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憲

【摘要】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是建國以來最大的文科合作攻關(guān)項目，其宗旨就是要尋找中華文明幾千年的脈絡(luò)、源頭。玉文化發(fā)端、傳承，一直到今天沒有中斷。玉帛之路考察是恢復(fù)中國話語的努力嘗試。

【關(guān)鍵詞】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玉文化；玉帛之路；絲綢之路

首先介紹玉帛之路系列考察的緣起。2012年我們在中國社科院完成一個重大項目叫“中華文明探源的神話學研究”。文明探源工程是建國以來最大的文科合作攻關(guān)項目，其宗旨就是要尋找中華文明幾千年的脈絡(luò)、源頭。在此之前，上個世紀最后一年結(jié)項的重大攻關(guān)項目是“夏商周斷代工程”。它要回答：我們中國在世界幾大文明中到底處于什么位置，王朝歷史究竟有多少年？這應(yīng)該是文科投資最多的、學科參與人最多的大項目。夏商周斷代工程結(jié)項后，商周兩代以后的，因為有文字記載加上甲骨文金文資料，基本弄清了。夏代及其以前的，因為沒有文字記錄，還是十分朦朧。結(jié)項時的暫時估計是公元前2070年夏朝開始，那么其他的空白點很多。項目在海內(nèi)外引起的討論、爭議也較大。所以在新世紀又啟動了“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探源的目的就是要從科學、實證方面把中華文明的來源的年表搞清楚。一開始，主要是考古學家，包括天文學家、化學家們參與。并沒有文史哲方面的參與，我們自己申報加盟。理由是，文明之源5000年也好，4000年也好，那個時候的人都是虔誠的信仰者，其天文、地理觀念都跟神話有關(guān)。于是就申報了這么一個補充性的項目，——讓神話學視角參與進來。研究的目的就是突破甲骨文以來的漢字記載之局限性，找出華夏真正深遠的源流。甲骨文距今3000多年，甲骨文以前沒有文字，怎么研究華夏文明的源頭呢？現(xiàn)在看來，出土的這些遺址，、文物有很多是有圖像的，還有玉雕神像之類。其中，都有神話和信仰的內(nèi)容。于是就把研究中華文明探源的新材料視野，大概按照玉文化提供的符號物做出一個年表，其結(jié)果是：甲骨文漢字延續(xù)到現(xiàn)在3000多年。玉文化發(fā)端、傳承一直到今天沒有中斷，是8000年（圖1）。我們在結(jié)項報告中指出，把玉文化8000年的基本脈絡(luò)找出來，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具體的、細部的、空間傳播的問題。主要問題就是，5000年以前的東亞玉器生產(chǎn)，都是就地取材的，用各種各樣的地方玉料。距今4000～3000年以前，進入文明國家時，用玉料的情況發(fā)生了變化，主要是靠西部輸送邊來的玉料資源了。

相對而言，中原的玉文化起步比較晚，北方的紅山、南方的良渚，都在5000年以前玉器體系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那個時候中原基本上沒有玉，后來，5000年以后，中原開始興起玉文化以后，也是受到玉料的限制，沒有玉石料的話，這個玉文化發(fā)展不起來。一般的生產(chǎn)方式是退而求其次，人家是玉璧玉琮，我拿一塊石材，做成石璧或者石琮。就筆者上個月剛完成的第十一次玉帛之路考察，看到在陜西涇河、渭河交匯的地方正在發(fā)掘的仰韶文化遺址叫楊官寨，距今5300年。那個時候玉很少，發(fā)掘出的就是一個大石璧（圖2）。那個時代，北方的紅山文化、南方良渚文化和凌家灘文化已經(jīng)全是大量用玉了，但中原沒有玉料，只能用石料替代。什么時候開始規(guī)模性地生產(chǎn)玉禮器呢？到距今4000多年前，就是齊家文化至四壩文化這個時候，玉料開始源源不斷地向中原運輸。所以中原的玉文化的崛起要晚一個節(jié)拍，大概到了齊家文化和龍山文化時代才開始興盛。關(guān)于齊家文化用玉的材料，我們第四次考察專門圍繞著馬銜山玉礦；第二次考察路過了玉門，去瓜州；第五次考察目標就是馬鬃山玉礦，當時沒有從玉門這邊走，是從內(nèi)蒙古的額濟納直接過去的（如今這一線即將開通京新高速路），然后從酒泉這邊回來，等于把玉門繞過去了。

這些系列考察逐漸摸清楚5000年西玉東輸過程的一個眉目：就是過去只知道新疆和田出玉，要把好玉往中原運送，當然要走河西走廊，玉門關(guān)、玉門縣、玉石障是必經(jīng)之路，所以跟玉有關(guān)的系列地名大多是由此而來的。但是漢代以前的情況沒有文獻記載，大致也沒有多少人關(guān)注和研究。現(xiàn)在我們唯一倚重的兩個先秦文獻：一是《山海經(jīng)》；二是《穆天子傳》。《穆天子傳》講的是西周第五代的天子西行考察，一直走到昆侖山。過去認為是好旅游，到西邊會西王母去了，現(xiàn)在看來就是尋找玉源和運輸和田玉去了。這樣一來，玉石之路的年代至少比所謂“絲綢之路”早1000～2000年。周穆王西游是大約距今3000年的事，但是具體走什么路線，爭議很多。現(xiàn)在看，當時人相信黃河的源頭出自昆侖山，所以周穆王是先到河套地區(qū)順著黃河向西去走。我們根據(jù)這些線索提出了一個理論：西玉東輸與華夏文明的形成。就是在金屬（如青銅、金、銀等）沒有登場以前，華夏史前最高的禮器都是玉做的，國家文明建立之前，玉禮延續(xù)和擴散傳播的時間有幾千年時間。這個時間非常長，它跟宗教信仰有關(guān)。為什么后來的中原統(tǒng)治者盯住了西域最好的玉，其他的地方玉都不用，主要是和田玉發(fā)揮了后來居上的替代作用。原因就是玉文化發(fā)展中對優(yōu)質(zhì)材料的篩選提煉。在和田玉登場之前，玉文化已經(jīng)鋪墊了幾千年。就這一部分史前玉文化，我們原來提出的驅(qū)動因素是玉石神話，即認為玉代表天神和正能量，玉器中承載著神意和天命。隨后又認為，玉石神話背后一定還有信仰。這就等于找到了玉文化從北到南、從東到西的傳播驅(qū)動力，以及華夏文明催生的重要精神因素。從文明探源的視角看，國家還沒有出現(xiàn)，其相當于國教的東西先有了。為什么從北邊興安嶺，南邊一直到珠江流域，4000年前，全是被玉禮器之類的東西覆蓋了？沒有這個玉石神話信仰，不會生產(chǎn)、不會使用這個東西。玉料稀有，加工困難，又大又硬的。所以從理論創(chuàng)新的意義上，我們找出先于漢字的一套玉禮器的符號。重點要調(diào)研的就是西玉東輸?shù)木唧w路線，這十幾次跑下來，是以河西走廊和齊家文化分布為重心所在。希望弄清楚的是，史前時代，沒有文字的時候，玉文化怎么傳播的。玉文化最便捷的一個特征就是，一個地方產(chǎn)的玉跟另一個地方產(chǎn)的玉是不同的，有明顯的物理特征可以辨識。玉門博物館一進大門擺的那些大件玉山子，一看就是祁連玉，嚴格意義上說那叫蛇紋石或其他類石頭。真正的好玉，即透閃石玉，集中儲藏在新疆。為什么從且末、若羌到和田到墨玉縣再到葉城，再過去喀什的塔什庫爾干縣，全是最優(yōu)質(zhì)透閃石玉的出產(chǎn)地，大概有1500公里的大山脈，全是優(yōu)質(zhì)玉石資源區(qū)。祁連山現(xiàn)在看來是蛇紋石，或者叫奇石比較多，古代人不用這個，古代人全用透閃石的玉，因為古代人對玉的鑒別和篩選，通過卞和的故事、和氏璧的故事，基本上就可以看出來。就是帝王、最高統(tǒng)治者一定是拿著最好的玉。那時的人分辨玉的能力比較高，當時也沒有什么儀器，沒有什么檢測，全是靠經(jīng)驗和肉眼。由此我們認為西玉東輸促成華夏文明的誕生，還提出了一個觀點：玉文化先統(tǒng)一中國。秦始皇時，靠武力征服，秦軍能打，往哪里打？秦國是甘肅隴東起家的，只往東邊打，要消滅六國、統(tǒng)一天下，但秦國的城墻就在隴西那個地方，隴西，連蘭州都不到，更不要說咱們河西走廊，秦人那么能打，沒有打到河西來。為什么這邊他們沒打過來？因為他們主要是往東邊打，需要統(tǒng)一的是六國，而不是西戎之地。endprint

直到西漢武帝時期，就是因為張騫通西域，公元前138年第一次，公元前119年第二次。兩次通西域的時間跟玉門設(shè)縣、玉門關(guān)設(shè)關(guān)的時間緊密銜接在一起。究其原因，張騫使團從西域回來，不是空手回來的，而是帶著東西?！妒酚洝酚涊d：“漢使窮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天子看著這些遠途采回來的和田玉樣品，回去要親自查驗古書，親自命名于闐地方的這座山叫“昆侖”。于窴就是今天的新疆和田。今天所說的昆侖山專指一座山，這是漢武帝命名的。在這以前，《山海經(jīng)》里講的出玉的山都叫昆侖，是大山脈的名稱。應(yīng)該包括祁連山、阿爾金山和天山。當代新發(fā)現(xiàn)的馬鬃山、馬銜山，應(yīng)該都是漢代之前的昆侖，因為都出玉。而且華夏的祖先黃帝，堯、舜、禹都與早期的玉文化連在一起?，F(xiàn)在看來，神話背后不是虛構(gòu)，不是想象的，它有原型，有歷史，歷史就是西玉東輸?shù)倪@個現(xiàn)實。所以找到這種路網(wǎng)，找到了西玉東輸路徑以后，通過齊家文化、四壩文化，從此以后這條路就沒有斷過，如果斷就是短時間地、暫時地斷。

一直到現(xiàn)在，昆侖山上海拔5000米處還在開采山料和田玉。因為今天是經(jīng)濟利益驅(qū)動，古代是信仰神話驅(qū)動，政權(quán)背后一定是神權(quán)。秦始皇的傳國玉璽上有八個字，大體上能夠體會出信仰的力量，前四個字為“受命于天”。都說傳國玉璽有兩個來由，一說就是由和氏璧改制的，那是天下最好的玉。這就是中國人文化認同的神權(quán)政治背景?，F(xiàn)代的中國人都是接受的無神論教育，看到秦始皇玉璽的這件事、和氏璧的故事，都把它們當成傳奇了。其實這都是玉石信仰支配的歷史，所以這條路上幾千公里，民族不一樣，語言不一樣，文化不一樣，種族差異很大，為什么變成了一個行政體？這樣的問題就是要解釋中國文明為什么會有幾百萬平方公里。今天貫通國家東西的這條高速路叫連霍高速，全長達到4300公里，沒有一個古老文明是這樣大的。埃及，巴比倫，都是一個角落，一個大河流域就完了。我們現(xiàn)在提出的解釋非常明確，用玉的地點集中在中原，產(chǎn)玉的地點在新疆，必須把文化連起來。所以，我們總結(jié)的傳統(tǒng)的核心價值就是兩個成語：一是寧為玉碎，這就是中國人。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那都是西方的說法，中國人的成語一舉出來，沒有比玉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死了，還叫玉碎。還有一個就是跟多民族文化有關(guān)的叫“化干戈為玉帛”。過去我們寫作文都以為這是哪個文人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這樣。我們考察的這條路上，運送玉的最初全是少數(shù)民族、游牧民族，包括四壩文化，后來的騸馬文化，再后來的沙井文化……因為中原的農(nóng)民一般是不離開自己的土地的。要走幾千公里，一般也沒有這樣好的腿腳，能走出去的屈指可數(shù)。所以。在這個國家文明的奧秘背后潛藏著一種文化現(xiàn)象，我們用一個經(jīng)濟學詞叫“資源依賴”。

華夏文明它建立的早期政權(quán)夏、商、周，都在中原，但是其統(tǒng)治者的眼睛卻都盯著漢武帝命名的這座山，因為最好的玉石材料在這里。因為中國人認為黃金有價，玉石沒價，最好的玉石，這就是最高價值。

歷朝統(tǒng)治者盯的就是昆侖，清朝統(tǒng)治者干脆把它全部打下來，由中央政權(quán)掌控著玉的資源。玉門博物館的學者們已經(jīng)收錄了《清實錄》中數(shù)百萬字的關(guān)于玉石貿(mào)易判案的資料。可以說，世界上沒有一種文化有這種現(xiàn)象，只有我國。如“中國”的“國”字，一個四方的城墻（代表國家和皇城），里邊守著你的國寶，什么東西？就一個東西。如果再把“寶貝”的“寶”字再一寫繁體字的，也看出來了，上邊就是一個“玉”，底下一個“貝”，“貝”就是貨幣。中國人的價值其實就在我們的日常運用中。有人說這“國”字是不是簡體字，其實清朝以前就用這個字，那是古代的俗字。中國人的價值觀的問題通過玉的問題找出來原型了。

最后再說第十二次玉帛之路考察。本來沒有計劃在今年舉行第十二次考察的。第十一次考察五月份剛結(jié)束，以甘肅隴東為主，涵蓋陜甘寧邊區(qū)26個縣市，這是啟動以來，最長的一次，一共跑了15天，已經(jīng)筋疲力竭，回去還沒休息，所謂席不暇暖。怎么這么快又有第十二次呢？因為玉門市要召開八月這次學術(shù)會議，剛好邀請到的這幾位都是我們考察團的成員，干脆我們就順水推舟，把玉門本地的和玉文化相關(guān)的情況再做一次調(diào)研。雖然三四天時間短了一點，還要去小馬鬃山，順便看周圍的情況，現(xiàn)在看來是非常必要的。因為玉門，全世界就這一個用中國神話的名稱命名的地方。漢代的縣的名字就叫這個，但是它最早來自《山海經(jīng)》的那個叫“豐沮玉門”的。中國人認為，神，都在天上，天如果有門一定是瓊樓玉宇之門。把地上的建筑叫玉門，就等于把天上的東西搬到地上來。

夏代的最后一位統(tǒng)治者，即亡國之君叫夏桀，他太奢侈了，修建了瑤臺、玉門。過去都把這當成子虛烏有，現(xiàn)在看來也不全是假的。因為考古發(fā)現(xiàn)4000年前建筑用玉的情況。在陜西北部黃河拐彎的地方叫神木縣，發(fā)掘出一個4000年前的石頭城，巨大的城，央視拍了四集電視片《石破天驚 石峁古城》。建城的全是就地取材的石頭，石頭縫里全穿插著玉器。該城的東門有一個山墻倒塌了，考古工作者從中清理出6件玉器出來。城的其他處基本就沒動，因為早已經(jīng)4000年了，只剩些斷壁殘垣。當?shù)匕傩赵瓉硪膊恢滥墙惺裁闯?。人們知道這地方出玉，因為古玉器很多。當?shù)厝税堰@殘破的石頭城當成長城了。一般認為是明長城。2012年，考古工作者把城墻里穿插的木料取出樣品。拿去做碳十四的年代檢測，結(jié)果是4300年。4000年前建城，里邊放玉，這不是中國的“國”字之原型嗎？最高價值早都在這兒凸顯出來了。有人說，這城墻里的玉器，管什么用??？賈寶玉戴了一塊玉，它告訴你，第一功能是辟邪，即擋住外來的敵人的侵害。建城池的目的正是為了擋住外來敵人。所以這個價值觀早在史前時期就已經(jīng)在東亞地區(qū)深入人心。在沒有漢字以前，玉文化早已經(jīng)把中國人的核心的信仰的東西建立起來。所以到后來漢長城從雁門關(guān)修筑到河西走廊，其功能當然包括保護西玉東輸?shù)倪@條運送玉石的路線。但是這條路線1877年被一個德國人給命名了，命名成“絲綢之路”了。

考察之所以叫“玉帛之路考察”，是恢復(fù)中國話語的努力嘗試?！坝癫弊鳛樵~語，是古代人把玉跟絲綢聯(lián)系在一起的說法。從來都是玉第一，絲綢用來包裝玉，包裝或者是玉組佩，要把多件玉器串起來，中間拿絲線來串聯(lián)?；蛘呤怯窀裁?，臉上蓋的是多件玉器，底下拿一個絲綢做托，縫紉在上面。這都跟神話有關(guān)（參看拙文《玉帛為二精考論》）。這玉和絲綢都是史前神話想象的核心對象。神話思維認為，天神永生，玉象征永生，所以金縷玉衣就是給帝王穿的，目的是祈祝死后的升天。這些行為，都是被宗教信仰支配的。因為我們沒有本土的宗教學教育，過去看不懂。一切都是，人因為是觀念動物，他的行為一定受觀念支配。endprint

通過玉文化的調(diào)研，找出整個神話中國的符號編碼邏輯。為什么這條路上有玉門關(guān)、玉門鎮(zhèn)、玉門縣，都跟玉有關(guān)呢？第一價值就在這兒。金還是后來的，玉門火燒溝的四壩文化出了全中國第一件金器（圖7），大概三千七八百年。在這個時候，整個東亞都沒有金子。所以從哪兒來的，應(yīng)該跟河西走廊西邊的文化傳播有關(guān)，跟新疆和中亞有關(guān)。因為蘇美爾文明和古埃及文明，5000年前大量使用黃金，連法老的棺材都是金的，它一定有關(guān)系。按照多米諾的原則去認識，它就是一波一波地影響傳播。所以，河西走廊西部的四壩文化非常重要。好在玉門市現(xiàn)在已經(jīng)編出了厚厚的一部書《火燒溝與玉門歷史文化研究文集》（甘肅文化出版社，2015年），前半部分都是有關(guān)四壩文化的，后半部分除了馬鬃山玉礦的考古報告，大都有關(guān)玉門和玉門關(guān)的歷史考證?？脊殴ぷ髡咭酝?，還需要大批的、多學科的探討。如民族學、神話學、人文學學者來參與。八月要開這一次專題研討會，我們也很期待。

這次考察走的這一條路，我們只知道花海，北面接壤的是肅北蒙古族自治縣。站在花海的漢長城，就已經(jīng)看見馬鬃山了。馬鬃山是我們調(diào)查的一個重點，這是21世紀新發(fā)現(xiàn)的上古玉礦產(chǎn)地。古代沒有一部書記載它。以前人都不知道，一個相當于和田玉那么好玉的玉礦所在?，F(xiàn)在其玉料大量收藏在私人手里。2011年，甘肅考古所立了一個碑，希望能保護起來。但是玉的東西宣傳出來，弄玉的人太多，怕不安全，又是邊疆地區(qū)，所以考古方面就低調(diào)處理。馬鬃山的這個上古玉礦一旦重現(xiàn)天日，對認識西玉東輸?shù)恼麄€格局就有改變。把新疆和田與馬鬃山的位置對照，發(fā)現(xiàn)從那兒要進中原的話非常近，從那邊直著過去就是額濟納，額濟納、居延海，那里有漢朝的邊塞，而且馬鬃山玉礦是現(xiàn)在確認是戰(zhàn)國時期延續(xù)到漢代一直開采的。早些時候，我們弄不明白，西漢人為何跑到居延那么偏遠的地方去?，F(xiàn)在看來，就是為了維護這條路。如果有玉石之路，那就是北線。今天看到的從馬鬃山到玉門這邊，路非常好走，最大的便利就是有水，有祁連山地下的泉水。這在古代有駱駝在戈壁地帶運輸，根本不愁沒有路。走一兩天的路，就能從花海到馬鬃山。所以很可能馬鬃山去中原的路除了額濟納那一條路以外，實際上河西走廊這兒還有一條路。所以“玉門”，現(xiàn)在看來不光是迎接新疆的玉，還有迎接來自北面的馬鬃山玉。它的十字路口的意義就這樣呈現(xiàn)出來。筆者在花海長城遺址邊隨手就撿到一塊馬鬃山的玉料，這透閃石玉料特征非常明顯。其他地方非常難找，基本上是找不到的。這塊玉還是被切割過的，而且外邊露出白色，這叫典型的馬鬃山白皮玉料。也就是說這條路的研究剛剛開始，我們就在一兩天時間走馬看花，已經(jīng)獲得這樣的實物標本。如果有批量的專業(yè)團隊的研究人員在花海做地毯式地考察，或許還會有重要發(fā)現(xiàn)。因為馬鬃山是新發(fā)現(xiàn)的，從事學術(shù)研究的人全都沒去過，包括那個蘭州東邊的馬銜山也是這樣?？脊湃藛T直到現(xiàn)在還沒去發(fā)掘。以上兩座山的玉料，表明在甘肅境內(nèi)玉文化資源的新發(fā)現(xiàn)，讓我們看到前人想看都沒有看到的東西，這個確實是超出意料的。

第十二次考察雖然時間短，但得到玉門市政府和玉門市地方文化部門的大力支持，收獲很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