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緒祥
摘要:新安畫派有著明顯的地緣特征,畫家主要是皖南人士,畫作主要是皖南的山水和其他景致,因為其所經(jīng)歷時代的特殊性,新安畫派的畫風分為前期和后期兩個時期,前期安逸,以儒家思想入畫,是數(shù)千年的知識分子典范,后期戰(zhàn)亂動蕩,畫家逃儒避世,以孤傲為旨作畫,漸江是影響極大的重要人物。
關鍵詞:新安畫派 儒家 孤傲 皖南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7)09-0042-03
明末清初年間,皖南地區(qū)興起了一個山水畫派,從者眾多,影響頗廣,這就是后來著稱的新安畫派,不過那個時候還不以新安畫派稱之。新安畫派不僅名稱發(fā)生過變化,畫風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程邃在《黃山水水冊》中說到“吾鄉(xiāng)畫學正脈,以文心開辟,漸江稱獨步。當日浩氣以往,遂而逃儒”,這說明了新安畫派的風格會隨著時間的發(fā)展形成迥然不同的面貌。本文就新安畫派及其風格的發(fā)展做一下探究,以讓后人對新安畫派的了解更加清晰,并找到美術創(chuàng)作的一些規(guī)律。
一、前期以儒家入畫
劉勰《文心雕龍》中提到“詩言志,歌永言”,“文之為德”,“圣人之情,先王圣化”,皆在文中,且“志足方可言文,情信方可辭巧”。文人為文,需要用情,更需要以教化為本,畫家作畫亦是如此。在我國悠長的數(shù)千年歷史中,儒家思想一直是教化的核心。因此,通過在畫中注入儒家思想,讓看到畫的人可以明禮知節(jié),從而形成精神氣的傳播,是畫家繪畫之源,無論山水、花鳥,還是動物和人物,皆不以形似為優(yōu)劣標準,而是是否有神韻,是否有情和志在其間,畫中之物與現(xiàn)實之物往往相距甚遠。新安畫派畫家前期作畫,也是以滲透儒家思想為主,然后附加自己的一些情感,畫面充滿了生動和活力。
新安畫派初期被稱之為天都派,孟陽、周生為鼻祖,后被發(fā)揚光大,有了新安一稱,這在龔弦的《山水卷·跋》中被充分論述:“孟陽開天都一派,至周生始氣足力大?!倍懊详柍绦彰戊荩苌钚彰啦?,俱天都人”;后來聞名遐邇的新安派畫家“方式玉、王尊素、僧漸江、吳岱觀、汪無瑞、孫無逸、程穆倩、查二瞻”等人皆是天都人,并從孟陽、周生二人處沿襲的作畫風格,而漸江、汪之瑞、孫逸、査士標被畫壇稱為新安畫派四大家,是新安畫派的核心。
在戰(zhàn)亂尚未到達皖南地區(qū)時,這里偏安一隅,和樂安詳,儒家思想占據(jù)著絕對的地位。皖南一帶,號稱東南鄒魯,百姓信奉積善成德,并以讀書入仕為第一等事,文教昌盛,讀書者眾,且成績斐然,以文垂世者不乏,在科舉考試中,出現(xiàn)過父子皆尚書、兄弟九進士的盛況,且狀元之多,舉國難有,其對儒家的崇尚可見一斑。而且,不獨程朱理學興盛于斯,詩學、經(jīng)學、數(shù)學、醫(yī)學等學問在這片土地上也是充滿了勃勃生機,涌現(xiàn)了眾多的詩學家、經(jīng)學家、數(shù)學家、醫(yī)學家等。
如此赫赫之學風,自然會對新安畫派畫家形成顯著影響。生長于斯地的新安畫派畫家,不管是身出名門,還是小戶人家,都修身立德,讀經(jīng)史、誦詩文、明誠信,知孝悌,然后在其創(chuàng)作時,有意或無意地滲入這些耳濡目染的影響:詹景鳳在《東圖玄覽編》和《詹氏書畫旨》兩本著作中,明確了創(chuàng)作的核心是儒家思想,不論文還是畫,抑或是言行,都必須承載儒家思想于其間,才是有價值的,這在其山水、花鳥等畫作中均有體現(xiàn);丁云鵬是詹景鳳的學生,其創(chuàng)作思想自然承襲自詹景鳳,并且因著家學的淵源,作品能夠以恢弘的筆觸呈現(xiàn)出博大的胸懷,《溪山煙靄圖》在水秀山青與林木蔥郁中孕育著畫家對秀麗山河的熱愛;程嘉燧被清代大文學家錢謙益譽為“晚明大家”,在儒學上有著精深的造詣,這種體會也就融入了其畫作中,《春水如天上坐》《富春煙暝》等皆在湖光山色中呈現(xiàn)出了寬容與愛;新安畫派重要的代表人物漸江也是自幼便接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為人一直篤信孝悌,侍母至善,這種根深蒂固的修養(yǎng)在其早期畫作《峭壁孤松圖軸》中有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出身于名門望族的查士標更是一身書香之氣,忠孝節(jié)義信仰深入血液之中,在其畫作中自然也有這種意識的體現(xiàn);程邃是博學多能,不僅善文能詩,而且能畫善刻,尊文重儒是思想精髓,在這個思想引導下,他不僅積極出仕,甚至參加了抗清運動,但是他又善于調節(jié)自己,在情勢已不可改時,對于明朝不那么執(zhí)著,從他與降清的錢謙益、周亮工等交往密切且心無芥蒂便可見一斑,因此,與其他畫家的作品有著顯著不同,程邃的作品一直是熱血的,形成一種灑脫的風格,朱青生對程邃的評價是“為人與作畫,處處體現(xiàn)著中國知識分子的典型認知——安貧樂道,達可以兼濟天下,窮只要獨善其身即可”。在程邃來說,“作畫不是武器”,只是一種愛好。《三湘雨霽圖》中,有“春風急卷三湘雨,霽色橫開千嶂云”之景,也有“行到水窮詩興發(fā),風流誰識鮑參軍”之情,畫風磅礴,意興灑脫,處處可見恢弘。
二、后期以孤傲為旨
后來明清交替,戰(zhàn)禍延到了皖南地區(qū),百姓和官員皆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即使后來戰(zhàn)爭平息,也是社會的大變革時期,換發(fā)只是其中的一個小方面,在這種環(huán)境里,在這種求而不得之下,很多知識分子選擇了避世,有的甚至削發(fā)為僧。亡國之痛和無能為力流之于新安派的筆端,便是冷峻孤傲的畫風,畫中之物再也不同以前,缺少了愛,蘊含了以遺民自居的新安派大家的不合作的遺世獨立之態(tài)度。新安派后期以漸江為主要代表人物,其后的洪范、江蓉、汪滋、江彤輝等皆是從漸江之風,本文主要談一下漸江。
漸江是新安畫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不僅是因為其畫作優(yōu)秀,更是因為在后期的逃儒,甚至進武夷山為僧,其畫作更滿是寂寥與蕭瑟。在前期,漸江學北宋之畫技,并融合倪迂之畫風,能夠形象地描繪自然景物,并且呈現(xiàn)儒家思想,這使得漸江成為冠絕古今的大成畫家,不僅在新安派內可以稱宗做祖,即使于其他畫派,也形成重要的影響力。“江南山水,董巨正傳,元代而后,已無其亞。蓋集大成于李成、范寬、郭熙、荊浩、關仝……數(shù)百年來,卓然大家,惟漸師始克當此”,黃賓虹的評論,足見漸江在畫壇的地位與影響力,足見漸江的優(yōu)秀。在后期,漸江因為心灰意冷,轉而逃儒,于作畫風格上,另樹一幟,這對新安畫派的其他畫家作畫形成了重要影響,即使程邃以長者之身“勸其返初衣,作孝悌明王事”,漸江也沒有走回原路,這縱然有其他人對程邃的謗議影響漸江“時輩謂為謗議,持論相責,未克竟所說”,更是漸江心意已決。
具體來說,漸江作畫風格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以武夷山和黃山為分界點:第一階段為進入武夷山為僧之前,這個階段的漸江畫作中很多取法前人的痕跡,尚未你那個融會貫通,而且其在旨趣方面也并不突出,可以推斷正脈居多,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漸江較少作畫吧!目前存世的這個時期的漸江作品只有《秋山幽居圖》和《新安五家岡陵山水卷》兩幅,且《新安五家岡陵山水卷》還是漸江與其他人的合作之作。在第二個階段,在朝代更替的政治漩渦中,在民眾流離失所的困境中,漸江覺到無力回天,只好修佛家之虛無和空寂,聊慰己心,1946年,漸江入閩后,在次年便落發(fā)為僧,此后,漸江的畫技日益精進,將前人之所長融會貫通,并且在畫中,揉進了禪的空靈與自己的孤寂,形成了截然不同的畫風,存于世的《竹石幽居圖軸》《唐人詩意圖冊》等作品無一不呈現(xiàn)孤傲,程邃更是嗅出了漸江的逃儒之思,對其進行規(guī)勸,雖然并無什么作用。第三階段是漸江與黃山為伴的時間,漸江的足跡遍布了黃山諸峰的每個角落,全身心投入到黃山景中,云海、松石,在漸江的筆下驚奇出彩,一木一石,皆顯黃山本性,見于《黃山圖》等畫作中,石濤評價說“公游黃山最久,故得黃山之真性情”,漸江的藝術成就達到了最高峰,漸江之風格,新安派畫家多趨之,無論是同時代的査士標、孫逸等人,還是后世的姚宋、吳定等人,于是,新安派走上了逃儒之路,筆下之景,皆是幽冷雋逸,滌蕩世俗。
新安畫派由于它的地域和時間上的特殊性,使其具備了很強烈的風格特征:在取材上,以皖南的青山秀水為對象,明朗而純凈;在政治與文化理念上,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入仕,后期避世;在繪畫技法上,取宋元眾家畫技之優(yōu)勢融為一體,技藝高超。這種鮮明的特征使得新安畫派在當時畫壇獨樹一幟,并對后世中國畫壇產生深遠影響,為后人所效法,因此也使得新安畫派成為中國畫史上的一顆錦繡明珠。
《夢歸黃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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