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慕輝
我的家鄉(xiāng)天早沖,是湖南耒陽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河很小,劃不了龍船,但這并不影響村里人過端午的興致。新稻還未熟,提前幾天媳婦們就會到娘家打好招呼,請父母到家過節(jié)。粽子也要包一些,粽葉是圩上新買的,散發(fā)著清新的香氣。糯米是去年田里收的,蒸糟都舍不得用,特意留到了端午。
小孩子更開心了,過端午不但意味著可以吃頓好的,下河塘游泳還可以不挨罵。小孩們在河塘里泡足了以后,回到村里時往往會發(fā)現(xiàn)有的人家里圍了許多人,于是湊過去看熱鬧。人很多,踮起腳尖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于是拉住外面的大人問:“叔,里面在干什么?”答曰:“吃紅豆子?!庇謫枺骸奥锛t豆子?也給我們一顆嘗嘗?!毙Υ穑骸昂玫??!贝笕藗冏阶∫粋€好奇的小孩,人群也閃開一條道來。這時候才看清屋中央擺了一條大板凳,凳頭擱了一碟點著的茶油燈,已經有一個小孩被按在板凳上了。一個老婆婆拿燈芯,茶油燈芯很細,好像一根黃色的圓面條,在茶油燈上點著了,往小孩的光背上一按,“撲”的一聲細響,背上起了一個小紅點,燈芯的小火苗也滅了。板凳上的小孩大號起來,周邊的大人也哈哈大笑起來,齊聲說:“莫動莫動,還來幾下就好了。”等到背上、屁股上、眉間都點上了“紅豆子”,大家才把板凳上的小孩松開。剛才要嘗紅豆子的小孩見這陣勢,想掙脫已來不及,只好也跟著大號,號歸號,紅豆子是吃定了。一個小孩點完,大人們笑問:“還有沒有要吃的?”小孩們都躲得遠遠的搖手,誰還敢近前!
老輩人講,端午節(jié)吃“紅豆子”可以強身健體、祛病去災,因此每年端午過后,天早沖許多孩子的眉宇間就會有一顆鮮紅的小印痕,遠看如美人痣一般。
這當然是幾十年前的事。
責任編輯:曹景峰
美術繪畫:忽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