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赫奇

早就習慣了狀元每天晚自習之前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臺前吃飯，邊吃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吃完飯回來早的同學，就圍在旁邊，羨慕地流著口水……

其實吃個晚飯倒也沒什么，關鍵是狀元吃飯那陣勢：他把多層飯盒里的菜，一碗一碗一字排開，占滿整個窗臺，頗有“長桌宴”的派頭與威風。更何況那碗里的菜，每天不帶重樣的，今兒是油燜大蝦，明兒是紅燒肉，后天又換成醬排骨……每天路過時，我都是趁其不備，捏他一塊美味，扔嘴里，邊嚼邊跑邊嘟囔：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話說狀元，這個名號，源于他的考試成績。不消說，他是我們這一屆的全市“中考狀元”。想當初，他的大名也是響徹了整座小城的。而我們作為他高一一年的同學，也都習慣了稱呼他“狀元”。

一、狀元有癖好

從高一一開學，我很榮幸地成為了狀元的同班同學。在他那貌似文弱瘦小的身軀中，萬萬想不到，竟?jié)摬刂绱司薮蠖植话驳哪芰?。同學們美其名曰：癖好。是的，除了學習好，狀元這項特長，或許你已經(jīng)猜到了，沒錯，這個癖好就是放屁。

按我們一般人的常規(guī)套路來說，一個屁只要經(jīng)過恰當?shù)目刂疲湍苤щx破碎、悄無聲息地放出來而不被他人察覺，這大概是學生黨的必備技能。而狀元顯然不是一般人，因為他的屁足以用“肆無忌憚”來形容。

第一次暴露他的“屁好”是在剛開學不久的一節(jié)晚自習上。那時，我們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學習（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狀元也不例外。正當這時，教室的一個角落突然傳來了一段十分短促但足以告訴我們那是屁的聲音。這引起了幾個好事者的注意，當他們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尋找“污染源”的時候，狀元又不失時機地讓一個長達三秒鐘且音調(diào)起伏、富于變化的屁從身體里自由舒暢地流淌了出來，原本沉寂的教室一下子沸騰起來：女生忍無可忍，笑得花枝亂顫；男生拍桌子吹口哨，全班同學無不人仰馬翻，笑成一灘。

狀元一屁奪魁，成為高一四個重點班最會放屁之同學。而他這個癖好也成了我們戲謔他的資本和不竭的源動力。我們特意派代表---文藝委員，狀元美麗的同位，對狀元進行了采訪，核心問題就是：如何做到的放屁不加以控制。最后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的：

“我也不知道啊，每次都是聽見了聲才知道自己在放屁，而且想停也停不住了。”狀元回答得很是委屈。

“有屁不放，憋壞五臟?！睜钤终裾裼性~了。

于是我們得出結(jié)論---狀元就是狀元，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好事者死揪住這個梗不放，每次班會課總會揮舞著手喊道：

“來，狀元，先放個屁熱熱場！”

運動會報名，非逼狀元報100米，理由是他有“液氮加速”，而且后來真的報上了名，并且狀元不負眾望，竟拿了塊百米金牌回來，我們都把這歸功于好事者皇上英明，慧眼識人。

后來好事者又搞了個名堂，說要給狀元起一個更加響亮的名號。同學們積極踴躍，發(fā)揮聰明才智想出來各種各樣的稱號，什么“金剛屁娃”、“屁王狀元”等等，可好事者都嫌這些“不夠勁”。我腦子里靈光閃現(xiàn)，很快寫了一張字條遞上去，他看后拍案叫絕：

“就選這個了！”

狀元榮幸地成為了“東亞小屁王”。

之后，狀元確實沒有辜負這個名號，他創(chuàng)下了三節(jié)晚自習18個屁的王者數(shù)據(jù)。

二、狀元有苦難

什么是苦難？

當一個比你高10公分，體重快到你兩倍的人成為了你的同位，而這人又恰好樂于玩以你為主人公的梗的時候，苦難便降臨了。

確實，自從身高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公斤的新同位來到狀元身邊后，狀元就再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同位巨大的身影就好似一團烏云團在狀元頭頂?shù)奶炜?，不讓一絲陽光穿過。我們其他人都活得挺樂呵，尤其當這樂呵是建立在狀元的痛苦之上的時候。同位人高馬大，平生一大愛好就是“治狀元”。其實，一開始不過就是玩?zhèn)€梗、逗個樂而已，并沒有什么肢體上的接觸，更達不到“治”的程度?？蛇@狀元偏有個與他身形極不相符的倔強性格，以及一張損到極致的嘴。

于是我們便領悟了“禍從口出”這一深刻的道理。

同位不愛學習，專愛與狀元斗嘴找樂子，他說一句，狀元就頂一句，直到頂?shù)盟麩o話可說，狀元才心滿意足地閉了嘴，以為打嘴仗以他的勝利而告終，殊不知，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變形金剛一樣的同位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地揮舞著拳頭，狀元也毫不示弱反擊，畫風一轉(zhuǎn)，倆人立刻從說相聲變成了香港武打片。到最后，金剛總是憑借力量上的優(yōu)勢把狀元按到桌子上動彈不得，狀元只得求饒：

“哥，哥，我怕了?！?/p>

不可理喻的是，一旦這倆人打習慣了，一會兒不打就渾身癢癢，上課打完下課打，放學還要跑到操場上打，更不可思議的是，寒假學校組織去北京游學時，他倆還跑到天安門廣場上，在毛主席老人家注視下，來了一場追逐戰(zhàn)。正當二位打得酣暢淋漓、不可開交之時，天安門廣場巡邏的警衛(wèi)來了。他倆都注意到了警衛(wèi)手里有真家伙，相視一笑泯“恩仇”。

漸漸地，和狀元騰挪跳閃，舞拳弄腿，成了我們班的風氣和潮流，每到下課，總能看到狀元與他人周旋的身影，有一次在被一圈人“圍攻”之時，狀元一躍而起，一記“回旋踢”，竟掃倒了五個人！他在飽經(jīng)歷練之后，儼然從“文狀元”變成了“武狀元”。

用狀元自己的話說：

“我終于推掉了如來佛的大山，摘掉了唐僧師傅的緊箍咒，變成500年前猴里猴氣的真猴子了。豈不快哉！快哉！”

三、狀元有夢想

狀元常說：“要做一個有夢想、有追求的人?！彼堰@句話奉為自己的人生格言。

狀元確實有許多夢想，每一個夢想聽上去都蠻好，可所有的連在一起，就不那么靠譜了，于是，我便認定他是一個空想家，這同時也解釋了他為什么每天都那么快樂，因為空想家，只要想一想就會很滿足。

狀元熱愛唱歌，尤其鐘情于周杰倫。他對自己的歌聲特別自信，甚至達到了陶醉的地步。我們高中的第一節(jié)音樂課，他主動要求到講臺上為大家演唱，然而我調(diào)動了所有的感官所接收到的信息也只是從視覺上看到了他陶醉的表情、變換的口型以及豐富的肢體語言，唱到最后，什么聲音也沒聽到，不知道他究竟陶醉地唱了個啥鳥。也許是我坐在最后排的原因，后來，據(jù)坐在第一排的同學說還是聽到了一點聲音的，但終究也沒聽出來唱了個啥。我私下里要求狀元給我唱周杰倫的歌，他很高興地就給我唱了一段，可他的歌聲卻好似從一口很深的老井里傳上來的，虛無縹緲，拿腔作調(diào)，還夾雜著潺潺的流水聲，那是他吞咽口水的聲音。我便慫恿他去參加校園歌手大賽，他卻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說：“我是要參加中國好聲音的人，這種小比賽，掉價?！绷粝挛乙荒樸?。

狀元熱愛打籃球，雖然他的身高在球場上毫無優(yōu)勢可言，可他卻偏偏喜歡打中鋒，每次都自不量力擠到內(nèi)線搶籃板，盡管幾乎搶不著。突然有一天，他神秘地、煞有介事地對我說：

“我覺得我不能再打內(nèi)線了，這種球風太不優(yōu)雅，我要成為一名頂級控衛(wèi)，打技術型籃球，像科比那樣?！?/p>

之后，他果真一改之前的球風，開始頻頻在外線投籃，尤其鐘情于像科比那樣后仰跳投，雖然投出的大多是“三不沾”。

有一次上語文課，老師讓狀元起來朗讀課文《夢游天姥吟留別》，狀元張嘴就念：

“夢游天老吟留別”

老師急忙喝住，讓他站那。老師講：

“同學們，我們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理想王國，并且心向往之。李白向往天姥山，你們向往哪里呀？”

同學們踴躍回答：

“北——上——廣！”

老師說：

“孩子們吶，地方是不錯，就是房價太高。將來你們的家長受不了啊?！?/p>

老師走到狀元身邊，問：

“說說你想去哪？”

狀元脫口而出：

“東莞！”

老師扶了下桌子，看著狀元一字一句地說：

“這個字你倒沒念錯！”

教室里頓時笑聲爆棚，狀元的同桌一邊拍桌子一邊笑：

“窩槽、窩槽……”

全國人民都知道，當時東莞正在掃黃打非，如火如荼，打掃出來的姹紫嫣紅們，如花似玉。老師猛一拍他肩膀，重重地說：

“給我坐下！”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倆坐在一起。我問他：

“狀元，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考慮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答道：

“我的理想啊，嗯，她得有范冰冰的膚色、Angelababy的顏值、要活潑但不能像謝娜那樣瘋……”我就這樣看著他一臉花癡地把所有一線女星數(shù)落個遍，然后猛拍他的大腦門：

“醒醒吧，我問的是你的理想大學，你個臭不要臉的！”

他神情瞬間變得窘迫：

“我沒想過啊……”

到最后我總結(jié)了一下：

“你小子想成為一個比周杰倫唱歌好，比科比打球好，還要娶一個范冰冰回家的成功人士?！?/p>

他回答說：

“嗯，差不多吧，不過還有一個，我還要有和馬云一樣多的Money！”

面對他一臉無恥，我還他一個冷漠的微笑：

“滾！”

后來，我覺得狀元簡直太符合王爾德那句話了：

“我們生活在陰溝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后記

狀元經(jīng)過高一一年同學們的“禍害”，成功從第一名直降到了年級134名的好成績。雖然如此，他卻成為了一個體魄健壯，面帶微笑，深受男女同學愛戴和歡迎的人。有人甚至為他專門創(chuàng)作了一首打油詩：

狀元狀元小狀元，

體格健壯腦門圓，

精神明亮有點賤，

何時成為真狀元？

就在狀元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成為校園男神的時候，我正在為沖進年級前十，頭懸梁，錐刺股，廢寢忘食，手不釋卷，爭分奪秒，聞雞起舞，鑿壁偷光，囊螢照讀、焚膏繼晷，鐵杵磨成針……為了不失去，失去了一切。

權當是個后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