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瘦脫

你華麗演出，卻讓她友情客串

◎薛瘦脫

1

許大俠說過，這輩子他做過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年不小心掉進了人工湖里，和李話梅上演了一場“美人救英雄”的悲慘戲碼。自此之后，許大俠“冰山冷男”的人設(shè)就崩了。

每次講到這里，他就特別容易情緒激動，一顆被他自個兒作踐的小心臟不要命地可勁兒蹦跶，大喘氣的模樣簡直嚇死人。

對他這副夸張的模樣，我早就見怪不怪了。因為他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我只好翻著白眼配合演出，從他口袋里摸出兩顆話梅糖，塞進他嘴巴。

對許大俠來說，話梅糖是包治百病的神藥，每次服下這劑特效藥，他都會砸吧著嘴，撫著胸口許久，長呼一口氣，然后緩緩地活了過來。

我心里暗暗想著，這小子每次表白被拒，也是有好處的，這不，演技又進步了。李話梅就是許大俠的“海洛因”，他癡迷成癮，只能越陷越深。

2

因為許大俠的一片癡心，我們男生宿舍也是久仰外語系李話梅的大名，能把許大俠迷成這樣，料想這李話梅還真不可能是個簡單的女子。于是我們紛紛猜想著這妮子的樣貌一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許大俠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整天書包里揣著包話梅糖，吃梅止渴。

還記著許大俠剛進大學(xué)那會兒，整個一冰山冷男，走路帶風(fēng)，身上的寒氣能凍結(jié)樹上的葉子，可是我們宿舍的門面擔(dān)當(dāng)。許大俠那時人如其名，一襲黑發(fā)遮目，一路冷酷到底，生人勿近的冷氣呼嘯而來，唇角泛不起絲毫波瀾。

沒錯，他就是喜歡自個兒高冷，不僅如此，關(guān)起門來，還在宿舍給我們傳授：做人要高冷，這樣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這一次許大俠失算了，少女的偏好更迭快速，就是這不近人情的冷酷模樣反倒收割了無數(shù)少女心。可許大俠初心依舊，一路冷酷到底。

3

許大俠和李話梅的初識，當(dāng)真浪漫。

那次，許大俠一個不留神掉進了學(xué)校的人工湖里，他閉著眼睛聲嘶力竭地可勁兒呼救時，李話梅剛好在湖邊晨讀英語。

“同學(xué)，水不深，你站起來?！崩钤捗吠@邊大聲喊著?？纱丝淘S大俠正在手腳并用和湖水肉搏，怎么可能聽得進去，撲騰得水花四濺，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無法冷靜。

這時候，他感覺肩膀突然很疼，察覺自己挨了打，不可思議地回頭看，發(fā)現(xiàn)的確有人正站在岸邊上，拿著棍子使勁戳自己。泡在水中的許大俠有些懵圈，也有些絕望。

“現(xiàn)在人心真壞，明明無冤無仇，卻下這樣的狠手?！彼查g不再掙扎，反而冷靜下來，陷入了對人性的撻伐和咒罵中。

“喂喂！站起來！慫不慫啊，水不深，淹不死你?！笨粗S大俠的慫樣，岸上的李話梅無語了。手中棍子加大了力氣戳著他，聲音開始不耐煩。

“??？站起來？”李大俠終于聽懂了李話梅的指令，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發(fā)現(xiàn)這里的湖水才剛到自己胸口，瞬間松了口氣，他上岸時腿都軟了。

自打那天之后，許大俠性情大變，不僅時常出神，嘴角還總伴著奇怪的笑容。真稀奇，他說自己遇到愛情了。

4

我們學(xué)校很小，巴掌大的地方，誰和誰一周都會遇到個三兩次?？蛇@陷入愛情里的許大俠，卻失了一貫的冷靜，執(zhí)意把每周和李話梅的相遇說成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人總是莫名其妙地相信命運的慣性，認為命運賜予自己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就像許大俠認為機緣巧合下李話梅救了落水的自己，這就是命運冥冥之中的指引。

不變的是在外他依舊很高冷，唯獨對著李話梅就變成了剝了皮的榴梿，真誠滿滿，內(nèi)容豐富。許大俠時常抱著電腦去人工湖邊編程，努力克服著對湖水的恐懼，只為多幾次和晨讀的李話梅相遇。

許大俠為了李話梅去蹭外語系的課，最后卻和老師混熟了臉。老教授以為他真心喜歡外語，末了，課間還勸他明年轉(zhuǎn)專業(yè)過來，打算好好栽培他。

可奇怪的是，許大俠做這些的時候卻從不和李話梅多說一句。制造了刻意的不期而遇，卻在相遇時壓抑著內(nèi)心的狂喜，只是簡單地見面打個招呼，僅此而已。

我們問許大俠：“你這死樣子是怎么回事兒？”他只言：“表達愛意不用言明。”

那時候我覺得李大俠說得挺對的，其實到現(xiàn)在也覺得這話沒錯，可是卻忽略了他說這話的初衷，當(dāng)時只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自從許大俠陷入愛情里，總喜歡找人訴說穿腸的相思，每每說到痛苦之時，他就掏出一袋話梅糖，嫻熟地撕開，吞下一顆咀嚼著緩解痛苦。

許大俠人如其名，有著江湖人的豪爽?？删鸵稽c特別講究——什么都能分，唯獨這話梅糖不能和別人分享。你要是膽敢拿這話梅開起玩笑，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他可真會找你拼命的。因為這廝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在宿舍里撕心裂肺地講著夢話：“話梅?。≡捗钒?！我的梅啊！”

聲音之凄厲之哀怨，嚇得整個宿舍的男生在夜里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猛掉一地。

5

可出乎意料的是，李話梅和許大俠直到大三，也沒有在一起。

許大俠沒有表白，李話梅也按兵不動。這許大俠的愛情馬拉松的戰(zhàn)線，未免拉得也太長了吧。大三下學(xué)期，我們宿舍實在看不下去了，決定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我們便偷偷串通了外語系的女生，打著聯(lián)絡(luò)院系感情的旗號，組了一場小型聯(lián)誼。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我們在飯桌上就可勁兒灌許大俠酒，讓他拿出晚上說夢話的魄力，把真心話勇敢地表白出來。后半場，整個歡快的氛圍開始散發(fā)著小陰謀的目的性。許大俠喝多了酒，紅著臉，拿著酒杯的手可勁兒地晃著，晃著晃著就來到了李話梅的眼前。

許大俠還沒張嘴說話，李話梅就先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望著許大俠。都說李話梅一向行事大膽，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此刻她竟然直接上手，把許大俠的長劉海撩了起來。

她盯著許大俠的眼睛看了很久，周圍很安靜，全場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霸S大俠，有些話我也不想藏著掖著，借著這次聚會我就直接說了。其實你做了那么多，不是喜歡我，而是享受追逐的過程罷了，你明白的話，我就不往下說了?！?/p>

語罷，李話梅松了手，長劉海跌下來又擋住了許大俠的眼睛，一片霧氣朦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大家玩得開心點?！彼嗥鸢叩介T口，突然回頭沖許大俠說：“你的眼睛很好看，露出來的話，會有更多女孩子喜歡的。”

后來，那場聚會因為主角的離開，不歡而散，而我卻在李話梅回眸時，仿佛看到有淚光閃過。也是，三年了，許大俠依舊保持著高冷的做派，始終一聲不吭地出現(xiàn)李話梅身邊，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站成一株木棉，可他做的也確實僅此而已，自得其樂，不言不語。

后來我偶然看到了李話梅發(fā)過的一條心情：“你喜歡表演愛情，感動自己。暗戀是一個人的事情，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也許我等得久了，那顆心也就沒了。”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卻又是一頭霧水。我只是知道，短短的四年青春里，我的室友許大俠，真的就只愛過李話梅一個人?？删科浔举|(zhì)，那不過是許大俠的一場愛情話劇，我們都參演其中，曲終幕謝終究是要各自退場。大抵錯過的意義就在于經(jīng)歷的過程吧，我們總會在青春里遇到對的人，在我們變得更好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