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姍
他一句隨性的提議,我一腔認真的附和,他再一句“Let the world be our teatable”的猖狂口號,我們即興了一個無限期的“地球茶桌”計劃。
我們決定在未來的旅途中,不管山之巔,亦水之涯,我們都要優(yōu)雅地鋪開中國茶席,物境自然,讓茶與我們的旅途碰撞出新的敘事能量。
故事還要從我們?nèi)绾闻囵B(yǎng)起這新的共同愛好說起。Seth是美國人,剛來中國時對茶文化并不太感興趣,朋友送他的茶葉常是放到過期都想不起來要喝,但在閩南和臺北久居,在茶文化的濃郁氛圍中耳濡目染,他開始興趣漸濃。而我雖生于閩南家庭,卻從小討厭父輩泡茶時的節(jié)奏,對于一顆想要飛奔出去撒野的心,那就是一種煎熬。工作以后,受益于身邊愛茶前輩們的影響(也可能是年紀漸長),我竟從嫌棄茶事繁瑣,到喜歡沏一杯茶來取悅自己。我們不約而同地喜歡上了茶帶給我們的感覺,主動去了解茶文化,這成了我們之間的新話題。
我從沒想過會和我的美國男友,一邊泡茶一邊聊天,這畫風突破了我對“我們”的想象力。雖然畫面有點突兀感,但我很高興我們在巨大的中西文化差異中又找到了一個契合點。于是,我們煽動彼此一起去踐行這個將曠日持久的“地球茶桌”計劃。
在馬六甲小試牛刀
2016年4月,我們?nèi)ヱR來西亞旅行時,在馬六甲海峽邊上的草地小試牛刀,令我們驚喜的是那杯日落時分的大紅袍回味至今依舊味濃,在記憶中釀成了一股隨時想起都飄著茶香的暖流。我們通過“當下的茶”在不同的個體中成功植入同一種感覺,我們?yōu)檫@樣的收獲激動不已,如獲肯定的我們對推行計劃有了更多的信心。
阿拉斯加,人走茶未涼
2016年6月,我們回Seth的老家——阿拉斯加來探親,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從他口中聽說過無數(shù)次的故鄉(xiāng),懷著一種向我證實的心態(tài),他帶我上天入地,充分體驗這里的純粹與自然。
我們怎么能浪費阿拉斯加夏天曠美的大自然呢?我們攜著茶箱在奧克湖邊(Auke Lake)尋一片新綠,在門登霍爾冰川(Menderthall)上覓一方碧藍,在堅如磐石的雷聲山(Thunder)之巔一覽眾山小……在這世間最后凈土上,我們與家人、友人席地而坐,鋪展中式茶趣,感受著兩種古老所碰撞出的敬畏之心,也在一杯茶之間,消解了素陌的距離和文化的差異。
我們離開時決定將所有的茶葉和茶具都留在他哥哥家,好在明年回去度夏時還能有茶喝。這是我們對留下的東西唯一的念想。在我們回中國的幾個月后,收到他哥哥的來信,讓我有一種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欣喜。
Seth的哥哥是阿拉斯加省朱諾(Juneau)市青少年服務(wù)中心的一名心理輔導員,他的工作就是幫助無法適應社會的問題少年開解心理難題,為他們引導積極的人生觀。
來信中說,那天恰巧咖啡喝完了,想用茶來補充他所需的咖啡因,于是帶著茶具去上班,結(jié)果在青少年中心的孩子們看他用中式茶具在泡茶非常好奇,主動要求加入他的茶席,席間他和他的輔導對象像朋友一樣坦誠暢聊,就這么無意間他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幫助溝通的有效工具。他說在泡茶喝茶的過程中,不僅能使他自己平靜,而且也更加容易地打開與輔導對象互動的局面,深入了解他們的想法?,F(xiàn)在,這成了他的獨家心理療法,孩子們都很愿意與他喝著茶,聊自己的心里話。
得到這個回饋時,我內(nèi)心觸動很大。深諳不同文化背景下,人們的認知差異是巨大的,即使用最開放的態(tài)度去包容差異的存在,也不能保證真心的接受甚至喜愛。而“茶”這個載體不僅在進行跨文化交流時有自己獨特的溝通語言,更在西方文化里輕松地幫助他們打開交流的欲望。
我們離開阿拉斯加后,中國茶仍有溫度,這樣美好的影響得以持續(xù),令我感到萬分自豪。這個“人走,茶未涼”的暖心故事著實為“地球茶桌”的敘事開得—個好頭,我們也士氣大振。
親愛的陌生人,請喝一杯茶
今年2月,我們?nèi)缭竵淼轿靼嘌?,計劃?0天的時間漫游探索這個航海殖民帝國的過去與現(xiàn)在,如此長時間地跋涉在外,在風景流連處,當然更需要一杯茶,讓我們慢下來,虛度一些時光。當我們鋪開茶席,故事就會順著機緣自然發(fā)生。
在巴塞羅那的古埃爾公園(Guell Park)至高處,一對南法夫婦遇見在山頂泡茶的我們,便沖我們發(fā)出一個肯定的微笑,我隨即回應以一杯茶的邀請,他們對此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因為他們說自己從沒想過會在巴塞羅那的山頂和一對年輕人在喝中國茶。能以此突破別人的生活體驗,這比突破自己的想象力還要有成就感。“以茶會友”不正是如此嗎?那一刻我們的生命因為“茶”而短暫交匯,那之后這記憶在彼此的生活里持續(xù)發(fā)酵。
托萊多懸崖邊的一席茶
千年古城一托萊多(Toledo),是西班牙最強盛時的首都,也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物保護區(qū),世界遺產(chǎn)城市。
公元前192年被羅馬人占領(lǐng)。公元527年西哥特人統(tǒng)治西班牙,并在該城定都。公元711年被阿拉伯人攻陷。1085年阿方索六世收復托萊多,成為卡斯蒂利亞王國首府和全國主教中心。1561年費利佩二世遷都馬德里,托萊多從此衰弱。
整座城市位于山丘之上,塔霍河逶迤流經(jīng)古城的東、南、西三面,河水湍急,形成天然屏障。城北建有兩道城墻,地理位置易守難攻,是古代兵家必爭之地。這里有2000多年的歷史和文化,特別是近400年來保存完好的哥特式、摩爾式、巴洛克式和新古典式各類教堂、修道院、王宮、城墻、博物館等大型古建筑70多處。城區(qū)道窄坡斜,街道縱橫交織,密如蛛網(wǎng),無一棟現(xiàn)代化建筑,所以,無論是行走其中或俯瞰全城,你都會被仿如穿越時空般的不真實感包圍。還好我們手里握的這茶,把我們拉回當下。
用騎士精神將“地球茶桌”進行到底
孔蘇埃格拉(Consuegra)是一個因塞萬提斯的小說而成功圈粉無數(shù)的西班牙風車小鎮(zhèn),會來到這里的人多是沖著“堂吉訶德”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騎士精神而來。我們也不例外,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成人式壓力,我們也需要來朝圣這種愚公移山的精神,以堅定為理想而戰(zhàn)的信念。
我們在堂吉訶德大戰(zhàn)風車的場景里,回味著小說中炮制的那些令人發(fā)笑的難過,感嘆時間流轉(zhuǎn)百年,不論理想與現(xiàn)實,依舊是越純粹的就越無畏。這個世界上為現(xiàn)實折腰的人已經(jīng)那么多了,也不差我們倆,不如繼續(xù)做可笑的理想主義者,用騎士精神將“地球茶桌”進行到底!
摩洛哥:一路向南喝到撒哈拉
從西班牙一路南下,我們跨過直布羅陀海峽,來到北非后花園——摩洛哥。三毛的撒哈拉故事是吸引我們來到摩洛哥的原因,到了這才發(fā)現(xiàn),摩洛哥不只有寸草不生的撒哈拉沙漠,這片土地富饒的程度更新了我的地理認知。我們用停駐喝茶的次數(shù)來證明摩洛哥的美之豐富,用事實說話。
在大西洋感受大夕陽的壯美,怎能不喝—杯茶慶祝?在舍夫沙萬的后山上,端著—杯茶,找找自己的住的房子;公元一世紀的古羅馬廢墟里,我們用的茶桌有兩千年的歷史;在哈桑塔前,用斷裂的玫瑰柱作茶桌,讓沒完成的夢想換一種形式繼續(xù);夜宿撒哈拉柏柏爾人家,好茶好鼓好歡樂,誰說這兒是文化沙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