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華
最初見到死亡,我還是個沒有經(jīng)歷過痛苦的天真的小女孩。那天,我正在外祖父種滿花草的院子里玩“扮家家酒”的游戲, 忽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和悲愴的樂聲傳來,我愣了一下,飛快地跑出院子。一隊長長的送葬隊伍正緩緩從門前經(jīng)過。后面跟著一大群身穿白粗麻布孝袍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女人們用手帕蒙住臉,唱歌似的長一聲短一聲地哭泣。
我沒有像其他小孩子那樣追著隊伍又喊又跳,就那么呆呆地站在路邊看著。這事過去很久,我都不能夠忘記,那樂聲里所訴說的生命的秘密和悲涼,是那么深那么痛地開啟了我小小的心靈。
長大以后,在我20多年的生命里,先后親眼目睹了外祖父、外祖母和母親的去世。他們?nèi)耸俏易顡磹鄣挠H人:母親給了我生命,而外祖父、外祖母撫養(yǎng)了我。 他們都曾在病痛中掙扎良久,然后默默離去,沒有留下一句話。但他們所給予我的呵護和愛,卻那么久遠地深植在我的生命中。十幾年過去了,留在我心底的依然是一份抹不去的痛楚。
19歲那年,在一場車禍中,我也經(jīng)歷了死亡,曾在生與死織成的暗夜里掙扎了7天7夜。當(dāng)時醫(yī)生告訴唯一守候在我身邊的弟弟,說我隨時可能死去。17歲的弟弟不知如何準備后事,他只是哭,只是不相信,不吃不睡一直守在我的床前。
活過來以后我才明白:死亡就是對這個世界毫無感知,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快樂,當(dāng)然也沒有痛苦。由此也才徹悟,那愛那歡樂,連同痛苦也都是如此珍貴,因為它標志生命的存在。
隨著閱歷和經(jīng)歷的增加,那種對于未知死亡的恐懼變得淡薄了,我已知道那是必然,死神同每一個人簽約,沒有人可以違約。雖然結(jié)局一樣,但是過程卻可以截然不同。我想要說的是,由于我對于生命的愛以及對生命越來越接近本質(zhì)的認識,我的生命變得單純明凈。在學(xué)會奮斗的同時,我也得到了享受和欣賞生命的自然和美麗。而這些,多半與利欲和物欲無關(guān)。沒有利欲和物欲的參與,我也照樣獲得許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