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涵妃
去陌生的鄉(xiāng)村駐地,暫時離開常態(tài)的生活節(jié)律,行動、心態(tài)更隨意,但不意味著心神停滯。恰恰在村子里散步、發(fā)呆時,想象力可能會活潑地四處亂跑,為各種形式的田野創(chuàng)作觸發(fā)素材。
天剛擦黑,同安后田村的大榕樹下聚攏了人,幕布也三兩下搭了起來,伊朗的電影《隨風而逝》正要開演,路過的阿嬤停下來看了兩眼,閩南腔跳出來,“這群學生放暑假了”。阿巴斯鏡頭下的村子里來了一群工程師,其中一位,對村子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風土、人情、生老病死,主人公像一個旁觀者,慢慢體察著這個陌生山村的日常,后田村里,這樣似電影又真實的事情,正是年輕人孔雪要經歷的“Gap Week”。
后田村是一個地處廈門島外的普通漁村,這個夏天,卻迎來了一群即將在此開展駐地創(chuàng)作計劃的年輕人。當初駐村計劃招募的那句“八月到后田,寫作游泳吃西瓜”,像是一句標語,吸引了各地來的創(chuàng)作者。這些人之中,只有駐地作家孔雪從北京趕來,對她而言,后田是完全陌生的地域,選擇這里,也因為廈門是個有獨特氣息、有豐富層次感的地方。
孔雪本身是新京報的一名文化記者,媒體的工作之外,她還一直以獨立身份在“碰”合適的調研項目,過去幾年間,她不定期地在全國一些地方駐地調研,作出報告或者公共性的文字,通過這樣的方式,慢慢建立個人獨特的探索經驗。于她而言,在一段個人生活允許的時間段里,來到一個陌生的村落,選擇自由地體察當地的風土與人情,并把這里的故事寫給別人看,很有吸引力。
長時間抽象地讀、寫、思,讓她很充實,但具體鮮活的個體生活卻被壓抑了。人若一直以固定的節(jié)奏轉,難免主動或被動地生出一些套路化的匠氣,“讓因陌生而產生的生澀、新鮮、可愛的稚拙與必要的謙謹慢慢溜走”。這時候需要喘一口氣。后田村對她來說,不僅是“喘口氣”,更是一個十分可貴的目的地,目的地既面向自己,也因為記錄風土、最后駐地作品的產出,而兼有公共性。
短暫的“Gap Week”,讓孔雪收獲頗豐?!靶菁佟敝皇侨藭簳r離開常態(tài)的生活節(jié)律,行動、心態(tài)更隨意,但不意味著心神停滯。恰恰在散步、發(fā)呆時,人的想象力可能會活潑地四處亂跑,很適合為各種形式的創(chuàng)作觸發(fā)素材。在村子里晃悠,或是榕樹的味道或是海腥味,都可以刺激有心人對生活的嗅覺。踩沙灘走村子,看榕樹下的村民剝海蠣子,帶著好奇與一點忐忑走進一間老屋,探索后田的同時也在和自己內心的節(jié)律對話。
她喜歡在清晨的時候滿村子里轉悠,看它如何醒過來,然后去村里的菜市場里坐一會,閩南的中元節(jié)快到了,平日里賣金銀紙錢的婆婆拿出了農歷七月專用的符紙。后田村的開放度很高,所以她可以午后站在一群老人家背后看他們打牌,也可以跟著老婆婆一起聽一場歌仔戲。因為長期對傳統(tǒng)生活方式的議題有所思考,它們會作為內在的一部分,跟著她去休假、瘋跑、睡懶覺。
很多動人的素材是在這樣與人共處時發(fā)生的。除了這種聽起來很浪漫的方式,還需要有理性或者社科調研的方式進入這座村子,比如以實地或者文獻的方式,去查近二三十年來政府對后田、周邊地域的規(guī)劃。要了解村里那棵放電影的大榕樹的歷史,可能需要查查近幾年間可能影響后田的臺風,實地田野以外,還可以通過網絡、文獻中的田野嘗試與一個村子幾十年的風物歷史建立關聯。
每個人駐村與記錄風土的方式不同,她喜歡這種散漫隨性的狀態(tài)。有時候她會讓自己像一只章魚,伸出很多觸角與鄉(xiāng)村發(fā)生關聯。異地駐地經驗會帶來新刺激,無論是在這里感受到的風吹草動還是世態(tài)炎涼,它們都有助于將真與誠引回到人身上和作品之中。此外,新與舊的沖擊總會提醒人去看自身的局限性,懂得克制與分寸;從陌生到慢慢熟悉的過程,也是在逐漸完善一個人理解、參與世界的方式。
Tips
駐村需要準備些什么?
心理準備:進入陌生村子最好的準備,是抖一抖身上那些懶掉的觸角,讓它們有精神延伸到新環(huán)境中去捕捉新鮮的信息。開放的心態(tài)與從容的耐心是最實用的心理準備。
物質準備:物質上除了必要的生活、工作用品,孔雪通常會帶睡袋、酵素、速干衣,有熟悉味道的精油或香水,蒸汽眼罩等,這次來后田還帶了便攜投影儀,這些個人物品能幫助她在新環(huán)境保持舒適度,也保留與常態(tài)生活的一點必要連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