàn)今讀來仍是何等親切！

創(chuàng)辦第一家日報 及時傳播消息

《海寧市志》“大事記”記載：“民國11年（1922），《海寧日報》于鹽官創(chuàng)刊?！痹凇靶侣劇本幹?，第一章“報紙”，第一節(jié)“民國時期報紙”的第一條：“《海寧日報》創(chuàng)刊于民國11年（1922），朱宇蒼任社長兼主編。”“社址在縣城（今鹽官鎮(zhèn)）北寺街，后遷南大街?！钡珡拇媸赖囊粡垺逗幦請蟆穪砜?，報頭下說明“設在海寧縣城中木牌坊”。

《海寧日報》現(xiàn)今存世的，上海市徐家匯藏書樓藏有一張。我所存有的一張為1980年母親去世后整理遺物，從箱底中找出，現(xiàn)已捐獻給海寧市檔案館，我只留存有一張復印件。

這張《海寧日報》出版于民國十五年（1926）十二月四日（星期六），丙寅年十月三十日，為第1592號。以此推算。則《海寧日報》約于民國十一年（1922）7月20日創(chuàng)刊。報頭左側有言：“中華郵政特準掛號為新聞紙類”，可見先父朱宇蒼35歲創(chuàng)辦《海寧日報》時，即依當時的新聞法登記，并發(fā)行至縣內外。

《海寧日報》為4開4版，用4號字鉛印。無法見到多份《海寧日報》，只能依據(jù)所存的一張作介紹。頭版與四版為廣告版，有轉運公司、醫(yī)院診所、絲綢商號、電話公司所刊廣告，以及婚喪啟事等。由此可見到當時海寧的各行各業(yè)借助新聞紙以促銷、以發(fā)布消息的新聞意識與傳播意識。

二版與三版的大部為新聞版，欄目有“新聞”、“瑣聞”，以及“公布（公告）”

“新聞”欄第一則新聞，為《借墊筑路費之交議》，為建設城區(qū)至長安的汽車路（寧長公路），預算資金5萬元，而建成之后，“溢出預算5千元有奇”，何以彌補，經縣長“一再籌思，擬于積谷款項下借撥5千元，暫為借墊，業(yè)經由參事會提交縣議會于臨時會期內公決?！边@透露了一個事實，在民國十五年（1926）的時候，即使尚在軍閥統(tǒng)治浙江時期，由軍閥委任的縣長，也不能獨斷專行動用5千元之巨款，必經縣議會“公決”。而另一則消息正是介紹縣議會開臨時會議的，“昨三日為縣會臨時會開會之第五日，計簽到議員有……朱尚……等九人，因人數(shù)不足法數(shù)，散會?！彼娜盏膱蠹垼橇巳盏南?，這也可以說是及時報道了。但因不足法定人數(shù)，致使會議流會，是否為不愿通過這動用積谷款項彌補公路建設費用，而故意不出席，只能存疑了。其中也提及朱尚（宇蒼），為縣議會議員之一，據(jù)朱宇蒼自述，曾擔任過縣議會議長，因缺乏足夠的資料，朱宇蒼任議長的具體事跡，無法詳述了。在新聞報道中，還有涉及市政、教育經費使用、省視學視察報告，以及多種社會新聞。版面雖不多，而消息容量也可算得上是豐富的了。在第三版中，還有可作為“副刊”一類的文藝性文字，如“詩鐘”，為出題征稿的。

還要提及的是：《海寧日報》的報頭，如同《海寧教育》刊名一樣，是由朱宇蒼親筆書寫的。

立志辦學，創(chuàng)辦愚移中學

《海寧市志》“大事記”載：民國12年（1923），“海寧城區(qū)教育委員朱宇蒼，創(chuàng)辦私立愚移初級中學。”在第二十六編“教育”編第二節(jié)“中學”中，再有介紹：“民國初年，海寧無中學。民國12年（1923），城區(qū)（今鹽官鎮(zhèn)）教育委員朱尚（字宇蒼）等始創(chuàng)立私立愚移初級中學，學制3年，招1班，學生22人，后逐年增班。課程設置中廢止讀經講經，改‘修身’為‘公民’，改‘國文’為‘國語’，提倡白話文。學生必修科目有社會科（公民、歷史、地理）、言文科（國語、外國語）、算學、自然、藝術（圖畫、手工、音樂）以及體育（含生理衛(wèi)生）。由朱尚（宇蒼）任校長，聘請王國華（王國維之弟）為名譽校長。設教務主任、科主任和級主任，協(xié)助校長工作?！鞭k學需要經費，是由在上海經商的海寧籍人士陳枚叔、徐錦榮等捐助的。這在《海寧市教育志》中也有記載：“民國初，海寧無中學。”因高小畢業(yè)生逐漸增多，為解決升學困難“而創(chuàng)設愚移初級中學”，“校名取自《列子·湯問》愚公移山故事”。

創(chuàng)設愚移中學，是在海寧無中學的情況下，朱宇蒼36歲在海寧開創(chuàng)的又一個第一。從教學科目來看，已完全是按新學制的要求開設的。這是先父朱宇蒼在實踐他在《教育的變》中所提出的教育理念，要培養(yǎng)不為做官而為社會求進步的學生。

注重鄉(xiāng)邦文化事業(yè)，創(chuàng)建海寧縣通俗圖書館

2004年，我收到海寧市圖書館的邀請函，說是將于4月5日舉行建館百年紀念活動，我當即按時趕去，躬逢盛會。這緣由，是因先父朱宇蒼曾于1919年接掌海寧縣公立圖書館，是為第二任館長。海寧圖書館為國內創(chuàng)辦的首家縣級圖書館。

海寧縣圖書館，并非先父朱宇蒼創(chuàng)設，但在他任上，為發(fā)展、普及圖書館事業(yè)，于1923年創(chuàng)建了海寧縣通俗圖書館，與公立縣圖書館主要以古籍、地方志等的藏書有別，而以新版政治、文藝、科技等各類書籍為主，這對以圖書、報刊為媒介而普及一般民眾的閱讀，是有著巨大的意義的。

先父朱宇蒼于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曾寫有《海寧縣公立圖書館》一文（手稿現(xiàn)藏于海寧市圖書館），對海寧縣公立圖書館與附設于海寧縣圖書館的海寧縣通俗圖書館的建館述之頗詳，現(xiàn)今刊印的《海寧市圖書館志》《海寧圖書館百年紀念》都引用這一手稿：“海寧縣之有圖書館，開始于公元1904年，即清光緒三十年，發(fā)起人為朱宗萊先生，而居世昌先生幫助最力。他們將家藏的新舊版本書籍或捐入或寄存，其中居先生之書較多。所以一開始就很像樣。地址在海神廟（廟宮）內邊屋?！庇芍熳谌R先生任館長?！敖涃M是各人捐助的。后將圖書館移置馬公祠門口的一埭樓屋中?！闭f起這馬公祠的“馬公”，就是在中國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馬新貽。清末，馬新貽任兩江總督時，為張文祥刺殺，為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當時就有《張文祥刺馬》一劇問世。

在先父朱宇蒼主持海寧縣圖書館時，除擴展藏書規(guī)模、完善管理制度外，不遺余力地收集、整理家鄉(xiāng)的有關方志，出資請人手抄了《海昌勝覽》《寧志備考》《海昌外志》《海寧分區(qū)都莊冊》《浙江江海塘工程全圖》《寧志馀聞》《安國寺志》等。先父朱宇蒼在介紹海寧縣圖書館的文字中寫道：“凡本縣志書和各鎮(zhèn)小志，不論卷頁多少，可說完全收藏了?！倍l(xiāng)生生刻的善本叢書，也大都收藏有原刻本。

先父朱宇蒼考慮到有的碑碣年代既久，時有毀損的情況出現(xiàn)，為保存歷史與藝術真跡，又請人手拓全縣碑碣石。所存金石拓片，至1923年時，已有252種，726張。碑碣石分布各處，收集有如此多的拓片，可見工作之浩繁。而當時縣署撥給圖書館全年的經費，開始為200元，后才加至500元。館長的津貼初為每月2元，后才為10元。

余話：潛心學術，關心時政

1927年后在上海，朱宇蒼經人介紹進入上海書業(yè)公會工作，從事的還是文化事業(yè)。此外，還在崇德小學、南洋女中、勞動大學等校任教。也還應章太炎先生之聘，在他家教讀他的夷吾、大可兩個兒子。

在我有記憶之始，留存到現(xiàn)在的，就有朱宇蒼伏案校對的背影，那是為他的著作《虛字用法》在忙碌。在上世紀三十年代，還寫有《音韻述》等，都是以他深厚的國學基礎寫的關于文字、音韻、訓詁一類的著作。

1937年，朱宇蒼的女兒朱靜倫于初中畢業(yè)時，正值抗戰(zhàn)開始，與一幫先進青年組織了萍影聯(lián)誼社宣傳抗日，編輯兒童刊物《好孩子》，組織難童學習。1938年歲末，與中共地下黨員左英（后任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葉時（1948年任營教導員時犧牲于開封戰(zhàn)役）等七人，離家去皖南云嶺新四軍軍部參軍。1947年夏，又送走兒子子開去冀熱遼邊區(qū)。

建國前夕，朱宇蒼的又一個兒子子長參加革命。1950年7月，他的小兒子子南去北京中央團校學習后留在中央勞動部工作。于是，家中只剩下兩個老人互相扶持了。他的長子子武早已分家另居，建國后任上海市外貿局專員。

先父宇蒼公生于1888年3月17日（戊子二月初五），1976年3月19日（丙辰二月十九日）去世，享年八十有九?？梢哉f，他參與了二十世紀初歷史轉型期的活動，可以從這一個人的歷史看到一個地區(qū)的現(xiàn)代史，一個時代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