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葳
曾健勇繪畫中記憶與現(xiàn)實、個人與社會、真實與虛擬的矛盾使得“記憶”成為討論其作品的核心關鍵詞。
人的大多數(shù)記憶都被隱藏在大腦的憶塊中,除了心跳、呼吸等遺產記憶和吃飯、走路基本記憶外,并非所有的記憶都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被隨時調用。記憶的調用是有條件的,只有在特殊的外界刺激下,從前儲存在大腦中的信息才可能被調取出來,并以“聯(lián)想”的方式與這個“刺激點”發(fā)生關聯(lián),對記憶的內容重新進行解碼。在曾健勇的繪畫中,兒童、黑領巾、袖標,以及后來作品中不斷增加的小物件,都直接地起到“刺激點”的作用。然而,它們所喚起的“記憶”并非是如背誦課文一般被認為是“正確”或“真實”的信息,而是一些似曾相識卻又似是而非的信息。因此,他的繪畫一方面是對過去經(jīng)驗的視覺恢復和再現(xiàn);另一方面則是立足當下對過去經(jīng)驗的重新編碼和加工。
每個人關于童年的記憶不盡相同,現(xiàn)實中悲慘的童年也并不鮮見,然而,作為一種普遍性的認識,“快樂”“輕松”是“童年“的重要特征。曾健勇選擇的對象、表現(xiàn)的方式則與之相悖。人物通常是靜態(tài)的,而非少年典型的活潑運動場面,滿臉稚氣卻郁郁寡歡,與之相呼應的則是中國畫材料溫潤的形式特征。與作品風格相吻合,健勇本人亦顯得溫和平實。對于觀眾而言,將藝術家與之所表現(xiàn)的對象進行重疊性認知、理解,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正如前文所述,曾健勇的作品表現(xiàn)出的復雜性中既包含了對個人成長經(jīng)驗和記憶的再現(xiàn),同時也包含著對兒子和他人的理解性記憶的視覺表達。在《我們終將老去》系列等作品中,清晰地體現(xiàn)出“小大人”似的表達:過去的現(xiàn)在時,或現(xiàn)在的過去時;兒童的成人化,或成人的兒童化。從個體的角度考慮,繪畫的主體變成了過去的曾健勇和今天的曾健勇的合體,同時也變成了曾健勇和他兒子重疊的化身,恰如英格瑪·伯格曼1966年執(zhí)導的電影《假面》一般,病人與護士莫名抑或宿命地合二為一。這種復合性在作品中沖破了時間和代際的差異——而不是如70后、80后、90后等鐵板塊的定義——從而走向對“人”在其本質和社會屬性上共通性的歸納。實際上,很多時候符合“兒童”身份的“標準表情”看起來更加虛假,隱藏在面具背后的,是天性和社會等諸多因素共同影響形成的、更為根本的人性。因此,過去時的記憶演變?yōu)楝F(xiàn)在時的認知。正是在這種真實與虛擬的矛盾記憶中,曾健勇的繪畫以一種靜謐的氛圍吸引著觀眾。如本文開篇所述,大多數(shù)人都是從童年記憶和社會記憶的角度開始進入曾健勇的藝術的,但深入剖析,其背后的深層因素和復雜性更耐人尋味:他筆下的形象不僅僅是兒童,也是成人;不僅僅是記憶,也是現(xiàn)實;不僅僅是自我,也是他人。
2011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