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交叉使用盜竊與欺騙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財物的案件在司法實踐中很普遍,這些案件往往會引發(fā)盜竊罪與詐騙罪的認定爭議,本文結(jié)合三起丟包作案的真實案例,對這類案件的罪名適用進行了討論研究。
關(guān)鍵詞 盜竊罪 詐騙罪 決定性 作用
作者簡介:孫倩雯,天津市東麗區(qū)人民檢察院公訴科。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9.256
近年來,我院辦理了一系列犯罪嫌疑人交叉使用盜竊與欺騙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財物的案件,這些案件涉及盜竊罪與詐騙罪的認定爭議,下面結(jié)合三個真實案例進行分析。
案例一,被告人沈某某、于某某乘車至某公交站附近,二人合伙以“一人掉錢包”然后“一人撿錢包”的方式引誘在此地等車的被害人,趁撿錢包者于某某與被害人商量分錢時,被告人沈某某折返以查找丟失錢財為名對被害人隨身物品及身體進行搜尋,并趁其不備伙同于某某竊取被害人身上的現(xiàn)金。天津市東麗區(qū)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沈某某、于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故意竊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巨大,其行為均已構(gòu)成盜竊罪。
案例二,被告人張某甲、張某乙同趙某某經(jīng)預謀后,行至中國郵政儲蓄某營業(yè)所內(nèi)尋找作案目標,并跟蹤在該營業(yè)所存入現(xiàn)金的被害人至某小區(qū),在小區(qū)內(nèi)的小樹林里采取丟錢、撿錢的手段,騙取被害人郵政儲蓄銀行卡密碼并將該銀行卡盜走。后在自動取款機處將銀行卡內(nèi)的錢全部取走。天津市東麗區(qū)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張某甲、張某乙、趙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故意竊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巨大,其行為均已構(gòu)成盜竊罪。
案例三,張某某與史某某、吳某某跟隨被害人至某橋附近,以丟錢、撿錢的方式騙得被害人的郵政儲蓄存折和密碼,并取走該存折上的錢財進行分贓。浙江省溫嶺市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張某某、史某某、吳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與人結(jié)伙,采用虛構(gòu)事實的手段騙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較大,其行為均已構(gòu)成詐騙罪。
這類案件在司法實踐中俗稱“丟包作案”,一般采取一個人丟錢包,一個人撿錢包的方式接近被害人,在騙取被害人的信任后伺機非法占有被害人的財物。這三起案件案情類似,卻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判決結(jié)果,反映出實際辦案中此類案件所涉及的盜竊罪與詐騙罪的認定爭議。
盜竊罪與詐騙罪本是兩種常見的罪行,通常不會有混淆在一起的情況,但是在上述案例這種既有盜竊成分又有詐騙成分的復雜案件中這兩種犯罪的界線就難以區(qū)分。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弄清二者的區(qū)別。盜竊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竊取公私財物數(shù)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公司財物的行為。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用虛構(gòu)事實或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數(shù)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為。在刑法理論上,盜竊罪與詐騙罪都屬于占有轉(zhuǎn)移的犯罪,即盜竊與詐騙是使財物占有關(guān)系發(fā)生轉(zhuǎn)移的原因。二者的本質(zhì)區(qū)別在于盜竊罪是在違反財物所有人意思的情況下使占有發(fā)生轉(zhuǎn)移,屬于違反對方意思的取得罪;而詐騙罪是因財物所有人受騙發(fā)生認識上的錯誤并主動交付財物,交付必須是在處分意思支配下的占有轉(zhuǎn)移,屬于基于對方意思的交付罪 。
這兩個罪名之間的區(qū)別十分明顯,盜竊罪違反對方意思,詐騙罪基于對方意思。既然如此好區(qū)分,為何司法實踐中又會出現(xiàn)認定的爭議呢。以案例一為例,在整個案件中,被告人一共實施了兩個犯罪行為,第一個行為是“欺詐”即一個人假裝把錢包掉在地上然后離開,另一人假裝路過撿到錢包,并佯裝與見到這一幕的被害人平分錢包里的假鈔,在分錢的過程中,假裝掉錢包的那個人再過來以“檢查是否撿到他的錢,讓被害人自證清白”為名搜查被害人的身體;第二個行為是“竊取”即利用這個搜查身體的機會,竊取被害人包里或者身上的財物。那么這個案件應該如何認定呢?首先被告人雖然實施了兩個行為,但實際上只侵害了一個法益,那就是被害人的財產(chǎn)權(quán)。其次被告人實施的這兩個行為都是出于一個犯罪目的下的,這些行為應被看作是整體的危害行為,不能分割。因此這種實施的盜竊與詐騙行為相互交織的刑事案件中因為只侵害了一個法益,且所有行為都處于一個犯罪目的之下,所以在刑法上只能用一個罪名來評價。究竟適用哪個罪名關(guān)鍵在于行為人是通過什么手段取得財物的,是騙還是偷?很明顯被告人最后到手的財物是利用搜身的機會趁機竊取的,被害人并沒有要將財物交由被告人處分的意思,是在違反財物所有人意思的情況下使占有發(fā)生轉(zhuǎn)移的,故本案應認定為盜竊罪。在作案過程中,盡管被告人實施了丟錢撿錢的欺騙行為,但其欺騙行為只是為秘密竊取打掩護,后者說是為秘密竊取創(chuàng)造一個機會,在非法取得他人財物這一點上不具有直接和關(guān)鍵的意義,暗中偷走財物的竊取行為才是犯罪目的得逞的關(guān)鍵 。由此可見,認定這類犯罪的關(guān)鍵就在于獲取財物時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什么。
通過對案例一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直接侵害刑法所保護法益的主要行為,決定了危害行為的性質(zhì),其他行為是為主要行為打掩護或者創(chuàng)造條件,以保證順利完成犯罪,此類輔助行為的出現(xiàn)并不決定犯罪的本質(zhì)特征,不影響整個危害行為的定性。既然如此,那么案例二和案例三為何出現(xiàn)兩種截然不同的判決呢?通過對比案情,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兩個案例和案例一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案例一中的被告人實施了兩個行為,即先利用欺騙獲得機會,然后竊取被害人的財物,而案例二、三中的被告人欺騙過后到手的不是直接的財物,而是沒有實際價值的儲蓄卡或存折,他們比案例一中的被告人多一個取款的行為,因此這兩個案件的被告人實際上是實施了三個行為。但是根據(jù)我們剛剛的分析,無論實施了多少行為,因為最終只侵害了一個法益,且作案全程處于一個犯罪目的之下,所以在刑法上只能用一個罪名來評價。有一種意見認為,不同于案例一被告人直接搜身趁機偷盜財物,這類案件中的被告人事先就在銀行尋找辦理存款業(yè)務的目標然后跟蹤作案,所以他們是在明知被害人身上沒有現(xiàn)金只有卡或存折的情況下作案的。為讓被害人自證清白,以謊稱電話查詢被害人是否將撿到的錢存入銀行為由騙取密碼,再以或偷或騙的手段取得儲蓄卡或存折。當儲蓄介質(zhì)以及密碼同時到手之時,推定被告人肯定會去取款,因此取款行為只是不可罰的事后行為,不予考慮。案例二的儲蓄卡是偷走的,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竊取因此認定盜竊罪,案例三的存折是騙走的,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欺騙,因此認定詐騙罪。我不同意此種觀點。因為儲蓄卡和存折就是一張卡片或者幾張紙,它本身是不具有很高價值的,因此單純盜走儲蓄卡和騙走存折的行為不可能構(gòu)成犯罪,即使被告人獲得了密碼,他們不去取錢的話犯罪也就無從談起,所以一定要將案例二、三中的取款行為考慮進去,這一行為不是不可罰的事后行為。通過對案例一的分析我們知道究竟適用哪個罪名關(guān)鍵在于行為人是通過什么手段取得財物的。很明顯案例二和案例三中的被害人都沒有將財物交由被告人處分的意思,被害人被偷走的儲蓄卡及被騙走的存折都是基于被害人認為被告人不可能去取錢的基礎(chǔ)之上,被告人是在違反財物所有人意思的情況下非法占有財物的。案例二中的被告利用騙的手法創(chuàng)造偷的機會,再將竊取來的儲蓄卡利用ATM機取現(xiàn),獲取財物時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將竊取的卡利用ATM機取現(xiàn),這符合盜竊罪之構(gòu)成,“秘密竊取”才是他們犯罪的直接手段,故案例二成立盜竊罪。案例三中的被告利用欺騙的手段騙得密碼并將存折騙走,然后在銀行柜臺的工作人員處取得了現(xiàn)金,很明顯在整個作案過程中獲取財物時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在銀行柜臺的工作人員處取得了現(xiàn)金,正是因為他們騙得了銀行工作人員的信任,才使工作人員自愿交出財物,這符合詐騙罪的構(gòu)成,“虛構(gòu)欺騙”才是他們犯罪的直接手段,故案例三成立詐騙罪。
通過對以上三個案例的分析,本文對盜竊行為與詐騙行為交織使用的刑事案件的認定做了討論。在此類案件侵財案件中,認定究竟為何罪,關(guān)鍵還要看行為人獲取財物時起決定性作用的手段是什么。若采用“虛構(gòu)欺騙”的直接手段取得他人財物的,應認定為詐騙罪;若采用“秘密竊取”為直接手段的,即使在盜竊前后實施了一些欺騙手段掩飾其盜竊犯罪,也不影響其盜竊罪的成立 。
注釋:
陳興良.盜竊罪于詐騙罪的界分.中國審判新聞月刊.2008(10).78.
劉德權(quán).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觀點集成刑事卷.人民法院出版社.2014.1092,1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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