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樸

與古為徒 妙在精微“良工絕藝”壽山石名家印章賞析

小樸

Studying from Ancient Art and Creating Legend of Subtleness

壽山石獸鈕印章

鐘以敬刻 壽山石獸鈕印章

徐新周刻 壽山石獸鈕印章

Presented in this issue, Shoushan Stone Seals, which are made since the Qing Dynasty, are cherished by the same collector for many years. They feature famous masters’carvings and the ancient knobs, which highlight perfect condition and uniform style. Most of them are in pair. Such achievement is inseparable from unremitting and concentrated efforts. The collector’s unique understanding and deep love for Shoushan Stone Seal Art can be seen from this aspect.

明末文人的以石治印，是五百年來中國金石藝術(shù)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以此為起點，文人篆刻翻開了新的篇章，其浪漫多彩之態(tài)，為前人所不曾夢見。一方色澤清雅、手感溫潤、易于受刀的小小印石，亦從此有了生命，壽山青田，昌化巴林，名品迭出，奪人眼目，世人見而傾心，遂因刻印而玩石，因玩石而雕琢，鈕雕、圓雕、薄意等技法，也從此發(fā)生、發(fā)展，成為具有獨立審美意義的藝術(shù)形式。

國石之中，以福建壽山最為知名。蓋因壽山石名品眾多，田黃稱石帝，芙蓉稱石后，此外如荔枝清絕，桃花妖艷，皆為世人所熟知。另者，壽山石雕刻藝術(shù)之歷史亦最為悠久，技法豐富，名家眾多，清初之楊玉璇、周尚均皆為閩人，一為圓雕技法之鼻祖，一為印鈕雕刻之宗師，其人對印石雕刻藝術(shù)影響之深遠，自不待言。在壽山石的雕刻藝術(shù)中，鈕雕一道歷來最受文人青睞，蓋鈕雕原為印章之裝飾，而印章為文人篆刻之載體，鈕雕的發(fā)生，其重要的原因便是文人篆刻的發(fā)展。當時高級文人官員和豪商巨賈，多直接聘請雕刻名工常駐家中，只為一得佳石，便可因材施藝，雕以印鈕，既為石材增色，更為日常把玩之所需。其好石之心，玩藝之情，不可謂不熱切。

鈕雕之妙，妙在精微。印章大多體積小，其印面大者不過盈寸，小者更在毫厘之間，故篆刻素有“方寸之間見精神”之譽，而于章體上雕鈕，其難度實有過之，更無不及。印章石材本為天地間自然之物，每一石有其各自特點，鈕雕的創(chuàng)作，必須考慮其色澤、硬度、形態(tài)等具體條件，再根據(jù)雕刻者當時之思路，分其物象，定其虛實，淺雕深刻，乃成博古鈕，瑞獸鈕，人物鈕等等。其形式雖不盡相同，而其宗旨卻無二致，那便是為印章本身增色，使之更有藝術(shù)的趣味。

今之玩石者雖然眾多，雕鈕者亦不乏名手，然能以古人之心、古人之情藏古人所作之印章者，卻頗為少見。蓋佳石、名刻、好鈕三者合一之品本來稀少，再加上藝術(shù)市場的發(fā)展，名品身價自然今非昔比，欲藏古印章而成相當規(guī)模，其難度可想而知。本專題所呈現(xiàn)之清代以來壽山石印章均來自同一藏家多年珍藏，既有名家篆刻，又有古鈕佳制，且品相完美，風(fēng)格齊整，多為對章，非用力極勤、用心極深者，恐難有此成就，其人對于壽山石印章藝術(shù)的獨到理解和深厚情感，于此可知。

在這批藏品中，不乏楊龍石、趙之琛、徐三庚、徐新周、鐘以敬、吳藏龕、趙古泥、童大年、王福廠、唐醉石、李尹桑等清代至民國名家篆刻作品，其中尤以民國篆刻作品居多。蓋民國篆刻上承清代流派篆刻之遺緒，下啟現(xiàn)代流行篆刻之風(fēng)格，然或許因這段時期距離今天太近，反而限制了人們觀察它的視野，其在篆刻史上之重要意義，至今尚未得到全面的評價。不過其間所出之名家，及其人所代表之獨特風(fēng)格，卻令人難以忽視。而更為特別的是，這些印章不僅篆刻出自名家之手，其印鈕雕刻，亦足稱佳作。如徐新周所刻“鄂廬主人”壽山石章，鈕刻一古獸低首匍匐，形態(tài)古拙，頗得魏晉石刻之遺意；王福廠所刻“一官妨盡百年身”“家在雙峰文筆間”壽山石對章，鈕刻馬上封侯題材，其中一鈕為一馬一猴，一鈕為一馬二猴，同中求變，甚是微妙。另外如鐘以敬所刻“皋哉又號予翁”壽山石章，鈕刻福（蝠）在眼前題材，一圈蝙蝠參差錯落，虛實得當，其立意之妙，最見匠心。

壽山石羅漢洗象鈕方章

周彬制 壽山石獸鈕方章

壽山芙蓉石獸鈕對章

金禹民制 壽山石博古鈕対章

壽山高山石人物鈕四連章

壽山芙蓉石獸鈕対章

自秦漢魏晉以下，石刻人物、動物形象屢見不鮮，因此，人物、動物雖為鈕雕之經(jīng)典題材，卻也最難見古意?？滴跄觊g楊玉璇豐富完善壽山石圓雕之法，周彬尚均傳其衣缽，將其技運用于印章鈕雕之上，遂開創(chuàng)鈕雕新紀元。觀本專題中周彬制壽山石古獸鈕章，古獸俯首立，四肢高聳，其下四周飾云雷紋，神秘中盡顯儀態(tài)之威嚴；刀下勁健之線條，更將古獸肌肉線條的起伏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不愧有“鬼工”之譽。又如壽山石羅漢洗象鈕章，印臺上刻一象三人，人物造型之高古，大象刻畫之細膩，分明可見楊、周二人之風(fēng)格。

此后，歷代名工又盡心竭力，不斷開拓鈕雕新領(lǐng)域，力圖以其精良之工藝，傳達其精巧之構(gòu)思，因此無論繁簡，皆有佳作。其簡潔者如壽山芙蓉石“詒棫私印”“芋生”對章，巧妙利用章體上部之深色部分淺雕成蝴蝶鈕，加上刻畫精細，真有呼之欲出之妙；金禹民制鈕壽山石博古鈕對章，印頂刻鳳紋，四周刻如意博古紋，其圖案形象皆取法秦漢，故能蒼然入古。此二種淺浮雕鈕式，氣質(zhì)清雅，如畫之小寫意，作者的巧思與功力缺一不可。而其繁復(fù)者，如壽山石古獸鈕對章，鈕頭中間鏤空，四只古獸如在云間，顧盼生姿，極變化之能事；又如壽山石羅漢鈕章，章體中雕一羅漢腳踩蘆葦，章體上雕一羅漢身騎靈獸，形式新鮮，甚為罕見。此二者皆能繁而有致，雜而能明，其高超的技法，本身就是美妙的藝術(shù)。

如此良工絕藝，聚于一印之中，可見古人待物之嚴謹，為藝之高妙；如此良工絕藝，藏于一人之手，亦可見今人好古好藝之心，與古人并無區(qū)別。所謂與古為徒者，不外如是，所謂壽山石之文化者，盡在其中。

徐新周刻 壽山石鳳鈕對章

壽山芙蓉石蝴蝶鈕対章

曾紹杰刻 壽山芙蓉石獸鈕對章

王福庵刻 壽山芙蓉石馬上封侯鈕対章

金禹民制 壽山石博古鈕対章

壽山石獸鈕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