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波
⊙ 理論前沿
合“禮”性技術:《考工記》與齊爾塞爾論題
潘天波
作為體系性的技術文本,《考工記》意味著東周齊國工匠文化思想正式出場,也標志著侯國官方合“禮”性技術漸趨成熟。《考工記》詳記齊國6種官營手工行業(yè)及其30類工種,或率先創(chuàng)構了侯國官營工匠文化體系,這包括諸類工種的行業(yè)結構、社會職能、造物技術、生產規(guī)范、營建制度以及考核評價等早期中華工匠文化體系元。連同《考工記》的技術體系本身一同成熟的還有東周文化或士大夫思考這種合 “禮”性技術體系的為文化邏輯。《考工記》既涵蓋了中國式 “齊爾塞爾論題”的最初模型與要義,又顯露出齊國士大夫與百工的互動行為潛伏著彼此區(qū)隔化偏向及其后遺效應風險。
齊爾塞爾論題;東周;學者;工匠;互動;區(qū)隔
所謂“齊爾塞爾論題”(Zilsel Thesis),即“學者—工匠問題”。該問題是由奧地利科學哲學家埃德加·齊爾塞爾(Edgar Zilsel,1891~1944年)率先提出,并認為資本主義的興起直接導致高級工匠與學者之間的社會互動。齊爾塞爾對學者與工匠關系的思考是基于近代歐洲早期的技術發(fā)展與科學誕生的背景,并聚焦于1300~1600年間形成的大學學者、人文主義者與工匠的“三大階層”的論證,其核心指向是工匠與學者之間的互動而產生了近代科學。①實際上,有關“齊爾塞爾論題”一直是西方近代科技史學界較為活躍的研究命題。譬如藝術史學家潘洛夫斯基(Panofsky,E)在首肯齊美爾社會學理論論題之后,在其力作《西方藝術中非文藝復興與歷次復興》(Renaissance and Renascences in Western Art)②中認為,由于工匠與學者的融合,它直接引發(fā)了西方近代技術革命與文化創(chuàng)新。但霍爾(Alford Rupert Hall)在《科學革命時期的學者與工匠》(The scholar and the craftsman in the scientific revolution)③(1957) 一文中認為,學者只接受了部分工匠傳統(tǒng)的問題與思維方法,學者與工匠在科學革命時期的互動是有限的。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帕梅拉·?。≒amela Long)在《工匠/實踐者與新科學的興起:1400~1600》(Artisan/Practitioners and the Rise of the New Sciences: 1400 ~1600)④中提出了著名的工匠與學者的“交易地帶”(Trading Zones)理論。顯然,該理論已然大大超越了“學者—工匠問題”的二元論知識體系。
近代歐洲工業(yè)革命之后的技術進步史顯示,工匠的手作經驗、量化方法以及技術思維等文化知識及其智慧為歐洲科學技術發(fā)展提供了極好的理論儲備,以至于在奧地利學者齊爾塞爾看來,近代歐洲的科學家群體已然是學者與工匠廣泛互動的顯著標志,工匠在新科學的產生中起到了某種決定性作用。實際上,“齊爾塞爾論題”不僅是歐洲近代科學技術史研究的重要線索,還是中國古代工藝文化史研究的應然題域。在中國東周社會,學者(“士”)與工匠(“工”)的互動或能從《考工記》中得以全面鏡像,并能初步認知東周社會“士”與“工”的有限性互動及其潛在的區(qū)隔化端倪以及風險。
在微觀社會學層面,“社會互動”(Social Interaction)是研究社會學的基本分析單位,它是個體走向他者或社會群體的重要關節(jié)點。作為一種理論社會學分析工具,“社會互動論”有利于領會期待或被期待特定社會以及它的“個體行動”,也包括期待理解這種行動的價值理念及其社會意義。同時,“工”作為技術性的群體行動必然附著或鏈接其背后的社會制度及其文化理念。抑或說,對東周社會“士”與“工”的有限性互動分析還涉及“技術社會學”(sociology of technology)⑤的方法論,它或有利于領會期待東周“工”與“士”發(fā)展的社會機制、社會功能及相互關系,尤其能期待領會東周“工”為了適應禮制而實踐的“合理性技術”(桑巴特、韋伯)。不過,東周社會為這種合“禮”性技術作出貢獻的并非是工匠這部分群體,而是由帝王、諸侯、貴族、官吏、民眾、武官、史官等各個階層組成的。換言之,“技術社會學”可以作為一種理論分析工具,它無疑有利于闡明東周社會及其語境下的“士”與“工”的合“禮”性技術互動的發(fā)展。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擬將以《考工記》為具體考察個案,較為詳細地闡釋東周“齊爾塞爾論題”的應然與實然,并就此討論“士”與“工”的社會互動所引發(fā)相關復雜的東周社會性問題。
作為工匠文化的體系性創(chuàng)構理論,《考工記》是中國古代第一部官方手工技術理論文化的體系性著作,它詳細記述或創(chuàng)構了齊國官營手工業(yè)的6種行業(yè)結構體系與30個工種的理論體系,這包括每個工種的行業(yè)結構及其職能、制造體系、設計規(guī)范體系、生產技術與管理體系、營建制度體系等,內容涉及東周的禮器、樂器、兵器、車輛、陶器、漆器、練染、建筑、水利等領域,還涉及天文禮法、生物分布、數學計算、物理力學、化學實驗等準自然科學知識。《考工記》或成為中國早期侯國工匠文化體系的早熟范型。
就研究現狀而言,學界對《考工記》的研究成果頗豐。在史上,鄭玄、王安石、林希逸、杜牧、戴震、孫詒讓、徐昭慶、徐光啟、盧之頤、程遙田等均對《考工記》做過深入研究,并取得了吾輩恐難企及的學術成果。不可否認,今人對《考工記》的研究也取得了長足進展。李硯祖、鄒其昌⑥、李立新、徐藝乙、戴吾三、聞人軍等學者均也從不同層面曾與《考工記》接觸與對話。他們主要集中在藝術人類學、文化考古學、設計技術學、造物美學、環(huán)境生態(tài)學、歷史文化學、知識社會學以及文獻譯注等視角的領會與闡釋。毋庸避諱,目前學界也存有三種有悖于《考工記》的闡釋模式:第一種是主觀闡釋模式,這種闡釋多為主觀性臆測或不假思索型的思考。譬如或認為《考工記》是中國造物學的源頭⑦,或認為《考工記》是一部東周科技著作⑧等。第二種是衍生模型闡釋,這類闡釋中的“衍生”是文本闡釋的一種“可怕”行徑。譬如或認為《考工記》中有“生態(tài)主義”、“和合主義”、“機械主義”“美學思想”等文化知識體系。第三種是過度闡釋模式,這類闡釋主要是文化解讀的“冒進主義”思維特征。譬如依據《考工記》的“大獸”、“小蟲”之詞語,或“橘窬淮而北為枳,瞿鵒不逾濟,貉逾汶則死”語句,對此就下結論齊國有“動物類型學”與“植物地理學”,進而認為齊國的“生物科學”發(fā)達,這顯然是一種過度性闡釋。
上述三種研究模式顯然容易造成一個缺陷就是“放大”了《考工記》的知識體系及其文化價值。實際上,對《考工記》的研究基點恐怕首先要建立“東周”(時間維度)、“齊國”(空間維度)與“官營”(社會維度)這三個立體思維維度。只有基于此“三維思維”模式才能將《考工記》置于特定的時效范圍、地理區(qū)間與社會場域,方能闡釋或部分闡釋它的本然與應然。
第一,在時間維度,《考工記》是一部東周的手工業(yè)技術文本。西周末年以來,原來以血緣為關系的龐大宗族等級制度發(fā)生動搖,周王室在自然災害(祭祀不靈)、頻繁戰(zhàn)爭 (生靈涂炭)、荒酒亂政(昏君奢靡)……“天命神學”發(fā)生動搖,中國思想開始走向“諸子時代”。在政治經濟層面,天下諸侯的日趨激烈的競爭態(tài)勢,必然在技術層面呼喚《考工記》這樣的技術知識范型的出場。
第二,在空間維度,《考工記》是一部齊國的手工業(yè)技術文本。在一定程度上,齊國以姜太公為代表的道家學術在魯國儒家文化的“近水樓臺”旁,獲得了儒道融合發(fā)展的先機。《史記·齊太公世家》記載:“太公至國,脩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yè),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⑨因此,《考工記》誕生于齊國有其獨特的社會空間優(yōu)勢,它也標志著齊國文化整體性協(xié)同發(fā)展逐步走向成熟,并在合“禮”性技術層面顯示侯國的技術水平。
第三,在社會維度,《考工記》是一部合“禮”性技術文本。盡管齊國“因其俗,簡其禮”,但《考工記》還是一部合“禮”性技術文本。因為,它是通過官制來建構與呈現的工匠文化系統(tǒng)的范型,并在生產工藝或營建制度中處處“受益”于殷周以來的禮制文明。抑或說,伴隨戰(zhàn)國中后期的齊國與魯國的文化融合,齊魯兩個諸侯國的禮制文化的內在互動也是必然的。
簡言之,對《考工記》研究的社會學限度是明顯的。在忠實于文本的基礎上,時間、空間及其背后的社會場域當是同《考工記》對話的基本立場。唯有此立場,方能不失客觀、有效與真實的解讀《考工記》,包括對該作品中的“齊爾塞爾論題”的解讀,否則會陷入盛氣凌人的主觀主義或機械論的陷阱。
圖1:《考工記》:“考工學”理論體系
作為侯國官方技術性文本,《考工記》在“記”之前,必然有一個“記”的整體設計與規(guī)劃,它關涉到所“記”內容體系、敘事方法及寫作目的等創(chuàng)構要件。
在內容系統(tǒng)層面,《考工記》創(chuàng)構了“考工學”的五大體系(見圖1),即百工體系、造物體系、技術體系、制度體系與精神體系?;趪衣殬I(yè)系統(tǒng)理念下,《考工記》所記“百工系統(tǒng)”包含工匠職業(yè)的行業(yè)分工(6大行業(yè))、工種類別(30個工種,實際出現25)、技術層次(4 類“崗位職稱”)、身份等級(8個等級)等內容?;谛袠I(yè)分工,《考工記》所記“造物體系”包含制車、兵器、禮器、樂器、練染、工程、水利等內容?;谠煳锞S度,《考工記》所記“技術系統(tǒng)”包含工匠技術的職責、程序、規(guī)范、標準、配料、檢驗等?;诠そ成a與管理,《考工記》所記“制度范型”包含工匠的管理、評價、獎懲、考核等內容。在“精神系統(tǒng)”方面,《考工記》所記工匠的精神體現有“圣人之作”的創(chuàng)物精神、“髻墾薜暴不入市”的誠信精神等。
在創(chuàng)構方式層面,作為侯國官營技術文本,《考工記》所“記”百工是通過經驗(技術)、鏡像(參照)、借用(列舉)、象征(禮制)等方式創(chuàng)構的。譬如“六齊”之不同器物含錫量并非來自科學實驗室的結果,而是直接來自工匠的經驗技術總結。“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之“圣人”難以把控的思維是通過鏡像自然而獲得的,并在“軫之方也,以象地也;蓋之圜也,以象天也”的“觀物取象”中實現造物。同時,“燕之角,荊之干,妢胡之笴,吳粵之金錫,此材之美者也”也是列舉思維的方法論。至于“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的象征性營建方法直接來自殷周以來的禮制。因此,在寫作目的層面,《考工記》的合“禮”技術性也是明顯的。不過,《考工記》曰:“審曲面執(zhí),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百工?!边@句話既是對“百工”的定位,也是對《考工記》寫作目的的間接定位。
簡言之,《考工記》的考工體系是東周侯國多重文化思想的技術化集成,也是三代以來的神本系統(tǒng)向人本系統(tǒng)轉向的重要理論范型,它具有人文性(實用)、技術性(科學)與禮制性(宗教)的三重屬性。《考工記》所昭示的齊國對技術體系的思考方式顯露出合“禮”性之目的,也是符合東周社會發(fā)展需求的。
在《考工記》中,“士”與“工”有著豐富的原始基本內涵及其文化本質,他們的互動也是富含了中國式“齊爾塞爾論題”的最初模型與要義。
1、“士”:作而行之
《考工記》中的“士”或為“士大夫”。“士”本作 “王”,乃斧鉞之形。抑或說,“士”為“工”所造的象征權力的禮器戰(zhàn)斧有關,或為“武夫”也。⑩自管仲起,“士”始為“四民”之首,并受“學在官府”教育制度等影響,專門習文練武之“士”成為知識分子的泛稱。
在東周,“士”的地位等級僅次于“大夫”?!犊脊び洝芬来斡浻小疤熳又薄ⅰ爸T侯之弓”、“大夫之弓”、“士之弓”,也見出“士”的地位還是較低的,并且有上士、中士、下士之別。因此,《考工記》中的“士”與“士大夫”還是有區(qū)別的。士大夫乃“作而行之”,即知行統(tǒng)一,處于“王公”與“百工”之間的群體。但鄭玄注“士大夫”為“親受其職,居其官也?!睉撌侵阜沼凇巴豕被驀业墓倮?。不過,《晉書·夏侯湛傳》指出:“仆也承門戶之業(yè),受過庭之訓,是以得接冠帶之末,充乎士大夫之列?!?可見,“士大夫”乃是指有一定身份的官職知識分子。隨著春秋時期的變革,“士大夫”開始分化成謀士、武士、文士(從事教育)、游士(游說)等各種職業(yè)。秦漢后期,作為趨向于“文”的知識分子之“士”慢慢固定。
2、“工”:作為圣人或匠
在甲骨文中,“工”之形類似于有手柄的刀斧或曲尺一類的工具,后引申為手持工具干活的人?!犊脊び洝吩唬骸爸脛?chuàng)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謂之工?!边@句話道出了“工”的形成或有三個階段:(1)知得創(chuàng)物(圣人);(2)巧者述之守之(巧匠);(3)工(百工)。換言之,“工”的不祧之祖或為“圣人”。商代以來的“工商食官”制度決定“工”或為官家手作奴,但他們的智慧或源于“圣人”?!犊脊び洝吩唬骸鞍俟ぶ?,皆圣人之作也?!?在哲學層面,“圣人”,即指有限世界中的無限存在。換言之,工匠能創(chuàng)造無限存在,即“智得創(chuàng)物”。這正好印證《考工記》所曰:“粵無鏄,燕無函,秦無廬,胡無弓車?;浿疅o鏄也,非無廬也,夫人而能為廬也;燕之無函也,非無函也,夫人而能為函也;秦之無廬也,非無廬也,夫人而能為廬也;胡之無弓車也,非無弓車也,夫人而能為弓車也?!?這就是說,工匠是巧于某一專業(yè)的特殊技能之人,進而能爍金為刃,凝土為器,作車行陸,作舟行水。這就是說,“工”專業(yè)性技術分工是細致的。因此“有虞氏上陶,夏后氏上匠,殷人上梓,周人上輿。故一器而工聚焉者?!憋@然,東周“工”的造物是集體行為。
青銅時代的“工”,兵器、樂器等是他們的主要造物對象。兵器制造源于在頻繁的戰(zhàn)爭之需要,《考工記》中多有造利器、戰(zhàn)車、皮甲、弓箭等記載。樂器或“神器”與“禮器”主要來自于西周以來的禮樂制度,《考工記》中的制鐘、玉器(祭祀)、射侯(禮樂)、施色(禮服)等均以“禮”而作。因此,《考工記》中的樂器乃是以禮制為核心文化系統(tǒng)而創(chuàng)作的。于是“納禮于器”成為東周之特有的造物文化理論?!抖Y記·表記》載:“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先罰而后賞,尊而不親?!?可見,占卜事神成為殷商人普遍的文化現象,那么,“工”擔負起了事神禮器創(chuàng)造之責。陳澔在《禮記集說》曰:“器有二義:一是學禮者成德器之美,一是行禮者明用器之制?!?可見,“納禮于器”是由中國古代德器之“工”與行禮之“士”的互動而生成的。
在“工”的層面,《考工記》明確肯定了工匠在社會中的地位。《考工記》曰:“國有六職,百工與居一焉?!?即國有六職,即為王公、士大夫、百工、商旅、農夫和婦功。同時認為:“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笨梢?,在“百家爭鳴”時代“,工”的社會地位僅次于王公與士大夫之后。
從“工”的技術“職稱”系統(tǒng)看,《考工記》中出現了人(者)、氏、工(匠工、國工、良工、上工、下工)、師(梓師)等崗位“職稱”級別。《考工記》記載工之“者”的有圜者(中規(guī))、方者(中矩)、立者(中縣)、衡者(中水)、直者(如生)、繼者(如附)等;記載工之“人”的有辀人、輿人、輪人、函人、韗人、筐人、玉人、雕人、矢人、旊人、梓人、梓人、匠人等;記載工之“氏”的有筑氏、冶氏、桃氏、鳧氏、栗氏、段氏、韋氏、磬氏、裘氏、氏等。
從“工”的技術“身份”看,《考工記》出現了圣人、國工、上工、良工、下工、匠人、賤工等有差別的技術身份階層?!笆ト恕敝赶騽?chuàng)物,具有特別智慧的神工。“國工”指有高級技術的特殊人才,并且他的技術是獨一無二的?!盾妱荨吩唬骸凹寂c眾同,非國工也。”?所謂“上工”即“大師”?!秲x禮注疏》曰:“大師,上工也?!痹偃纭饵S帝內經》曰:“故善調尺者,不待于寸,善調脈者,不待于色。能參合而行之者,可以為上工?!?《考工記》中記載上工有(虞氏)上陶(、夏后氏)上匠、(殷人)上梓、(周人)上輿等。
從專業(yè)與分工看,《考工記》記載“百工”有6大序列與30類工種。這六大序列為木工、金工、皮工、色工、刮摩工與搏埴工,其中木工分輪、輿、弓、廬、匠、車、梓等7類工種;金工分筑、冶、鳧、栗、段、桃等6類工種;皮工分函、鮑、韗、韋、裘等5工種;設色工分畫、繢、鍾、筐、 等5工種;刮摩工分玉、榔、雕、矢、磬等5工種;搏埴工分陶、旊等2工種。
3、“工”與“士”的合“禮”性技術互動:角色借用
在詞源學上,“工”與“士”具有家族相似或文化學意義傳承特征?!拔住弊旨坠俏臋M直從工。另見《說文》“工”部曰:“與巫同意。”巫部曰:“與工同意。”可見,“巫”與“工”同意,均與上古巫術祭祀工具有關?!栋谆⑼ā吩唬骸笆空?,事也?!彼^“事”,即巫事也?!肚Y》中有“大士”記載,“大士”即“大巫”,它是區(qū)別于一般民巫的官巫。這些上古通古今之道的“士”被提拔至朝廷,則成為史巫或史官。
第一,《考工記》本身的著述就是“工”與“士”的合“禮”性技術互動產物。目前,盡管《考工記》之“記”是何人所“記”或為“懸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考工記》與有知識文化的“士”或“士大夫”是有關系的。因為,“學在官府”的春秋社會,“工”是無法實現《考工記》的著述行為的。因此,《考工記》的“著述”就是古代“士”與“工”互動的合“禮”性技術行徑。抑或說,《考工記》借用 “著述”的方式率先證實“工”與“士”的一次合“禮”性技術完美合作。顯然,對于齊國之“士”而言,《考工記》顯然是一種面向合“禮”的實踐技術文本書寫,它確乎是順應春秋以來激烈的諸侯競爭而出場。
第二,《考工記》的“工”觀借用儒道思想,是東周社會思想整體的協(xié)調性發(fā)展的產物。就《考工記》的知識譜系而言,它得益于儒道融合的齊國社會。因此,《考工記》中的很多造物思想及其禮法制度的知識譜系具有傳承性特征。譬如《考工記》的“陰陽觀”即來自道家的部分思想?!犊脊び洝吩唬骸胺矓剌炛?,必矩其陰陽。陽也者,稹理而堅;陰也者,疏理而柔?!?又曰:“水之,以辨其陰陽,夾其陰陽,以設其比?!?顯然這些“陰陽觀”是老子“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的一種繼承。再譬如《考工記》中的“五色觀”即來自于《易經》之思想。《考工記》曰:“畫繢之事,雜五色。東方謂之青,南方謂之赤,西方謂之白,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這種“五行相生”直接源于《易經》,又摒棄了道家“五色令人目盲”的觀點?!犊脊び洝吩唬骸敖橙私▏匾钥h,置槷以縣,眡以景,為規(guī),識日出之景與日入之景,晝參諸日中之景,夜考之極星,以正朝夕。”?這種“法天象地”思想也源于《易經》。特別是《考工記》中的營建制度,它主要來自于《周禮》。譬如《考工記》曰:“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很顯然,這些禮法或技法是西周以來的禮制思想的整合與演繹。
第三,“工”對“士”有角色依賴。在“學在官府”的春秋戰(zhàn)國,“工”是離不開“士”的,“士”或為“工”提供思想或創(chuàng)作的文化。《考工記》曰:“鳧氏為鐘……其實一升,重一鈞,其聲中黃鐘之宮,概而不悅。其銘曰:‘時文思索,允臻其極,嘉量既成,以觀四國,永啟厥后,茲器維則。’”?這明顯暗示,在鑄造黃鐘之時,“工”與“士”是借助銘文而實現互動的。同時,銘文顯然也是合“禮”性技術的一種傳達媒介或載體。
第四,“受器之禮”也是“工”與“士”的角色互動方式?!对娊洝贰靶⊙拧逼?《彤弓》曰:“彤弓弨兮,受言藏之?!?題解《毛序》曰:“《彤弓》,天子錫有功諸侯也?!?錫,賞賜也。彤弓,即用大漆髹成的弓?!对娊洝分巴苎浴辈粌H折射出西周社會戰(zhàn)爭與兵役,還折射出西周社會貴族王室要員獲得漆器的方式是賞賜。“受器”之禮在《周禮·大宗伯》中有記載:“一命受職,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賜則,六命賜官,七命賜國,八命作牧,九命作伯?!?這里的“受器”方式顯示出“士”與“工”在禮儀上實現了角色借用。
《考工記》所顯示的“工”與“士”之間的合“禮”性技術互動,明顯呈現出齊國對東周禮法或技法的整合性協(xié)同發(fā)展特征。毋庸置疑,盡管齊國“因其俗,簡其禮”,但殷周以來的“禮制”思想還是很難徹底在齊國消亡,并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于侯國造物系統(tǒng)中。
在《考工記》中,王公、士大夫、百工的職業(yè)分工的區(qū)隔化偏向是明顯的。王公只管“坐而論道”,士大夫“作而行之”,百工只負責“審曲面執(zhí),以飭五材,以辨民器。”這種社會系統(tǒng)下的職業(yè)分工顯然與管仲之“四民分業(yè)論”有相似之處, 不過,“士”與“工”紛紛也彰顯出他們之間的區(qū)隔化端倪。
第一,“工”與“士”在社會理想的偏向中互動與區(qū)隔。從 《考工記》中看,“工”與“士”的社會化職能差異直接引起他們的社會理想偏向?!笆俊钡纳鐣硐肫蛴诤稀岸Y”性技術社會政治,“工”的行為理想偏向于造物設計,并處于“士大夫”國工官之下而被“奴役”。因此,齊國的工匠與其他諸侯國工匠一樣,他們的身份與活動空間是受到嚴格限制的。
第二,“工”與“士”在社會思維的偏向中互動與區(qū)隔?!肮ぁ迸c“士”的社會理想偏向差異,又引起行為思維的差異?!笆俊钡纳鐣季S及定性方法具有合“禮”的社會性,而“工”的行為思維是合“禮”的技術性。合“禮”的社會性思維所偏向的是基于家國天下的宏觀的整體宇宙觀,而合“禮”的技術性卻關注的是微觀的經驗性的實用物質性。因此,這兩種思想導致后來的儒家以 “君子不器”的思想出場,而遮蔽了“工”的文化性與社會性。
第三,“工”與“士”在社會行為的偏向中互動與區(qū)隔。上古技術顯示出最為原始的“工”與“士”行為的合理性與同一性。因為“技術追求合理性,是利用合理的思考和行動,來克服不合理因素的人類相對自然的行為?!?但殷周以來,“工”與“士”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說,均在“禮”的合理性因素中追求社會與自然的合理性。一方面,“士”為了踐行或實現“禮”的儀式,必然依賴于“工”的造物行為而獲得器物;另一方面,“工”又在造物中學會了技術性的計量思維或準科學知識。因此,在技術層面,《考工記》是東周時代一部不可多得的技術與準科學文本?!犊脊び洝?0項專門的生產部門,說明春秋戰(zhàn)國時期至少有30個生產技術系統(tǒng)。法國人R.舍普認為,一個技術體系“總是與一個由知識、技能、論述及可以被廣義的技術思想一詞所涵蓋的一切組成的整體相伴隨?!?《考工記》30項專門的生產部門,即30種專門化的創(chuàng)造活動,它的結果就是“技術創(chuàng)造”。同時,30項專門的生產部門也是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實驗室”,進而產生了史無前例的準科學知識。抑或說,《考工記》已然開始將“工”的量化思維里包含諸多數學科學。譬如《考工記》曰:“九和之弓,角與干權,筋三侔,膠三鋝,絲三邸,漆三斞。”?這里的“漆三斞”之“斞”,同“庾”,它是古代斗類容器或計量單位,相當于毫升。中國歷史博物館藏一容器為五點四毫升,銘文為一又二分之一斞強,可以推算,“漆三斞”,即10.8毫升(5.4÷1.5×3)弱??梢哉f,定量化思維是早期定性化思維的一種巨大進步,這些量化思維方法為后期科技的進步奠定了重要基礎。
顯然,社會理想決定社會思維及其社會行動?!笆俊钡摹岸Y法”理想與“工”的造物“技術”在禮制中實現互動,在互動中隱藏區(qū)隔化風險。
《考工記》所顯現的“工”與“士”的合“禮”性區(qū)隔直接導致“士”較少對“工”的技術進行哲學思考,“工”也只能在“受之述之”的技術教育或從傳承方式實現知識傳承,同時,“士”與“工”之間的合作潛能被遮蔽,進而使得“士”與“工”的互動在有隔閡的思想語境下完成,更迫使中國科學文化始終受制于經驗技術。
第一,“士”與“工”的區(qū)隔導致“士”較少對“工”的技術進行哲學思考。東周“士”的哲學思考偏向于社會哲學,尤其是合“禮”性政治哲學,而對自然哲學的思考僅偏向于宇宙起源論或物質論,并將這些思考又嵌入到了宗教神話以及帝王統(tǒng)治權的合法理由上。因此,東周哲學則固化在合“禮”性社會政治、宗教神話以及神權文化上。東周哲學家對工匠的歷史、技術以及教育的思考缺乏,導致技術知識的發(fā)展沒有向科學領域進軍。諸侯戰(zhàn)爭與原始宗教是不允許哲學家在技術文化上的反思有所作為,因為分裂動蕩的諸侯國統(tǒng)治者必須要找到神權與人之間的代言人及其制度,于是孔子及其仁政思想出現了,老子及其道家思想出場了,墨子的兼政思想誕生了,韓非子及其法家思想也興起了。因此,整個社會的一切文化被政治化或宗教化了,也包括工匠技術及其文化被理解或未被理解的均未納入哲學層面的思考。由于近代歐洲哲學的繁榮以及人文主義學者對技術文化的反思力度,從而造就近代歐洲科學快速發(fā)展,這一點或能反證東周科學未能獲得發(fā)展先機的原因。
第二,“士”與“工”的區(qū)隔導致“工”只能在“受之述之”的技術教育或從傳承方式實現知識傳承,這明顯不利于科學的啟蒙與發(fā)展?!笆苤鲋钡闹R傳承為技術發(fā)展提供“固有的基礎”。這里的“之”就是工匠之經驗技術知識,而且是一種能與現在或將來銜接的經驗技術史。早期的希臘文明與中國的先秦一樣,注重的是經驗技術史,因此,也沒有書寫誕生科學史?!犊脊び洝分兴d攻輪、輿、辀、鐘等,主要意圖在于這些工具作為一種手段或方法被用于戰(zhàn)爭、生活、宗教等領域,而這些造物的技術主要不是來自于“實驗室”,只是來自于經驗技術史。換言之,《考工記》并沒有記載東周時代的科學活動,即在“實驗室”里專門為了解決某一技術問題而展開有計劃的實驗研究,并將這種實驗研究結果有目的性地用于生產生活中。譬如如何解決天不時、地不氣與材不美等問題,對于《考工記》而言,它只能歸咎于“材美工巧,然而不良,則不時,不得地氣也”,實際上,對于科學家而言,可以通過研究新材料或新技術來解決這些自然缺陷問題。舉個例子,將蒸汽機的汽缸改成電磁鐵,這樣就解決了線性發(fā)動機的不足,進而發(fā)明電力發(fā)動機。墨子是個例外,但畢竟像墨子這樣的學者是很少的,它在技術變革層面,具有超越時代的科學力量。
第三,“士”與“工”的區(qū)隔與互動中呈矛盾化的演進,使得“士”與“工”之間的合作潛能被遮蔽?!笆俊迸c“工”的合作潛能是巨大的,可惜東周哲學家或學者沒有看到這一點。《考工記》只看到了“工”的“分工”,而沒有注意到“士”與“工”的“合作”?!犊脊び洝吩唬骸胺补ツ局て撸ソ鹬ち?,攻皮之工五,設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搏埴之工二?!?這些分工巨細的工匠是“術有專攻”的,并主張“不冶它技”。如果東周將《考工記》中的天文學、地理學、物理學、化學、力學、聲學、建筑學、數學等學科“合作”發(fā)展,那將是另外一種天地。
第四,“士”與“工”的區(qū)隔導致“工”與“士”的身份處于彼此孤立或不獨立,很難自由融合而充分互動。抑或說,“士”與“工”的互動是在有隔閡的思想語境下完成的。科學誕生的條件:應是有一批“士”為“實驗室”而存在,因為科學知識的誕生與演變主要發(fā)生在實驗室,東周之“工”的活動只是專門化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即技術創(chuàng)造。身份的不獨立直接導致東周技術的發(fā)展實際上是沒有科學目標的,它的發(fā)展方向取決于當時社會戰(zhàn)爭、宗教以及社會農業(yè)發(fā)展目標。同時,也導致“士”對自然哲學的思考與工匠技術哲學的思考是沒有區(qū)分度的,或出于一種混沌的原始狀態(tài)。
簡言之,在中國東周社會,合“禮”性技術文化是非常發(fā)達的,但少有科學文化發(fā)展的土壤與空間。盡管《考工記》中顯示出“工”與“士”的合“禮”性互動跡象,但這種互動是在區(qū)隔化風險中演進的,它極其不利于科學知識的生產與發(fā)展。抑或說,在鏡像《考工記》后發(fā)現,它既涵蓋了中國式“齊爾塞爾論題”的最初模型與要義,又昭示出齊國士大夫與百工在互動中潛伏著彼此的區(qū)隔化偏向及其后遺效應風險。
注釋:
① 有關“齊爾塞爾論題”,參見(荷)科恩:《科學革命的編史學研究》,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2年。
② Panofsky E. Renaissance and Renascences in Western Art, Art Bulletin, 1962, 44(1).
③ Martini M. The Merton-Shapin relationship from the historiographic debate internalism/externalism,Cinta De Moebio, 2011(42):288-301.
④ Long P O. Artisan/Practitioners and the Rise of the New Sciences, 1400-1600,Sixteenth Century Journal, 2013, 65(3):202-203. Dear P. Pamela Long, Artisan/Practitioners and the Rise of the New Sciences, 1400–1600. (The Horning Visiting Scholars Series.) Corvallis:Orego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⑤ (日)倉喬重史:《技術社會學》,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8年。
⑥ 鄒其昌:《<考工記>與中華工匠文化體系之建構—中華工匠文化體系研究系列之三》,《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9期。該文詳細分析了《考工記》的工匠文化體系建構范式,所謂“ 《考工記》范式”,作者認為:“ (它)主要是指國家管理者層面從整體社會結構組織來規(guī)范或建構工匠文化體系,突出了工匠文化的社會職能、技術文化、行業(yè)結構、考核制度、評價體系等核心要素系統(tǒng),使之成為中華工匠文化體系創(chuàng)構期的重要范本,也是后世中華工匠文化體系建構的關鍵性文本或理論模式。”該文作者提出的《考工記》為“中華工匠文化體系創(chuàng)構期的重要范本”,值得學界注意,并就“中華工匠文化體系”這一全新命題展開研究,這必將有補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掘、傳承與創(chuàng)新,也增益于世界文化的多樣性發(fā)現與發(fā)展。
⑦ 實際上,戰(zhàn)國之前的五帝和夏商時期的上古歷史資料的匱乏與無知,很難斷定《考工記》是中國造物學的源頭,任何現有技術都與曾經的歷史密切相關。
⑧ 《考工記》最多算是齊國的官方技術文本,言之為“科學技術”需要進一步地證明或論證,東周社會是否有“科學”的存在是需要研究的,或最多說齊國有“準科學”的存在。因為,“科學知識的演變主要發(fā)生在實驗室里。”(法)R.舍普:《技術帝國》,劉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第83頁。
⑨ [漢]司馬遷:《史記》 (第5冊),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480頁。
⑩ 俞水生:《漢字中的人文之美》,上海:文匯出版社,2015年,第3頁。
?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55),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年,第880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97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97頁。
? [漢]鄭玄:《禮記正義》(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079頁。
? [元]陳澔:《禮記集說》,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185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97頁。
? [周]太公望:《六韜·三略》,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年,第102頁。
? [戰(zhàn)國]佚名:《黃帝內經》,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2013年,第171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98-99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06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04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08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08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02頁。
? 程俊英譯注:《詩經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第250頁。
? 程俊英等譯:《白話詩經》,長沙:岳麓書社,1997年,第25頁。
? [漢]鄭玄注, [唐]賈公彥疏,黃侃經文句讀:《周禮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277-279頁。
? (日)倉喬重史:《技術社會學》,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11頁。
? (法)R.舍普等:《技術帝國》,劉莉 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9年,第11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110頁。
? 陳戍國點校:《周禮·儀禮·禮記》,長沙:岳麓書社,2006年,第97頁。
Kao Gong Ji and the Zilsel’s Thesis: In line with LI technology
Pan Tianbo
As a systematic technical text, Kao Gong Ji means that a thought of artisan culture theory had emerged from Qi country in the Eastern Zhou Dynasty; it also marks the local vassal state official technology was in line with the LI technology to slowly mature. Kao Gong Ji had recorded in the six kinds of official handicraft industry and its 30 types of trades, or the first to create a vassal state official artisan culture system, which includes the various types of social functions, creation technology,production Norms, construction system and assessment of the early Chinese artisan culture system Yuan. In addition, with the technical system itself mature of Kao Gong Ji with the Eastern Zhou culture or literati think of this logical system to conform to Li technical system. Kao Gong Ji covers both the initial model and the essence of the Chinese-style the Zilsel’s Thesis, but also reveals that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scholar and the kindergarten teachers lurked each other with the potential of the deviation and the consequences of their effects.
the Zilsel’s Thesis; East Zhou; Scholar; Artisan; Interaction; Distinction
潘天波 江蘇師范大學傳媒與影視學院 副教授 博士
J18
A
1674-7518 (2017) 02-0015-07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華工匠文化體系及其傳承創(chuàng)新研究”(項目批準號16ZDA105),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宋元明清海上絲綢之路與漆藝文化研究”(項目批準號14BG067)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