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蓮 邱春生

毛澤東一生酷愛游泳，這是世人皆知的。1925年所作《沁園春·長沙》中的“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便是詩人青年時代奮勇進取、劈波斬浪的藝術(shù)寫照。《水調(diào)歌頭·游泳》為詠事之詞。全詞十九句，九十五字，平生韻。詞上片寫事，下片詠志，抒寫了詩人樂于搏風浪的豪情壯趣，表現(xiàn)了詩人建設(shè)新中國誓叫“天翻地覆”的宏大抱負。

我們來看詩人是怎樣抒情詠志的。

起筆兩句便簡筆勾勒出一個為祖國建設(shè)匆匆奔走風塵仆仆的人物形象。不借景、不寫物，不興不比，既體現(xiàn)詠事詞的特點，定下詠事詞的基本格調(diào)，又出句超脫，徑直入題?！安棚嬮L沙水，又食武昌魚”。 詩人將兩句古童謠信手拈來，改造用之，手法高超，對仗工穩(wěn)，含義深刻，一方面表明了詩人的行蹤，也說明了游泳的地點。一個“才”，一個“又”，充分突出了人物的辛勞繁忙。這是誰？是詩人，是“游泳”的人，是新中國的創(chuàng)始人。值得一說的是：大凡詩、散文，小說一類文學作品，尤其是詩，多用形象的富有表現(xiàn)力的實字表現(xiàn)人物，而詩人獨出機杼，借虛字以繪形傳神，反映詩人駕馭語言的純熟深厚的功力。

接著轉(zhuǎn)入寫游泳。“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這是化用了柳永《雨鈴霖》里的“暮靄沉沉楚天闊”的詞句，一“闊”，一“舒”，境界完全不同，這既是對游泳的特定環(huán)境、空前壯舉和豪邁意志的描寫，更是一種心靈的呈現(xiàn)。

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是這樣一幅畫面：空闊蒼茫的楚國天地上，奔騰著浩蕩洶涌的萬里長江，長江中一位花甲老人在迎風斗浪。人們很易作這樣的聯(lián)想：這空闊的天地正是這游泳者宏偉的氣魄和偉大的胸襟，這浩蕩的長江水正是游泳者的滿腔豪情和偉人情致。這豪情壯趣表現(xiàn)在三方面。辛勞奔波之后，以橫渡長江來洗滌一路風塵——毛澤東同志在六月一日到四日四天中三游長江！此為豪壯者之一。以與巨浪相搏代“閑庭信步”而度“寬馀”——正是這搏擊風浪才使詩人有“寬馀”之感。此為豪壯者二。以闊闊楚天、浩蕩長江愉耳目，悅身心。此為豪壯者三。面對這氣勢恢宏的畫面，連我們胸中也涌動著一股豪情。詞的上片正是由人寫事，以事寫情，而這情又不可謂不豪！若非一代偉人，便無此豪情：若非詞家高手，便寫不出這豪情。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二句從詞的內(nèi)容結(jié)構(gòu)上看，是個過渡。時間如江水一去不回，我們怎樣才能不負光陰？我們應該珍惜時間做點什么？詩人在問自己，在問所有共產(chǎn)黨人，也在問我們；在詞的節(jié)奏上，它又是一個絕妙的“休止”，這里既有對時光流逝的慨嘆，又有對崢嶸歲月的懷念；既有對歷史的追溯，又有對自然規(guī)律的探究；既有對生命的感悟，又有對世事人生的思索；既有感情的憧憬，又是只爭朝夕、催人奮進的號角。讓我們在被那蕩溢長江的豪情激動之后，稍稍平息一下心情。

江水滔滔，微風迎帆，龜蛇靜峙。一個宏偉規(guī)劃在詩人腦際浮現(xiàn)：我們要駕馭這數(shù)千年來桀驁不馴的長江，讓它完全為我所用！我們要改變這整個世界！讓神女也要驚詫于它的變化——變得快！變得好！——這，就是詩人胸懷的壯志。那么，詩人是怎樣表現(xiàn)這壯志的呢？一是托物。龜蛇二山，一“動”一“靜”，相映成趣。一“起”則聳然挺拔，發(fā)起新意，充分表現(xiàn)了今天中國人民建設(shè)祖國、改變山河的豪邁氣概。萬里長江，巫山高峽，這是自然之物；一橋飛架，西江萬壁，高峽平湖，這是人工之物。作者借自然之物襯人工之物。寫二山是為了架“一橋”，架“一橋”是為了“變通途”：寫“巫山”是為了“立石壁”，是為了托“平湖”。高山大江，信手拈來，以寓我情，以寫我志，這是何等的氣魄！若讓這些事物零星擱置，便詩趣殆盡。詩人沒有，也不會這樣，而是把它們組構(gòu)成一幅其壯無比的畫面：龜蛇二山夾著長江，長江中白帆點點，山上大橋正在“飛架”；大江的上游，遠遠可見巫山的形影，那里將有一個平展如鏡的大湖。詩人以物構(gòu)畫，以畫現(xiàn)志，物壯志壯！另一方面，詩人通過煉字來表現(xiàn)其志之壯。架大橋用一“飛”字，使我們?nèi)缫姶髽蛄杩斩稹懯谟靡弧傲ⅰ弊?，試想，若用“砌”“造”“筑”，那該是多么“慢”！多么拙！其志之壯又從何得見？用一“立”字，如見巨手一伸，“石壁”即成！這兩句，就眼前最突出的大橋建設(shè)展開，寫正在付諸實施的部分宏圖。“飛”和“變”是寫實，也是預期。寥寥兩筆，不僅寫出了大橋興建的飛快速度，和即將見到的大橋凌空的雄偉形象，而且寫出了一橋貫通大江南北的歷史意義?！案ⅰ比?，思緒遙遠，神游三峽，一幅壯麗神奇的理想圖景在詞中展現(xiàn)出來。如今，三峽工程正如偉人的描繪一樣展現(xiàn)在全世界的眼前，為中國的經(jīng)濟騰飛發(fā)揮著前所未有的貢獻。

一句“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巧妙的化用神話，假想“神女”面對社會主義建設(shè)的巨大變化的表情和神態(tài)來抒發(fā)中國人民的改天換日的豪情壯志，與柳永的“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有異曲同工之妙?？芍^思維獨到。而如今，神女峰是不是也正為三峽的宏偉而驚嘆呢？

分析至此，我們可知詩人寫游泳是寓情于事，借事寫物；托物詠志。全詞章法分明，氣韻流暢，意脈似斷不斷，達到了詩詞藝術(shù)的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