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尉

一

清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官庫中丟失了玉器，官吏們便對住在官庫附近的園林工人逐個審問。

輪到一位名叫常明的人時，官吏還沒審問兩句，就發(fā)現(xiàn)常明的神色有些不對，臉色慘白，目光呆滯，嘴角抽搐了幾下，忽然用一種只有稚嫩童子才有的聲音說：“玉器不是常明偷的，但人卻是他殺的，我就是那個被他殺死的人的冤魂！”

官吏嚇壞了，兩旁的衙役也一片大亂，畢竟那是每個人心上跑鬼神的年代，居然真的看到冤魂附體，都嘩然起來。

主審官好不容易才穩(wěn)定住局面，覺得這等詭案，自己這衙門萬萬審理不了，于是立刻移送刑部。

刑部委任紀(jì)容舒、余文儀為主審官，對那個身是常明魂不知名的人進行了審理。

那人繼續(xù)用稚嫩童子的聲音，講述了一件恐怖離奇的兇殺案：

“我名叫二格，今年十四歲，家住在海淀，父親名叫李星望。去年的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我去街上觀花燈，路遇鄰居常明，他跟我一同玩樂。夜深人靜的時候相伴回家，在路上，常明突然開始調(diào)戲我，并對我動手動腳，我一邊抗拒，一邊叱罵他，并告訴他回到家要把他對我做的事情告訴我父親。常明一聽，頓時目露兇光，把我拖到一個僻靜的小巷子里，用衣帶將我勒死，埋在河岸上。父親找不到我，十分著急，打聽到觀花燈時常明曾經(jīng)與我在一起，懷疑是常明把我綁架藏起來了，就向巡城御史告狀。連刑部都驚動了，派人仔細(xì)查訪，卻沒有結(jié)果，只好以缺乏證據(jù)無法找到真兇為由擱置此案，兩位大人請?zhí)嫖疑暝﹫蟪鸢?！?/p>

說著那人啼哭起來，哭聲依舊是稚嫩的童子音。

主審官紀(jì)容舒依然不敢相信，想了想?yún)柭晢柕溃骸澳阆炔灰奁?，倘若所言不虛，本官自然為你做主。既然是去年的案子，那么你為什么過這么久才來告狀呢？”

那個童音回道：“大人明鑒，我含冤在身，無處投胎，變成了孤魂野鬼，便日日跟著常明，想附在他身上，然后投奔衙門告狀。但每次到離他四五尺遠(yuǎn)的地方，就覺得熾熱得好像被烈焰燒烤一般，不得接近。后來熱量稍微減少了一些，我能接近他二三尺左右了，慢慢地又到一尺左右……昨天突然發(fā)現(xiàn)他身上熱力全消，又趕巧碰上衙門審玉器失竊的案子，他自己站在公堂前，我正好附身。”

主審官余文儀還是不敢相信，問道：“你還記得去年你被害后，刑部提審常明的日期嗎？”

那人立刻說出了一個日期，一查，果然時間吻合。

這一下，不相信也不行了，兩位主審官問其尸骸葬在何處。

那人便準(zhǔn)確地說出了在河岸的第幾棵柳樹旁。派了衙役去挖掘，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少年的尸體，尸身還沒有完全腐爛，讓二格的父親李星望去辨識。李星望悲慟地哭泣：“我的兒子??！”

二

此案轟動京城，很多看熱鬧的人都去河岸邊看犯罪現(xiàn)場，指著那個挖出二格尸體的尸坑唾沫星子橫飛。而在朝堂上，也引起軒然大波，雖然過程很奇幻，但結(jié)果經(jīng)過驗證都是真實的。

官府的審理還在繼續(xù)。受審者也依然處于一種極端不正常的狀態(tài)。審訊時叫他常明，這個人就清醒了，說話跟常明一致；叫他二格，這個人則好像昏醉了，說話變成了稚嫩的童音。最神奇的是，還出現(xiàn)了兩種聲音辯論的情狀。

雖然這個人到底是常明還是二格是一個謎，但常明謀殺二格一事，確屬無疑。

刑部將實情上奏乾隆皇帝，乾隆下令依法處死人犯。

諭旨下達的那一天，附在那人身上的二格的靈魂十分高興。二格生前是個走街串巷賣年糕的小哥，竟高喊起賣年糕時的吆喝聲來，他的父親聽了放聲大哭。冤魂說：“父親保重，我去也！”便仿佛脫離了常明的身體一般。

此后再問常明，不再發(fā)出二格的童音。

選自《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