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宇

摘 要：搖滾的“反叛性”源于個體對社會歷史環(huán)境和自我生存狀態(tài)的深刻反思與批判，是搖滾與生俱來的精神。這種精神集中體現(xiàn)在搖滾歌詞上。從“超載”樂隊到“夢靈”樂隊，中國搖滾歌詞的“反叛性”出現(xiàn)了流失的現(xiàn)象。這種流失一方面體現(xiàn)為對民族歷史由“反思”到“贊頌”，另一方面體現(xiàn)為歌詞意境由“不確定”到“一致”。中國搖滾歌詞“反叛性”的流失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搖滾的全球本地化，二是資本和商業(yè)勢力的介入。不可否認，這些變化催生了眾多的搖滾流派，促進了中國搖滾在音樂形式上的橫向發(fā)展，只不過這樣的發(fā)展是以犧牲搖滾自身的精神深度為代價。

關鍵詞：搖滾樂 “反叛性” “超載”樂隊 “夢靈”樂隊 歌詞

1991年成立的“超載”樂隊可謂是中國第一代搖滾樂隊中的一顆“滄海遺珠”。作為中國第一個鞭撻金屬（Thrash Metal）樂隊，“超載”擁有著當時頂尖的演奏技術與藝術表現(xiàn)力。其激進、鮮明的金屬風格在當時的搖滾樂隊中獨樹一幟。1992年，“超載”在《中國大搖滾——獻給國際減災十年》演出中演唱《祖先的陰影》一曲成名。1996年，“超載”發(fā)行首張同名專輯《超載》。它的歌詞甚至比其音樂形式更值得關注，原因在于主唱高旗在創(chuàng)作中融入了自己的人生思考并探討了諸多終極問題，如他自己所言：“在那（《超載》）里邊……有很多首歌的題材太大了，簡直就是不可能被重復的，一個創(chuàng)作者一生也就只能寫一次”①。這種傾盡心力的創(chuàng)作方式造就了《超載》中歌詞鮮明而深刻的“反叛性”，也使《超載》真正成為九十年代中國搖滾界的藝術高峰。然而，這張“里程碑式”的專輯在當時卻并未得到公正的評價。樂評人李皖在《轉過身是欺騙》一文中批評《超載》歌詞背后是“過去的理想主義在新時代的殘留物”，不適合這個“追求富裕的時代”②。這種論調(diào)的盛行迫使“超載”樂隊逐漸淡出搖滾圈，并在幾年后低調(diào)復出時轉向偏流行的“英倫搖滾”風格，其歌詞中的“反叛”力度也隨之“銳減”。在某種意義上，《超載》成為了“超載”樂隊的絕唱。

在《超載》發(fā)行的23年后，中國搖滾已經(jīng)進入第三代，金屬樂也逐漸發(fā)展成為中國搖滾中一個舉足輕重的流派。這一年，“夢靈”發(fā)布了首張專輯《江山》。他們在官方微博上標榜自己為“漢風金屬”（China Folk Metal）。一方面，他們的音樂融合了重金屬音樂和大量中國民樂以及多種民族調(diào)式；另一方面，他們也很注重歌詞自身的形式，常在歌詞中揉入文言文來表現(xiàn)古典的意境。其主題往往與民族歷史戰(zhàn)爭相關，蘊含著強烈的愛國主義與民族情感。這點也讓他們搖滾界中也可謂獨具一格。但是，與“超載”首張專輯中的歌詞相比，這種“獨具一格”的背后恰恰也暗藏著中國搖滾“反叛性”的流失。

一、“反叛”的流失——“超載”、“夢靈”兩個樂隊的歌詞對比

何謂搖滾的“反叛性”？在我看來，搖滾的“反叛性”不是刻意標新立異，而是源于個體對社會歷史環(huán)境和自我生存狀態(tài)的深刻反思與批判。這種反思與批判不能以內(nèi)在的自我分裂作為終結，必須將內(nèi)在的壓力釋放到公共空間，轉化為個體真實的聲音。它往往被主流認為是“刺耳的”，實際卻代表著一種獨立、自由的姿態(tài)?；厮輾v史，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搖滾也正是在美國黑人反抗種族隔離政策、追求種族平等的運動當中產(chǎn)生的③?？梢哉f，“反叛性”正是搖滾與生俱來的精神。這種精神集中體現(xiàn)在搖滾歌詞上。

1.從“反思”到“贊頌”——歌詞對于民族歷史的態(tài)度轉變

從“超載”到“夢靈”，歌詞“反叛性”的流失主要體現(xiàn)在闡釋主題的角度和營造意境的手法兩個方面。首先是主題層面。兩個樂隊歌詞中共同涉及的一個重要主題就是民族歷史?！俺d”的成名作——《祖先的陰影》就探討了民族歷史之于今天的意義。從正標題中的比喻可以發(fā)現(xiàn)，高旗眼中的祖先并非是完全正面的。他們的影響陰暗、隱秘卻又如影隨形、無法擺脫。歌中前兩句唱到：“籠罩我，透過我的衣裳/刺痛我，直到我鮮血流淌”。這似乎在講祖先對我們的影響直達內(nèi)心深處，給我們帶來了苦痛的記憶。然而，在歌詞的過渡句，歌者又召喚我們“穿越墓穴中的墻”回到過去，并稱“這是你最最狂野的夢想”，“魔法即刻會曝光”。然而，所謂的“狂野夢想”實是民族對于自身歷史充滿自豪的共同想象。“狂野”與當下并不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相對，也正表明“回到過去”的逃避方式是行不通的 ?！盎氐竭^去”需要“魔法”?！澳Хā钡纳衩厣试缫驯弧办铟取?，與現(xiàn)代社會格格不入，正如祖先在人們心中有所動搖的神圣地位。然而歷史的真相到底如何？副歌部分的歌詞尤為精彩：“萬歲，殺盡叛賊/萬歲，占領王位/萬歲，選好王妃/萬歲，建好墳堆”這一系列短句排列齊整、急促有力，猶如鮮血般噴涌而出。在快意恩仇的背后實則隱藏著歷史的怪圈：每個革命者在掌權之后總是不可避免地模仿被革命者，仿佛是一種“原罪”——在建立王朝的那一刻亦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歷史似乎并沒有進步，而只是一種輪回。為強調(diào)這種輪回，歌詞又反復了一遍。歌曲最后，歌者一面叩問“何處尋找我躍馬揚鞭的祖先”，一面“緊緊擁抱溫暖黑暗的回憶”。后一句中，“溫暖”與“黑暗”是兩個并列而又充滿張力的形容詞。面對這個時代的苦難，我們以榮耀的民族歷史為自己的精神寄托，讓它成為我們離不開的力量之門與溫暖源泉。然而。歷史的真相卻是黑暗的，榮耀不過是種虛無的集體想象。當現(xiàn)代人逐漸意識到歷史不再是榮耀而是包袱，他們的精神又將何去何從？《祖先的陰影》想要表現(xiàn)的正是這種民族神話的破滅以及現(xiàn)代人對于歷史意義的反思與探索。其深刻的“反叛性”正體現(xiàn)在對本質(zhì)的民族神話的消解與反思當中。

與“超載”反思民族歷史，消解民族神話的角度不同，“夢靈”歌詞中往往贊頌本質(zhì)的、架空的民族歷史，編織民族神話。收錄在《江山》中的一首《還我河山》就很能說明問題。其主歌的兩個部分模仿七言古詩的體例，語言雖整飭，但內(nèi)容卻很稀疏。如第一段四句——“日出東方駐云端/九重之上笑群山/一抹虹霞照天明/天下紛爭日夜興”主體實際只是“日出東方”與“紅霞照天”兩個相似的意象，最后一句運用“起興”手法引出了“天下紛爭”的社會背景。下一段，歌者由寫景轉入敘事，唱到“風吹鐵馬嘯九州/長歌當空壯士愁/即去此路不復返/精忠赤膽千古留”。這一系列看似自然的過渡實際內(nèi)容相當空洞。原因有二。一方面，對于歷史人物岳飛的心情和性格，歌者只是用“愁”、“ 精忠赤膽”這樣大而沉重的抽象概念帶過，卻并未真正反思這樣的心情和性格產(chǎn)生的原因。事實上，岳飛的“忠”并不是對于當政者宋高宗，而是對于徽、欽二帝。他的“忠”不是服從命令，而是對于自我的堅守。歌詞中，“岳飛”真正的性格特質(zhì)沒有被強調(diào)出來，因而導致了人物形象的臉譜化。另一方面，大量獨屬于這個歷史事件的細節(jié)在敘述過程中被大量省略。如此一來，歌詞所述不必是一真實事件，也可以是一個原型；詞中人物也不必是岳飛，替換成文天祥也無大礙。整個歷史事件被架空了，成為一個虛構的、本質(zhì)的民族神話。那么，伴隨著這個神話而來的宏大而盛氣凌人的氣象又怎么令人信服呢？甚至連歌者自己的贊頌之情都是值得懷疑的。類似的問題也出現(xiàn)在《旌旗》中。其副歌歌詞——“名將奉主，策馬揚鞭/雄獅百萬，江山翹楚/榮耀我主”仍是對于民族歷史的本質(zhì)化處理，沒有突出民族特點，翻譯成芬蘭語作為一首“維京金屬”的歌詞也沒什么不妥?？傊?，“夢靈”在處理民族歷史題材時容易跟隨常識，對材料進行抽象化、本質(zhì)化處理，缺少一個深入挖掘和獨立反思的過程。這樣也就使得歌詞本身流于膚淺、虛假，并未形成個體的聲音，因而缺乏“反叛性”。endprint

2.從“不確定”到“一致”——歌詞意境營造的變化

在營造意境層面，“超載”的“反叛性”主要體現(xiàn)為運用反諷與含混的手法?！痘脑ЙF》中，歌者以高音嘶吼出第一句：“風雨中，沖出巖洞”。七個字的一句詞被斷為兩句更小的分句，短促斬截的語氣充滿力量，讓人聯(lián)想到甘愿放棄安逸來迎接歷練與洗禮的困獸。而接下來一句便是“夜色中有什么運氣可碰”?！斑\氣”一詞的出現(xiàn)便將前句營造的氛圍完全推翻，卸掉了主體身上的全部力量，一切交由上天分配。進入過渡句，歌者唱到“追逐 崽子們必須被我養(yǎng)活/讓他們繼承我的衣缽/變成像我一樣的家伙”。這里的“衣缽”和“家伙”又是一對充滿張力的意象。“衣缽”是佛家代代相傳的法器，象征著神圣的精神傳統(tǒng)。而“家伙”則是一種蔑稱，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只求滿足最低物質(zhì)生活要求，沒有精神追求和處事原則的一類人。身為“家伙”的我要將自己消極、無聊的生活態(tài)度作為“衣缽”傳給孩子們，這本身就是對精神、對意義的一種消解。在這帶有強烈諷刺意味的自嘲背后，我們能感覺到某種深沉的虛無。即便是“吃著肉 啃著骨頭/陽光照耀 尾巴翹翹”，這樣看似自適的存在方式實際也失去了自我與目的，或許只能“等待那最后埋葬我的烈火”。在另一首《低下頭是人間》中，歌者唱到“穿越凝固的黎明/我的飛翔的身影/在人群上空飄零”。在這句中，俯視人間的“我”既有可能是天使，也有可能是由天使墮落而來的魔鬼。若是天使，則可以和“我輕撫著你的軀體/知道你的期待和回避/還想認清你眼中的含義”照應；若為魔鬼，亦可以和“我飄向你的心田/不曾帶著音樂/只想給你轟鳴的爆裂”照應?？梢哉f，在這里，我的身份和形象本就是模糊的，多面的。通過以上例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由于氛圍、意象的矛盾與詞意的含混，“超載”歌詞的中的意境總是游移的、不確定的、充滿轉折的。這體現(xiàn)出歌者自己也一直處于自我矛盾與自我反抗當中，可謂將“反叛性”走到了極致。

與之相對，“夢靈”歌詞中所營造的意境太過連貫，想要培育的情調(diào)也過于明顯?！兑箚枴分?，歌者在主歌提到“夜空中墜落的傳說”，感嘆“圣人不朽的篇章”不知“為誰歌唱”，似乎在感慨當今時代與民族歷史和圣賢傳統(tǒng)的割裂。接著，歌者在過渡句又提出疑問——“是什么遮蓋我心田遼闊/又讓我雙眼鈍銼”。副歌部分，歌者反復強調(diào)“春非我春”、“秋非我秋”，借季節(jié)說明時代發(fā)生了變化。在這個時代，面對“漫漫長路，幾多坎坷”，又有誰能堅守，最終“誰走誰留”呢？之后的歌詞基本是對前三個段落的重復，只不過將“是什么”變?yōu)椤笆钦T惑”，將“誰走誰留”變?yōu)椤澳阕呶伊簟?。于是，原本開放性的追問也就變成了封閉式的設問，歌詞中的一切實際都被歌者牢牢掌握。從意象的組織來看，每個意象從其背后的意蘊來看基本都是類同的，如同一個個標準的零件，被歌者拼插成一個完整的意境。整個過程中，意象是無機的、死亡的，我們看不到任何自發(fā)性的閃爍。另一首《丟魂城上空的鷹》也存在同樣的問題。這只鷹在第一遍主歌中“選擇了悄然離開”，之后在幾乎毫無改變的反復中態(tài)度突然發(fā)生劇轉，“選擇了不再離開”。無論作何選擇，副歌都是“彩云散，紛飛揚”，都是“八方四海皆歡暢”。這種先問后答、先抑后揚的程式中產(chǎn)生的歌詞意境是“宏大的”、“連貫一致的”，同時也是歌者對歌詞進行的專制的象征。這種情況下，個體真實的聲音會被這種“宏大”消解、淹沒，“反叛性”也就無從談起了。

二、搖滾的“本地化”與“商業(yè)化”——中國搖滾歌詞“反叛性”流失原因

經(jīng)過以上的對比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從“超載”到“夢靈”，中國搖滾的歌詞的“反叛性”確實在流失，原因大概有兩個。首先是中國搖滾的“全球本地化”④。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開放進程加快，與西方的跨文化交流也日益加深。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中國搖滾“逐漸不滿足于對西方搖滾音樂的簡單模仿，開始嘗試建立中國搖滾的本地身份”⑤。如“超載”將自己對中國歷史和社會現(xiàn)實的反思與搖滾的音樂形式結合在一起，即可算作搖滾本地化的一個早期實驗。然而不能忘記的是，搖滾本就是從西方傳入，其所具有的“反叛性”精神對于中國傳統(tǒng)而言也是一種異質(zhì)的因素。隨著本地化的過程的逐漸深入，中國搖滾和中國文化傳統(tǒng)結合地愈發(fā)緊密，“反叛性”因素也就漸漸模糊、消失，被替代為一種標準化的民族口吻。盡管它的歌詞內(nèi)容是本質(zhì)的、陳詞濫調(diào)的，但它同時也是“易聽”的，與中國大眾的審美趣味相適應?？梢哉f，從“超載”到“夢靈”的歌詞變化可以看作是中國搖滾的全球本地化進程深入的結果。它使搖滾樂背后代表“反叛”的文化象征含義逐漸淡化，變?yōu)橐环N單純的、中性的、可以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的音樂形式。

其次是資本與商業(yè)勢力的介入⑥。上世紀九十年代，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商業(yè)化在各個社會領域中快速展開，搖滾界也不例外。1997年，以摩登天空有限公司為代表的一批國內(nèi)獨立唱片公司成立，對中國搖滾的大量生產(chǎn)和推廣起到重要的作用。這種現(xiàn)象對中國搖滾的“反叛性”流失具有兩方面的影響。一方面，對于創(chuàng)作主體而言，以唱片公司為代表的資本與商業(yè)勢力促使搖滾音樂人的增長，并推動中國搖滾音樂人的角色轉變：“由兼有批判和訴求責任的社會精英轉為純粹的音樂人和明星”⑦，“由追求藝術到追求市場利益”⑧。另一方面，對于接受對象而言，資本與商業(yè)勢力推動原本處于邊緣的搖滾文化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同時也改變著人們的欣賞趣味，讓越來越多的大眾愿意成為搖滾樂的聽眾，為中國搖滾的進一步發(fā)展傳播建立了廣泛的群眾基礎。受這兩方面的引導，中國搖滾逐漸“由一種思想意識的藝術品蛻變成為一種多功能的音樂商品”⑨。

同時，在資本的鼓勵下，為了適應市場的多種需求，中國搖滾自身的風格與流派也日趨多元，不再為重金屬所壟斷。

三、結論

總而言之，就搖滾在中國的發(fā)展歷程來看，中國搖滾歌詞本不缺乏“反叛性”。事實上，作為改革開放的產(chǎn)物，中國搖滾先天具有很強的文化批判意味。早期的中國搖滾人并不將自己的身份局限為“音樂家”，而是以精神上的“啟蒙者”自命。他們運用搖滾這種舶來的藝術，在歌詞中質(zhì)疑權威、揭露真相、彰顯獨立的姿態(tài)，可謂將搖滾的反叛精神發(fā)揮到極致。然而，隨著搖滾在中國發(fā)展，搖滾“反叛性”的精神內(nèi)核逐漸被抽空，成為一種與本地文化傳統(tǒng)相結合的中性的音樂形式。另一方面，資本與商業(yè)的浪潮在把中國搖滾推向大眾的同時也在沖刷、稀釋著其所蘊含的反叛精神，使得中國搖滾逐漸成為一種供大眾消遣的商品。不可否認，這些變化催生了眾多的搖滾流派，促進了中國搖滾在音樂形式上的橫向發(fā)展，只不過這樣的發(fā)展是以犧牲搖滾自身的精神深度為代價。

注釋：

①陸凌濤，李洋.吶喊——為了中國曾經(jīng)的搖滾[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106.

②李皖.轉過身是欺騙[J].讀書， 1997（3）：89.

③滿源.什么是搖滾[J].樂器，2008（6）：7.

④⑤⑥⑦⑧⑨王黔.搖滾危機——20世紀90年代中國搖滾音樂研究[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5：5.

參考文獻：

[1]陸凌濤，李洋.吶喊——為了中國曾經(jīng)的搖滾[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2]李皖.轉過身是欺騙[J].讀書，1997（3）：89-92.

[3]滿源.什么是搖滾[J].樂器，2008（6）：6-10.

[4]王黔.搖滾危機——20世紀90年代中國搖滾音樂研究[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5.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