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
2008年1月1日,新的《勞動合同法》開始實施,其中第十四條規(guī)定:在同一單位連續(xù)工作了10年的勞動者,可以與該單位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雙方按照勞動合同約定履行各自義務,沒有臨時工和正式工之分。
湖北宜城姊妹三人劉雪茹、劉雪萌、劉雪媛在北京同一家公司以“臨時工” 的身份工作了快10年。就在她們以為可以跟公司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時,公司卻以“效益不好”為由單方面解除了勞動關系,并且不承認和她們之間有近10年的勞動關系,只承認三姊妹在公司干了1年。三姊妹懷疑,公司為了避免和她們簽訂無固定期勞動合同,故意“黑”她們。
要打贏官司,必須找到證據(jù),可證據(jù)在哪里呢?三姐妹開始了艱難的尋證過程。大姐劉雪茹突然想到了多年前辦的一張暫住證,那么,這張暫住證能幫她們解困嗎?
工作10年,三姐妹無故被辭
2007年2月底,家住湖北省宜城市的劉雪茹、劉雪萌姐妹倆結伴來到北京打工。在朋友的推薦下,她們進入了北京遠勝電力施工公司上班,大姐當廚師,妹妹劉雪萌則做保潔工作。2007年3月1日,兩人正式入職,剛開始工資只有七八百元。工作后不久,她們曾提過跟單位簽訂勞動合同,這樣她們也能踏實工作,更好地為公司服務??深I導卻說,她們屬于臨時工不是正式員工,不用簽訂合同,只要公司每月發(fā)她們工資就行。隨后幾年,姐妹倆的工資從幾百元漲到了兩千多元。沒讓她們失望的是,公司每月工資都按時發(fā),這讓她們少了很多擔心。
一次無意中,大姐劉雪茹聽工廠其他員工說,2008年1月1日開始實施的《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在同一單位連續(xù)工作了10年的勞動者,可以與該單位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她回去趕緊把這條好消息跟妹妹說了:“咱們好好干,干滿了10年就能簽訂合同,享受正式員工的待遇了。”此后,姐妹倆鉚足了勁,就想著等10年期限一到,再和公司提出簽合同的要求。2012年3月1日,她們又把小妹劉雪媛介紹進了公司里,同樣做保潔員。姐妹三個能在一起上班,下了班還能搭個話,再加上公司每個月按時發(fā)工資,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2015年12月15日,公司人事經(jīng)理突然把三姐妹喊到了辦公室,故作歉疚地說:“你們都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前幾年公司效益還不錯,一直沒虧待過你們,可這幾年越來越走下坡路,沒辦法只能裁員,先從臨時工開始裁,你們三個今天把東西收拾收拾,辦理下交接吧?!甭牻?jīng)理說完,大姐劉雪茹急了:“經(jīng)理,我和我大妹來到公司快9年了,小妹雖然來了才幾年,但我們三個一直踏踏實實做事,從來不給公司添半點麻煩,咋說辭退就辭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希望多理解吧。”不管三姐妹如何哀求,人事經(jīng)理還是那個意見:要姐妹三人盡快收拾東西走人。
在公司保安的監(jiān)督下,三姐妹無奈地搬出了公司宿舍。見她們憤憤不平,一時間又沒好辦法,有老鄉(xiāng)給她們出主意:“實在不行,就走仲裁程序?!睉阎鴿M滿的信心,三姐妹來到了北京市豐臺區(qū)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提交了勞動仲裁申請,在申請書中列明:公司需為她們補繳近十年的社會保險費;確認雙方近十年來的勞動關系;同時,要求工廠向其支付違法解除勞動關系的賠償金。
庭審當天,用工方律師提交了三姐妹親自簽字的“勞動關系解除同意書”以及當初簽字確認的“交接證明”。既然當事人認可并簽字,就不存在無故辭退,更無需支付賠償金。律師還一再申明,三姐妹是2014年年初入職,入職時間只有1年,不存在工作約10年的情況。聽完律師的話,大姐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們是2007來的,怎么可能是2014年來的,你們睜眼說瞎話?!甭蓭熆粗麄冋f:“公司的工資發(fā)放單以及其他證據(jù),都僅能證明你們是2014年入職的?!?/p>
凡事都要求證據(jù),三姐妹因為無法拿出有用的證據(jù),最終,仲裁委員會只裁定公司支付三姐妹2014年至2015年的未休年假工資,其余的均未支持。
戰(zhàn)勝重重難關,尋找至關重要的暫住證
劉雪茹手里拿著仲裁委判決書,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她帶著妹妹來到北京致誠農(nóng)民工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申請法律援助,張志友律師接待了她們。梳理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張志友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問題:證據(jù)。必須有證據(jù)證明三姐妹已經(jīng)在廠里待了多年,才能和公司重新談判,否則結果還是一樣。
無奈之下,劉雪茹撥通了人事經(jīng)理的電話。聽見劉雪茹的聲音,對方急忙就要掛斷。劉雪茹故作誠懇地說:“經(jīng)理,咱們共事這么多年,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我們就想得到一個明白話,公司這么急著趕我們走,不顧我們死活,是不是就想不和我們簽合同?”經(jīng)理聽后一下子火了:“公司效益不好,裁員是沒辦法的事,我勸你們也不要跟公司鬧了,早點找份事情做,不然鬧大了對誰都不好。”沒等劉雪茹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之后人事經(jīng)理的電話就一直沒再打通過。
劉雪茹把電話錄音給張志友律師聽了,雖然這能證明三姐妹是被迫離開公司的,但依然不能證明她們在公司工作的年限。張志友安慰三姐妹別著急,辦法總是人想的?!澳銈兌枷胂肟矗诠敬丝?0年,難道就沒有一份公司給辦的證件啥的?”經(jīng)張志友一提醒,劉雪茹一下子想起來:“張律師,暫住證行嗎?”一聽有暫住證,張志友高興壞了:“當然算!派出所在為外來人員辦理暫住證時一般都會登記服務處所,這就是證明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存在勞動關系的一個直接證據(jù)。”
從一無所有到17萬元,暫住證成制勝法寶
等姐妹仨回去翻遍了衣服、柜子,硬是沒找到當初辦理的暫住證。張志友勸她們別著急,他再來想想辦法。根據(jù)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暫住證登記一般都能到相關部門查到存根,就算暫住證丟了,能找到過去的檔案,也有法律效率。
幾天后,帶著相關證件,張志友來到了為劉雪茹姐妹辦理暫住證的派出所。經(jīng)過查詢,劉雪茹和大妹劉雪萌最早確實于2007年6月辦理了第一期暫住證,證件上登記的服務處所為三姐妹所在的公司,此后每年都有登記,公司名稱始終沒有變。這也就證明,自2007年開始,劉雪茹和劉雪萌姐妹倆便進入遠勝公司,而2012年小妹劉雪媛也加入進來。
峰回路轉,事情總算有了新進展,2007年辦理的這張暫住證足以證明三姐妹在工廠工作不止1年,雙方的勞動關系可以得到確認,其未繳納的社會保險也應當予以補繳,公司應該賠償三姐妹相應的賠償金。2016年年初,三姐妹以公司無故解除勞動合同為由將北京遠勝電力施工公司告上了北京市豐臺區(qū)人民法院。在法庭上,張志友提交了好不容易找來的暫住證以及劉雪茹當初和人事經(jīng)理談話的錄音。
2016年5月16日,北京市豐臺區(qū)人民法院審理認為,遠勝公司辯稱2015年12月15日與劉雪茹、劉雪萌、劉雪媛三姐妹解除勞動關系,系因經(jīng)營困難,而且雙方是平等協(xié)商,一致同意,不存在單方面解除勞動關系,但其提交的“交接證明”不足以證明其上述主張。最終,法院判決遠勝公司屬于違法解除勞動關系,應當向三姐妹支付2014年及2015年未休年假工資,為劉雪茹和劉雪萌支付2007年3月1日至2015年12月15日期間違法解除勞動關系賠償金,為劉雪媛支付2012年3月1日至2015年12月15日期間違法解除勞動關系賠償金,共計17萬元。
法院判決后不久,遠勝公司不服,上訴至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2017年4月4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最終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奔波了兩年多,終于得到了應有的公道,劉雪茹和兩個妹妹喜極而泣,她們準備在北京找份新工作,重新開始她們的生活。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章所涉當事人和遠勝公司均為化名,律師為真名。未經(jīng)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wǎng))
責編/昕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