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星
晚飯后,我喜歡一個人出門走走—盡管手里握著的不一定就是標配的保溫杯,但仍有著中老年人的影子和習慣。去外地出差、采訪,飯后散步的習慣一直保留至今。
在北方,主要沿著老街、老巷走走看看。在南方,主要在廣場散步或爬爬山。但和在廣場散步、觀看廣場舞比,我更喜歡爬山,南方一些城市和小縣城,正好有這樣的條件。
南方,平地較少,但依山傍水。一些地方政府順勢做起休閑文化的文章:利用山地,修建棧道和步梯,人們在飯后可以穿過山林,到山上散步,呼吸新鮮空氣。這不僅充分利用山地資源,也在不占用耕地的情況下,給市民提供不錯的休閑去處。
內地,即便是一些經濟相對比較落后的地方,最近幾年也模仿沿海城市的做法,在這方面為民生做了些實事。但考慮欠缺,在規(guī)劃、設計和建設方面,和人民群眾的需求有些脫節(jié),甚至有的山地公園建成了,也沒什么人走,山體常年空蕩蕩的。下面我舉例的這兩個地方,是我在當地采訪時,實地體驗后的一些感悟—
一是都安縣翠屏山森林公園。這個公園很大,綿延著三、四座山體,從翠屏山的正門登山,曲折上山,即便是白天登山,你也不會感覺到很累,因為沿途的石階穿林而過,茂盛的枝葉在頭頂遮住強光,山上徐徐涼風吹來,也會讓人感到很愜意。
在翠屏山上走累了,隨便往路邊的石頭一坐,就可以欣賞山下整個縣城的建筑、河流和邊緣的村落。
所以在翠屏山走一遭,你會發(fā)現中、青、老,以及十多歲的小孩,隨處可見,很是熱鬧:有的是一家出行,有的是和朋友結伴出行,有的則是一個人獨行,年輕人戴著耳塞,哼著歌,老年人則提著收音機,邊走邊唱,中年人則偶爾吼叫著泄壓。
但在巴馬縣的母雞山行走,看到的場景可不一樣。傍晚,在母雞山上,幾乎沒什么人行走,很多人只在山下的小廣場跳跳舞或是快走。登上母雞山的人很少,登山的群體也很單一,就是些零星的20多歲或30歲的年輕人,很少見到40、50歲及以上歲數的登山群體。
母雞山、翠屏山,都分別位于巴馬和都安的縣城,都屬于廣西河池市,位于縣城中心的她們應該都成為縣城居民休閑活動的主要場所,但翠屏山人聲鼎沸,母雞山卻寂寥無聲。為什么?
簡.雅各布斯所作的《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給了我們一些啟發(fā),那就是:城市的規(guī)劃、設計和建設,一定要考慮到城市的多樣化。簡.雅各布斯有個觀點,我很認同:把城市的交通問題只簡單地看成是一個分流行人和車輛的問題,并把實現這種分流看成是一個主要的原則,這種思想和做法完全是搞錯了方向。應該把城市的行人問題與同城市的多樣化、城市的活力、城市用途的集中化放在一起考慮。
回到母雞山登山人少、群體單一的問題,據我的觀察,問題很簡單:形似母雞的母雞山上,當初的建設者只考慮如何把路快速修到山頂,沒有根據多樣性的需要進行修建,這是她在建成后,使用率仍不高的主要因素。
下面,我來羅列母雞山“蕭條”的一些主要因素:
首先,母雞山的山路設計太直太陡。在母雞山行走,有的地方幾乎是懸空攀爬,爬上后,回首還有些膽顫心驚,因為一不小心摔下去,就可以讓你持續(xù)滾下30-50米,這樣不死也能摔個半殘。這樣的設計,無疑就把老人和小孩的活動需求給剔除出去。
從體力等考慮,中年人可以攀爬,但中年人通常會帶上小孩、老人一起散步,可這個地方的設計無疑拆散了這一共同出行的需求和愿望。這樣,中年人也不來了,而是選擇一些可以讓老人和小孩同行的線路散步。最后剩下的,就只有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了,但和玩手機、上ktv等場域相比,爬山的誘惑對年輕人來說,并不是很大。
其次,母雞山不僅燈光暗淡,而且擺放不合理。我們知道,燈光暗淡總是加劇了不安全感。母雞山上的燈光很少,而且很多地方的燈光非常暗淡,燈光的間隔設計也不科學。
走下母雞山山體時,沿途盡管有很多彩燈,但這些彩燈鋪在沿途低矮的灌木叢上,閃閃亮亮,讓人很難受。因為從路段很陡的山上下來,在低處的彩燈又對著從山上下來的你不斷閃光,讓你眼睛很難受,這加劇了因看不見路而摔倒的風險。
設計者可能認為,加個五彩斑斕的彩燈,這樣會藝術化些,會更好看。但正如簡.雅各布斯所指出的那樣,“城市設計者們要做的,不是試圖用藝術來取代生活,而是回到一種既尊重和突出藝術,又尊重和突出生活的思想認識上來:一種闡明和體現生活,同時又能幫助我們認識生活的意義和秩序這樣一種戰(zhàn)略思想—也就是說,闡明、體現和解釋城市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