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申海軍 采訪整理/荊瑞

永不消失的番號

◎口述/申海軍 采訪整理/荊瑞

“這一天真的來了！”“鋼鐵七連”的官兵們沒有想到，電視劇《士兵突擊》里“鋼七連”整編的那一幕場景，會真實地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妒勘粨簟罚嘈旁S多人都不會陌生，在這部引發(fā)觀眾追捧熱議的勵志題材電視劇中，“鋼七連”的原型就是“鋼鐵七連”！

6月9日，北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部七連連史館內，官兵整齊列隊，神情凝重。榮譽墻上，赫然鐫刻著：戰(zhàn)爭年代，連隊殲敵5500余人，先后有3000余名官兵獻出寶貴生命，譜就了“鏖兵八旬鍛鋼鐵，英烈三千鑄連魂”的壯歌。

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的申明和

在官兵們的目光里，“鋼鐵七連”連旗如此絢麗。 電這些平日訓練場上嗷嗷叫的鐵血硬漢們，今天沉默了， 大有的眼中蓄滿淚水。前不久，上級下達命令：七連番號 從撤銷，改編為裝步五連。 十

“七連沒了！”官兵們明白：從此以后，他們將在新編制下，履行新職能，肩負新使命。

消息傳出，許多曾在英雄連隊服役的官兵依依不舍，淚灑衣襟。但他們相信，失去的只是番號，不變的是永遠忠誠于黨的軍魂，是人民軍隊寶貴的“紅色基因”。

在這個連隊的歷史上，有兩次“巔峰之戰(zhàn)”，突出表現了官兵們狹路相逢、敢于亮劍的英雄氣概。一次是發(fā)生在遼沈戰(zhàn)役中的吳家小廟戰(zhàn)斗，另一次則是在朝鮮戰(zhàn)場上與強敵交手的釜谷里戰(zhàn)斗。這兩次戰(zhàn)斗，白城守備區(qū)原副司令員申明和同志都是親歷者。近日，筆者連線申明和的兒子申海軍，聽他講述錦州戰(zhàn)役前哨戰(zhàn)——吳家小廟戰(zhàn)斗中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幕。

意外的麻煩

1948年9月29日，父親所在的十四團十連奉命攻打義縣吳家小廟據點?？梢哉f，這是整個錦州戰(zhàn)役的前哨戰(zhàn)的一部分。十連是五師戰(zhàn)斗力最強的連隊之一，是一個從陜北走過來的老連隊，全連168人，其中共產黨員就有72名，戰(zhàn)斗作風頑強。

吳家小廟守敵是暫二十師二團一營二連的兩個主力排，配屬重機槍一挺，60炮兩門。這些敵人自從進入東北以來，還未曾受過什么打擊，自詡為“常勝軍”。吳家小廟據點離義縣城墻只有150米，有5個大地堡、21個小地堡，院內還有大小掩體4個，外壕寬4米、深3米，外有鐵絲網等障礙物5道。據點右側300米處有一地堡群，據點左側300米是薛家窯據點，西北400米是變所據點，正北150米至東北400米的城墻上下有4個火力點。進攻之前，我方沒有偵察到有一條暗交通壕城內直通吳家小廟。正是由于有這條暗交通壕，給我連完成攻取和固守任務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困難。

慘重的代價

吳家小廟是義縣的門戶，此戰(zhàn)進展如何，直接影響到主攻的成敗。因此，師、團首長都親自抓戰(zhàn)前準備工作并進行具體部署。團工兵排把500公斤炸藥捆成了不少輕重不一的炸藥包，預備了52根爆破筒。團里給十連補充了1.5萬發(fā)沖鋒槍子彈，突擊班戰(zhàn)士的子彈袋都裝得滿滿的，另外每人還多裝了半面袋子彈。在準備好武器彈藥的同時，團里調動別的連隊從南、西兩面挖交通壕逼近敵人，還構筑了火力陣地。

9月30日12時28分，薛劍強團長發(fā)射了一顆照明彈，副團長王扶之指揮各種火炮開始射擊。3分鐘后，轉移火力。十連副連長任克功指揮的爆破組，在3分鐘的時間里進行了8次連續(xù)爆破，獲得了成功。在投彈組的掩護下，架梯組在外壕內敏捷地架好了兩個小梯，任克功率領爆破組首先攀登并占領了西南大地堡及東側的一段圍墻。此時，房內和西南大地堡里的守敵拼命地向外射擊，東南角大地堡的敵重機槍又封鎖了我沖鋒組的前進道路。我占領圍墻的部隊受到很大威脅，如不立即打掉東南角大地堡的火力點，前邊部隊無法向里發(fā)展，后續(xù)梯隊也無法跟上，突破口有得而復失的危險。這時，爆破組戰(zhàn)士張作培機警地靠著圍墻爬到了東南角的大地堡北面，從槍眼里塞進去兩根爆破筒，解除了我左側的嚴重威脅。任副連長和戰(zhàn)士們向敵據守的房舍也投了兩根爆破筒，并立即沖進了吳家小廟。連長劉德和帶沖鋒組剛沖到外壕，就犧牲在敵炮火之下。沖鋒組剩下的幾個戰(zhàn)士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圍墻內，與爆破組一起迅速占領了3間房屋。

這時，擔任十連副指導員的父親帶領預備組剛沖上去，敵人又從東北角地堡反沖上來了。戰(zhàn)士們以集束手榴彈反擊敵人。在反擊中，任副連長負了重傷。被打下去的敵人見我方兵力不足，又反撲上來。父親指揮戰(zhàn)士們又把敵人打了下去。連續(xù)打退敵人3次反擊之后，我軍占領了北面一帶地堡。至此，吳家小廟被我軍全部占領。但爆破組、投彈組、沖鋒組、預備組等加到一起六七個班的兵力，此時剩下的已不足20人，除父親以外，全連的連、排干部全部傷亡。團里立即組織了增援。在增援中，三營長劉培珍也不幸中彈犧牲。

艱苦的防守

占領吳家小廟10分鐘之后，來自不同班、排的戰(zhàn)士還未來得及組織好，就遭到了敵人猛烈炮火的襲擊。接著，敵人的一個排沿著從城里通向吳家小廟的暗交通壕反擊上來。這時，十連的彈藥已不多了，等敵人竄到距離我軍20米左右的時候，我軍的沖鋒槍和手榴彈才一齊投射向敵人。第一批敵人剛被擊退，敵人又進行了第二次反撲。戰(zhàn)士們怒不可遏，父親揮臂高喊：“立功的時候到了，為犧牲的戰(zhàn)友們報仇，剩下一個人，我們也要守住陣地！”戰(zhàn)士們也相互鼓勵，再次把反撲的敵人打了下去。

敵人自恃據有堅固工事，顯然還要反撲。城墻上的敵人居高臨下，封鎖了我后續(xù)部隊的通路，形勢異常嚴峻。父親及時作出安排，守在西邊的戰(zhàn)士由八班正副班長負責，守在東邊的戰(zhàn)士由負傷的二排長和五班長負責，炊事員、理發(fā)員、通信員3人負責搜集敵人丟下的槍支彈藥。父親在東、西交界處進行指揮，又順利地打退了敵人的第三次反撲?？上У氖?，陣地上唯一可用的那挺重機槍被打壞了。戰(zhàn)斗小組長楊青山連忙把打壞的三挺機槍拆開，選些好的零部件，重新裝配了一挺機槍，準備應付敵人的第四次反撲。戰(zhàn)士們的手榴彈打光了，沖鋒槍子彈也剩得不多了，而敵人的炮火打得更加猛烈，并且加強了反擊力量，沖進吳家小廟的敵人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八班副班長、共產黨員王鳳江挺身而出組織抵抗，子彈打光了，他就機智地把60炮彈拔掉保險針，當作手榴彈甩向沖過來的敵群。王鳳江邊打邊鼓勵大家說：“戰(zhàn)友們，不能退，有我們黨員在。同志們，我們是黨員，所以更不能退！”八班長跟著喊：“我們雖不是黨員，也不能裝孬！”戰(zhàn)士們上起刺刀，撿起石頭，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zhàn)。

最后的勝利

在這最艱難的時刻，炊事員高發(fā)和發(fā)現了敵人丟下的兩門60炮，旁邊還有兩箱炮彈。父親立即叫三班戰(zhàn)士小羅操炮，幾發(fā)炮彈打進敵群，恰好打死了正在后面指揮的一名敵軍營長。這時，機靈的司號員吹起了沖鋒號。敵人以為是我后續(xù)部隊上來了，急忙退了下去。

至黃昏時分，十連已堅守吳家小廟7個小時，先后打退了敵人的7次攻擊。團里為了減少犧牲，保存有生力量，采取了添水式的班、組增援，先后使用了16個班。夜幕遮掩了大地，戰(zhàn)場逐漸平靜下來，在疏落的槍炮聲中，父親帶著包括增援在內的幸存的21名戰(zhàn)士撤出了吳家小廟。薛劍強團長和任茂如政委迎了上去，緊緊地摟住了遍身傷痕的父親和他的戰(zhàn)友們。

吳家小廟戰(zhàn)斗，十連一戰(zhàn)成名，被上級授予“鋼鐵連隊”榮譽稱號。父親和王鳳江、高發(fā)和等8名同志榮立特等功，并被授予“毛澤東獎章”。同年11月，十連被改編為某團七連，從此，“鋼鐵七連”以敢打硬仗、惡仗享譽軍內外。

不變的信念

如今，這面承載著戰(zhàn)火硝煙、槍林彈雨和建連84年來無數榮光的連旗，就要陳列在軍史館了。

“不管番號如何更迭，鐵心向黨的信念絕對不變；不管任務如何變化，敢于亮劍的血性絕對不減；不管裝備如何更新，嗷嗷叫的虎氣絕對不褪！”作為開創(chuàng)這支光榮部隊的英雄的后人，申海軍動情地說。

“精忠尚武拼搏爭先，鋼鐵的紀律鋼鐵的兵，鋼鐵的連隊硬作風……”與老申大哥一起哼起這激昂的旋律，豪情滿懷，心潮澎湃。別了，“鋼鐵七連”！在豪邁的歌聲中，在裝步五連嶄新連旗的指引下，官兵們步履鏗鏘，昂首闊步走向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