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yīng)峰
我生日那天,父親打來電話,嗓音蒼老而低沉。聽著父親關(guān)切的話語,我鼻子酸酸的。父親老了,可他的成就感沒有退,他的智慧還在,他對我的關(guān)愛一點兒也沒有削減,他的關(guān)愛就像燦爛的陽光,時時刻刻溫暖著我,照耀著我。
在我的感覺中,父親一輩子特別舒心的日子,就是我們兄弟幾個升學(xué)或工作順利的時候。他打過石,鋪過路,開過荒,刷過墻,甚至賣過菜……可家中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清淡。雖然如此,在我的學(xué)生時代,父親給我的每一個電話或每一封信中,從來看不到聽不到一聲嘆息。甚至在我們參加工作后,只要父親打來電話,他就會叮嚀: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節(jié)儉,要注意身體……電話里聽到的總是父親爽朗的笑聲,他的笑聲常常讓我心情輕松,了無憂慮。
記得小時候,我患有夜盲癥。在學(xué)校上完晚自習(xí),父親便提著馬燈出來接我。我遠遠地感覺到那一星游動的燈火,便知道那是父親手里的馬燈。有一天晚上,父親呼喚我的乳名走近我,我看見他高挽的褲腿上沾滿了泥水。馬燈的光照下,我隱隱約約看見父親的小腿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彌漫著一條暗紅色的痕跡。我想父親一定是摔進了溝坎下面,腿被鋒利的石頭或長了刺的藤蔓劃傷了??筛赣H還是笑著,跟我提一些高興的事情。那一刻,一陣揪心般的痛漫過我的心空,我抓緊父親的手,眼淚撲簌簌流在黑漆的夜色里。那段時間,父親四處求醫(yī),治好了我的夜盲癥。我踏著求學(xué)之路長大了,離開了生我養(yǎng)我的山村,在異鄉(xiāng)工作和生活。而父親也漸漸老了。雖然再也不用提著馬燈出來接我,但他對我的關(guān)切和問候始終沒有間斷過。
身在異鄉(xiāng),每當(dāng)思緒飄泊在冰冷的空氣里,我總會憶起父親那樸實無言的關(guān)愛。生活一成不變地重復(fù)著,緊張的工作節(jié)奏,巨大的生存壓力,以及人生路上的挫折,使我身心疲憊。有個時期,我甚至沒有勇氣給父親打電話了。父親便打來電話問我:”為何不跟家里聯(lián)系?讓我和你媽媽整天牽腸掛肚的,你安心嗎?難道你把我們都忘了?”我只好用一切平安的口氣告訴他,我很好,只是太忙,所以打電話的事也就忽略了。放下電話,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辛辛苦苦養(yǎng)育我供我上學(xué)的父母啊,你們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卻依然要在炎炎烈日下或刺骨寒風(fēng)中邁著蒼老的步伐辛勤操勞。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消極而被動地生活在這個看似熟悉的城市里,穿梭在鋼筋叢林的水泥中,是一件多么可憎的事情。
父親的堅韌不屈和積極向上時時刻刻警醒著我,父親的關(guān)愛在我的生命中無處不在。
每次攜妻帶子回家,如果超過了預(yù)定的時間,父親就一定會打電話過來詢問。我知道,此時此刻,父親是滿懷牽掛的。而我每次生日來臨,只要我不在他身邊,他都會想方設(shè)法打電話給我,送來他樸實的問候。幾乎世上所有的父親都知道兒子的生日,但是又有多少兒子能記住父親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