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援朝
黑龍江省工藝美術協(xié)會
永遠的東北抗聯(lián)精神——憶老省長陳雷
吳援朝
黑龍江省工藝美術協(xié)會
陳雷夫婦在伊春林區(qū)
2017年10月25日是黑龍江省原省長陳雷誕辰100周年。他去世十多年了,在黑龍江人的心中仍有揮之不去的記憶。對我來說,既有對革命前輩的深深懷念,更有亦師亦父亦友的濃濃情意,因為我曾兩次在陳雷身邊工作。這段經(jīng)歷使我終身受益。
1983年,陳雷省長親自交給我一項任務,起草《北滿根據(jù)地建設與遼沈戰(zhàn)役的勝利》。他對我說:“這是陳云同志指示,讓我們這些老同志抓緊寫一點回憶文章?!睘榇?,我查閱了大量關于東北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的歷史資料,并向他請教了許多當年的斗爭經(jīng)歷,前后大概用了半年時間。這一過程使我自然對陳雷的身世有了進一步了解。
一
1917年10月25日,陳雷出生于黑龍江省樺川縣一個風景秀美的小鄉(xiāng)村。陳雷小時候,祖父告訴他:“我們家是從山東登州福山縣逃荒,一路向北,走到了黑龍江樺川縣安業(yè)區(qū)東火龍溝萬寶山屯,才算定居下來?!标惱椎挠洃浟Τ瑥姡貞浧鹜?,他有這樣的描述: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個群山環(huán)抱的村莊,群山之上是茂密的森林。夏季青山如畫,條條小溪流水潺潺,向北匯入奔騰滾滾的松花江中。冬季大雪漫山,獐狍野鹿,東奔西馳。鄉(xiāng)里人趕著馬拉的爬犁上山伐木、打獵,每次都是滿載而歸。難怪闖關東的人都說這地方好。
好景不長。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淪為日本的殖民地,“大好山河易主人,處處干戈斷路人”(《陳雷自書詩詞選》),東北人民陷入水深火熱的痛苦深淵。那時,剛滿15歲的陳雷在佳木斯樺川中學讀書,就參加了張耕野(中共地下黨員、后在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組織的讀書會,開始走上革命道路。1936年2月,在白色恐怖中他義無反顧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同年冬天,陳雷陪同中共北滿省委書記馮仲云在佳木斯巡視黨的地下工作,并派人把馮書記安全送到鶴崗。1937年秋,中共北滿省委決定任命陳雷為佳木斯地下黨組織負責人。在黨組織的領導下,以佳木斯為中心的松花江下游一帶,游擊隊和各種群眾組織的抗日活動,頻頻打擊日偽軍,大有使其感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勢。
三支隊沿呼瑪河東下,連續(xù)進攻和破壞多處日偽金礦,均未遭到敵人強烈抵抗。勝利沖淡了應有的警惕性。這時日軍與其率領的“討伐隊”已偷偷隱蔽在庫楚河附近的山谷里,對三支隊設下了三面埋伏。當埋伏在北面山峰的敵人突然響起密集槍聲,戰(zhàn)士們放在山口草地上的戰(zhàn)馬剎那間全部驚逃失散,沖出山口奔向庫楚河大草甸子。敵人火力很猛烈,陳雷負傷了,子彈打中他的右手腕,動脈被打斷,鮮血直噴。陳雷立即用左手指掐住傷口,用紗布纏上,血總算止住了。就在這時,敵人的子彈,又打在陳雷的后頸部,險些擊中頭顱的致命處。王明貴趕緊挾著他向南山坡轉(zhuǎn)移,在一棵大樹下隱蔽。在王明貴的指揮下,戰(zhàn)士們頑強打退了敵人數(shù)次沖鋒,敵人始終未能沖下山來。
這場殘酷的戰(zhàn)斗一直打到日落天黑。為了保存力量,王明貴與陳雷商量必須立即突圍。在突圍過程中,王明貴率領20多人曾三次與敵人遭遇,最后終于到了呼瑪縣黑龍江邊,在此過江進入蘇聯(lián)境內(nèi)。這時的三支隊僅有11人幸存。陳雷住進蘇軍遠東紅軍陸軍醫(yī)院接受手術治療,給他做手術的蘇聯(lián)少校外科醫(yī)生,拿著取出的彈頭對他說:“送給你留個紀念吧!”就是這粒彈頭,陳雷一直保存了許多年,直到“文革”抄家丟失了。
二
1945年,歐洲戰(zhàn)場的勝利影響到東方戰(zhàn)場出現(xiàn)了大逆轉(zhuǎn)。8月9日蘇聯(lián)對日宣戰(zhàn),158萬蘇軍進攻日本關東軍,不到一個月的戰(zhàn)斗中擊斃日軍8.3萬人,俘虜日軍60萬人。八十八旅配合蘇聯(lián)紅軍立下赫赫戰(zhàn)功,由他們提供的日軍在邊境線上防御工事地圖和各種情報發(fā)至蘇軍一線作戰(zhàn)隊伍連以上軍官手中每人一冊。蘇聯(lián)遠東軍總司令阿巴納辛克大將曾對周保中旅長說:“感謝你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寶貴情報,佩服中國的英雄們?!?/p>
日本投降后,八十八旅配合蘇軍迅速占領東北60余座重點城鎮(zhèn),收繳日偽軍武器裝備,消滅日偽殘余勢力。1945年9月中旬,由彭真、陳云、伍修權等人組成的東北局到達沈陽后,首先聽取了周保中、李兆麟、馮仲云等同志的匯報,標志著東北抗聯(lián)與黨中央接上了關系。不久,黨中央從延安派來大批干部先后到達東北各地。王鶴壽、范式人、葉長庚、趙德尊等到達北安,組建了黑龍江省委,決定成立幾個中心縣委。陳雷任綏化中心縣委書記兼省人民自衛(wèi)軍龍南縱隊政委,負責綏化、慶安、鐵力、望奎等縣工作。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干凈利落地除掉了綏化城里與土匪勾結(jié)干盡壞事而民憤極大的惡霸地主“常八爺”,震動了整個縣城,群眾拍手稱快。但這個行動事先沒有通報蘇軍駐綏化衛(wèi)戍司令部代司令道爾任科夫上校(因常八爺私通蘇軍翻譯官,怕走漏風聲),他大發(fā)雷霆,聲言要趕縣委干部出城。陳雷連夜趕到哈爾濱向李兆麟?yún)R報,李兆麟帶著陳雷向蘇軍少將懦拉夫列夫反映上述情況。三天后,蘇軍就把綏化那個代司令撤職押走了。
1945年11月,陳云從沈陽來到哈爾濱,主持北滿分局工作,親自指揮剿匪、土改、支援前線,為的是把北滿建設成為全東北大后方和最鞏固的根據(jù)地。1948年11月,遼沈戰(zhàn)役勝利后,東北全境解放,大批干部隨軍南下。黑龍江省委從北安遷至齊齊哈爾,張啟龍任省委書記,趙德尊任副書記,陳雷任省委秘書長兼省工會主席、團省委書記。他經(jīng)常回憶這段朝氣蓬勃的工作日子:“那時,省委機關的同志,從領導到一般干部,都保持著我們黨艱苦樸素的光榮傳統(tǒng)。省委只有一輛舊吉普車,給書記和副書記輪流使用,其他同志都是步行上班,下鄉(xiāng)時背上行李就走。同志們沒有任何怨言,沒有一個人叫苦,也沒有人為待遇高低爭吵鬧情緒。大家一心一意為革命工作,為建立新中國做貢獻。同志們以艱苦為榮,以貪圖享樂為恥。那種精神風貌,每逢回憶起來都讓我感慨不已!”
1949年7月下旬,全國總工會召開第一次工作會議。東北地區(qū)出席會議的代表在東北總工會主席宋平帶領下,乘火車到北平,住在西單大街路西一條小胡同里的花園飯店。會議由李立三(全國總工會副主席)組織學習和討論。8月初的一天,會議通知與會代表下午3點集合,坐上一輛大汽車,到達北京飯店,被安排在一個大餐廳等候。傍晚時分,進來了十幾名警衛(wèi)人員,不大工夫,中央領導同志來了!原來是毛主席、劉少奇、周恩來、林伯渠、李富春等同志,大廳里立即響起熱烈掌聲。
毛主席身材魁梧,大步走來,劉少奇、周恩來等緊跟在后。毛主席微笑著向大家招手致意。陳雷第一次見到偉大領袖,回想艱苦的抗日戰(zhàn)爭年代里,東北抗聯(lián)與中央失去聯(lián)系,無時無刻不想念延安、想念黨中央、想念毛主席,今天終于見到了毛主席,見到了黨中央這么多領導同志,離得這么近,看得這么真切,他的心情無比激動。
晚宴時,一些曾在延安工作過的同志都到毛主席那一桌去敬酒。陳雷恰好坐在毛主席身后席位上。時任大連市工會主席的沈策用手捅捅他說:“走,咱們也給毛主席敬酒去!”于是他倆便走到毛主席跟前,恭敬地敬上一杯酒說:“祝毛主席身體健康!”毛主席高興地同他們握手,說:“謝謝你們!”此后,陳雷多次赴北京開會,見到毛主席,聆聽毛主席的講話。
三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陳雷任黑龍江省政府副主席,1952年任主席,那年他34歲。1954年松江、龍江兩省合并重組黑龍江省,陳雷任省委常委、基建工業(yè)部部長,1958年任副省長,主持省政府常務工作,直到1966年8月。從戰(zhàn)爭年代到和平建設時期,陳雷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像一匹馳騁塞北的戰(zhàn)馬,踏遍了黑龍江4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國家“一五”期間蘇聯(lián)援助156個項目中有22個項目落戶黑龍江,他深入到這些骨干企業(yè)的建設工地一線指揮;聞名全國工業(yè)戰(zhàn)線幾十年的先進典型——齊齊哈爾第二機床廠馬恒昌小組,正是他最早發(fā)現(xiàn)并培育起來的。1958年3月,他帶領工作組到國營慶華工具廠、建華機械廠、華安機械廠等企業(yè)蹲點,集聚大家智慧,總結(jié)出工人參加管理、改善干群關系、提高企業(yè)生產(chǎn)效益的“兩參一改三結(jié)合”經(jīng)驗,上報省委,并進而呈報中央,得到了毛主席肯定,在全國推廣。使他最難忘的,還是全力支援大慶油田建設的一幕幕往事。
1960年元旦過后,寒風凜冽,大雪紛揚,兩臺蘇式吉普車迎風披雪駛向薩爾圖葡萄花區(qū)。車里坐著省長李范五,副省長兼經(jīng)委主任陳雷。一陣陣寒風透過車縫鉆入,盡管他們穿著軍大衣,戴著狗皮帽子,仍感到?jīng)鲆?。到了葡萄花,松遼石油勘探局黨委書記李荊和、探區(qū)黨委書記關耀家陪同他們參觀正在出油的三個井臺。陳雷第一次見到黑黝黝的石油噴涌而出,眼睛濕潤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黑龍江省委全力以赴支援大慶石油會戰(zhàn),在1959年9月就已經(jīng)開始,省委決定成立支援大慶石油會戰(zhàn)領導小組,用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的話說:“把這個領導機構(gòu)作為支援大慶石油工業(yè)基地的政治部和后勤部?!笔∥諘洀姇猿跞谓M長,陳雷和呂其恩(哈爾濱市長)、于杰(嫩江地區(qū)專員)任副組長。在茫茫荒原上建設起一個現(xiàn)代化石油工業(yè)基地,談何容易。筑路、蓋房、電力供應、工業(yè)用水、物資運輸、安置轉(zhuǎn)業(yè)官兵,每一項具體工作都必須又快又好去落實,就像打仗一樣,來不得半點馬虎大意,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初,國家遭受自然災害處于困難時期,因糧食不足直接影響幾萬人的大會戰(zhàn)。省委召開常委會想辦法,楊易辰(主管財貿(mào)、糧食副省長)、陳雷合計提出:“就全國而言,糧食雖缺,但石油更缺。寧可我們自己挨餓,也要解決石油工人的吃飯問題?!本瓦@樣,黑龍江人緊衣縮食,從省委做起限糧節(jié)餐,省市直屬機關食堂里一度全是高粱米飯、醬油湯,把省下來的面粉、蔬菜運往大慶。
1960年3月9日,薄一波副總理在中南海召開會議,聽取石油部副部長康世恩和黑龍江省副省長陳雷的工作匯報。最后,薄老強調(diào)兩條:一是毛主席和黨中央對大慶油田的關心,二是充分肯定了黑龍江省支援大慶石油會戰(zhàn)的做法。
在隨后發(fā)生的文化大革命中,陳雷是黑龍江省第一批被打倒的“走資派”,1966年10月被關進省公安廳監(jiān)獄,隨后不久他的夫人李敏(時任哈爾濱第一工具廠黨委書記)也被關進同一個監(jiān)獄,卻不能見面。8年后的1975年,陳雷強忍著病痛柱著拐杖走出監(jiān)獄,雙腿邁不動步,說話也不清楚,還被送到哈爾濱軸承廠生產(chǎn)車間勞動改造。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后,他終獲自由,到省建委當主任。1977年12月?lián)问「锩瘑T會第一副主任。1979年任省長。那年,鄧小平在北京會見楊易辰、李力安、陳雷等黑龍江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親切地詢問陳雷年齡,陳雷回答62歲了,鄧小平不由說道:“有點可惜嘍。”
陳雷并不覺得自己已到暮年。他常說一句話:“要把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追回來?!彼问¢L的6年,正值撥亂反正、改革開放、國民經(jīng)濟恢復發(fā)展時期。他堅持抓住關系國計民生的大項目,且一抓到底。他一手抓國家重點工程,大慶30萬噸乙烯(當時在全國率先開工的同類工程,唯有大慶)工程進展,一個月至少與省建委、計委的同志跑一趟大慶,檢查督辦建筑工程、設備安裝、工藝管線、鐵路公路、引進設備、投資完成等實際情況。1982年6月21日,陳雷向省委常委會匯報后,以省委省政府文件向黨中央國務院呈報了《檢查大慶乙烯工程進展情況的匯報》,得到了國務院領導同志好評。另一方面,抓的是以糖、乳、滌綸、亞麻為重點的地方工業(yè)項目,改變黑龍江省“重工業(yè)太重,輕工業(yè)太輕”的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弊端。
1986年,已卸任省長職務的陳雷,應邀出席哈爾濱松花江公路大橋合攏現(xiàn)場并講話:“在松花江上建設一座現(xiàn)代化公路橋梁,是全省3700萬人民多少年來的心愿,你們發(fā)揚愚公移山精神,戰(zhàn)勝了三年三次大洪水,在高寒地區(qū)創(chuàng)造了冬季施工的新經(jīng)驗,堅持科學建橋,高速建橋,安全建橋,創(chuàng)造了提前合攏的全優(yōu)工程,為美麗的哈爾濱增添了壯麗一景”,深深打動了在場的建設者,不少人落淚了,陳雷也落淚了。工程總指揮、省交通廳主要負責人盧景泰告訴記者:這是陳省長親自抓的重點工程,幾十次來工地現(xiàn)場指導,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努力奮斗。大橋通車那天,橋頭上立起的陳雷書寫的牌匾“松花江公路大橋”七個大字遒勁奪目。這個大橋成為哈爾濱改革開放后的80年代快速發(fā)展的標志之一。
陳雷石刻《鐵骨忠魂》
四
陳雷一生摯愛書法和詩詞。早在1983年,黑龍江人民出版社首次出版陳雷詩抄《露營集》。待到1989年8月再次修訂發(fā)行時,引起廣大讀者關注。著名文學評論家毛大鳳、賈非、季夫等人評論說,這是一曲火焰般燃燒著的愛國主義激情戰(zhàn)歌,是一部縱觀十四年東北人民抗日斗爭的詩史?!堵稜I集》輯錄了百余篇舊體詩,以七言四句的《九月》開篇:“北國天低蔽戰(zhàn)云,鴟鸮號叫泣煙塵。”一直寫到抗戰(zhàn)勝利:“勝敗似須逢九月,艱難奮斗十四春?!睍猩婕爸卮髿v史事件與重大戰(zhàn)役約40次以上,有謳歌抗日將領的長詩《趙尚志將軍之歌》,也有描繪老交通員的《老乾姜之歌》:“搭座帽兒山,自在路云天。一見老頭子,山河亦騰歡?!庇幸园酌柚睒愕氖址挸傻募丫洌纭稄能娦小罚骸叭速p蒼穹闊,馬馳古道荒。國人同命運,異地亦家鄉(xiāng)?!庇秩纭蛾P山秋月》:“松谷水潺潺,群峰爭摩天。溪流徑自去,征人不知還?!备薪?jīng)歷了戰(zhàn)斗過后以豐富的感受追憶的全過程,如《庫楚河突圍》,開頭寫道:“日淡影近午,天晴雪凄迷。汗水濕衣襯,冰雪上眉須?!苯又鴮懀骸胺榛瘅閼?zhàn)日,何以暮來遲。幾番沖殺過,戰(zhàn)友亦見稀。”“敵踏雪吱叫,又傳幾聲鏑。手握槍支緊,射擊待近夷?!边@種戰(zhàn)斗場面的詩篇,使讀者猶如身臨其境。
這些血與火鑄成的詩句,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過浴血奮戰(zhàn)的慘烈斗爭,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來的。從這種意義上講,陳雷以蔚然磅礴之勢和樂觀主義情操,以舊體詩形式再現(xiàn)東北抗聯(lián)可歌可泣的斗爭畫面,把東北抗戰(zhàn)的史詩和抗聯(lián)隊伍的神韻烙印到自己生命之中。正是他在戰(zhàn)爭年代的積累和辛勤創(chuàng)作,以其“雄豪悲壯,真淳自然”的藝術價值,填補了這個時期東北在中國當代文學詩詞園地的空白。應當說,這是留給后代具有史料性的藝術珍品和文學財富。
1988年6月,黑龍江美術出版社為陳雷出版了一冊詩書合璧的作品選,作品以陳雷自書抗聯(lián)時期的詩篇為主,筆墨交融,筆隨意行,不但振顫著詩的亢奮豪邁節(jié)律,而且蘊含著書法的恢宏大度、嵬然磅礴。著名書法家沈鵬先生為本卷題寫書名,著名詩人臧克家亦欣然命筆,題句贊道:“筆底春雷動地來?!?/p>
陳雷與本文作者在飛機上
陳雷與谷牧(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是老朋友,曾在一起談詩論藝。谷牧親賀《陳雷自書詩詞選》出版問世,并抽暇為此書作序。
1988年末,71歲的陳雷辭去省顧問委員會主任職務,開始了晚年退休生活,專心致力于提高書法技藝。對于慕名求字者幾乎是有求必應。夏日里,屋內(nèi)沒有空調(diào),他穿著一件洗舊了的背心,寫起字來汗水直流。其實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把書法當成一種運動和修養(yǎng)。他說過:“我寫一幅字確實不容易,但人家張口求字更不容易,既然喜歡你的字,哪有不應的道理。”
1989年5月,陳雷應邀赴日本東京成功舉辦個人書法展。日本藝術院書界元老對他的書道評價很高。開幕式上,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文化參贊章金樹說:“陳雷同志是中國政界要人中的書法家,建國后第一位在日本舉辦書法展的高級干部。這是中日交流的一件大事?!?/p>
2006年12月初,我再次去看望病危中的陳雷。他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輕輕拉著我的手,蒼老的眼眶里噙著淚花。也許我知道他想說什么。這位在黑龍江奮斗與奉獻了一生的老人,深深愛著這片神奇的土地和善良的人民。
2006年12月6日,陳雷在哈爾濱辭世,走完了90年曲折坎坷的傳奇人生。他曾是第一、三、四、五、六屆全國人大代表,黨的十二大代表,十二屆中央委員,十三屆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
這些年,陳雷曾生活過的小院鞍山街11號再一次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年過九旬的李敏,把小院另一位領導同志騰出來的住宅(省里特批)裝飾成東北抗聯(lián)紀念室,幾個房間掛滿了當年東北抗日聯(lián)軍英雄烈士的畫像及事跡,還有李兆麟等人創(chuàng)作的《露營之歌》等革命歌曲。她組織了一支由抗聯(lián)后代和志愿者組成的抗聯(lián)宣傳小分隊,經(jīng)常深入到農(nóng)場、縣鄉(xiāng)和革命老區(qū)進行演出活動,深受群眾歡迎。
最醒目的是陳雷生前精心雕刻的幾十塊石板。他先是在宣紙上寫出一副書法,再用漿糊貼在磨好的黑色石板上,等干后就開鑿。那時還沒有電動刻刀,只能用錘子和鑿子。陳雷和身邊工作人員花費了十余年的功夫,直到小院墻壁上布滿了各種形狀的雕刻石板,老人家才肯罷休。這些石刻的書法作品中篆、隸、楷、行、草諸體俱全,一錘一鑿既展示了他的書法藝術,又生動體現(xiàn)了他那強大坦蕩的內(nèi)心世界。
這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精神。這就是東北抗聯(lián)精神。
2017年4月召開的黑龍江省第十二次黨代會上,省委書記張慶偉的工作報告中,特別強調(diào)要弘揚東北抗聯(lián)精神。這是第一次在黨的代表大會上,向全省黨員和人民發(fā)出的莊嚴號召。倘若陳雷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含笑九泉。
我想,這是對陳雷老省長最好的緬懷和紀念。
責任編輯/崔金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