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學仲
如何解決書法中的行氣
□ 王學仲
書法中一行之間首尾貫串,把一個個字排列起來,大小、長短、肥瘦、向背、首尾之間,應搭配得當。尤其是筆畫的排列,由首至尾要氣脈連貫,不懈怠,又不支離,這就是一行之中的行氣。
在一字之間,要有一根中線,不可偏離。在行草書中,如果有一個字偏左,另一個字就要偏右,首尾連貫起來看時,還是在一根中線上。楷書也是這樣,有的偏側(cè)字如“夕”字、“戈”字和有撇的“才”字就向左,有捺的“之”字就向右,書寫時就不能只注意到單個字的平衡問題,要從全行著眼。行氣就像人體的走動,有時擺動左胳膊,有時擺動右胳膊,以此來保持身體的平衡。字的左右伸縮擺動,是為了變換平衡、串通一氣,看上去氣勢仍連貫在一起。就像王羲之《喪亂三帖》中的“荼”字突然向右,“毒”字突然向左,從而使為首的“先”字到末尾的“追”字,仍然在一條中線上。
字與字之間的行氣,固然是由左右變換著的平衡所造成,上面已經(jīng)談到,這里再進一步分析。不管是楷書還是草書,只要細心觀察字的來龍去脈,就會發(fā)現(xiàn)每個字的筆鋒銜接之處,即上一字與下一字的交接處,都有承接和牽引著的筆鋒。比如,下一字筆鋒的起處是承接上一字末尾的筆鋒。也就是說,是由上一筆的筆勢連接過來的;那么下一筆的筆勢就是牽引,即把下一字的筆鋒牽引出來,使筆與筆之間有照應,有交代,行筆自然有了連貫。上一行最末一筆與下一行的起筆也應遙相呼應,以使其氣脈通貫,隔行不斷??瑫c草書的承接牽引是不同的,楷書是筆勢相連,筆筆都斷(即沒有牽絲),只把上下筆畫連在一起;而草書則是有連有斷,特別是從唐代開始,幾字相連的“連綿”“游絲”草書多了起來。我們在寫草書時,不可勉強地用游絲連接起來,一兩個字連接還可以,如果三四個字連接太多了,便會感到牽絲繚繞,有春蚓和秋蛇的毛病。所以,書寫時筆斷意連即可。明代書法家張紳提出的“筆意顧盼,朝向偃仰,陰陽起伏,筆筆不斷”即是指的筆意不要斷了的意思。
《喪亂三帖》東晉·王羲之 紙本 28.7cm×58.4cm 日本宮內(nèi)廳三之丸尚藏館藏
《鴨頭丸帖》(唐摹本)東晉·王獻之 絹本26.1cm×26.9cm 上海博物館藏
對于上下左右的行列布置方法,前人簡單地形容為“發(fā)于左者應于右,起于上者伏于下”。清代書法家戈守智對上下左右的布列要求,則更為具體地說:“如上字作如何體段,此字便當如何應接,右行作如何體段,此字便當如何應接。假使上字連用‘大捺’,則用翻點以接之;右行連用大撇,則用“輕掠”(即撇)以應之,行行相應,字字相承,俱有意態(tài)……”字的上下是俯仰的關(guān)系,在上之字要俯視著下面的字,在下面的字又要仰視著上面的字,在左邊的字要照顧著右邊,在右邊的字要照顧著左邊。如果每字雷同,上下齊平、狀如算子,就會把一行的布白和章法寫得割裂了。特別是行草書,它是通過字的大小、闊窄、正斜、曲直來體現(xiàn)變化的。王羲之的草書就具有上述的許多變化,如作品里一個字的豎畫用垂露,下一個字便改用懸針了。又如毛主席手書《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中,“撼”字是“五”字的五倍大;“國(國)”字很寬,“大”字就窄;“風(風)”字很長,“西”字很短;“厲(厲)”字左斜,“凄”字就右欹;“安”字極曲,“下”字就極直。但是從此幅的篇法看,“撼”字不覺得大,“五”字也并不覺得??;“厲”字不覺得斜,“凄”字也不覺得欹,這就是把俯仰顧盼巧妙地編織在一起了。把個別字統(tǒng)一在通篇字的大布白里,字距之間鱗羽參差,很少可以有一道虛白的橫格線可以通過?!镑[羽參差”是唐代張懷瓘《用筆十法》之一,這一點不僅對一個字的結(jié)體有用處,對于行氣和整個篇法的組織,也尤為重要,即注意每個字的形體,或方或圓,或三角或扁長,以及大小的錯綜變化。
在寫楷書的時候,雖不具備草書那樣多的變化,但由于漢字結(jié)構(gòu)本身的長短、斜正、疏密,就不能做到絕對一致。如“車(車)”字長,“兩(兩)”字就短;“口”字小,“體(體)”字就大。我們應在符合楷書端正齊整的原則下,注意到行氣的搭配變化,使之左顧右盼,牝牡相接,筆姿點畫相呼應。如寫“大夫”二字時,左邊都是撇,右邊都是捺,如果采用同樣的筆勢去寫,就沒有變化了;如果上下字都有懸針,下一字便可改為垂露;第一字使用了折鋒,下幾字便可改用搭鋒,即落筆直下不折的筆法,直到筆意盡了再用折鋒,用以轉(zhuǎn)換筆氣,這樣就使上下字之間有了映帶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