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花

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從歷史中取材，行文上表現(xiàn)出詩意的激情以及強烈的個人情緒，以文化角度關照歷史，充滿了深厚的人文情懷和終極追問的反思，充滿了理性的凝重，其散文被稱“學者散文”或“散文創(chuàng)作上的‘理性干預”，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文化散文”。

從語言上來說，《文化苦旅》擺脫了干巴巴的歷史表述，代之以讓人如臨其境的歷史場景，這是它區(qū)別于一般的散文，也區(qū)別于一般的歷史材料的地方，也是它的魅力所在。把《文化苦旅》作為名著閱讀的篇目，目的是想讓學生從中感受它語言的魅力，及熏陶歷史人文情懷。大部分學生讀了之后義憤填膺，滿懷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憤慨，恨不得鉆進歷史時空中進行干預。

這一天，看完了學生們的讀后感，又一次被他們的情懷所感染。有學生在讀后感中寫道：“讀完之后我又困惑：歷史書給我們的是歷史事件，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結果，但余秋雨的文章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事件的細節(jié)、人物的心理活動等，這些細節(jié)是否是真實的？余秋雨的文章會不會誤導我們呢？”我一愣，對于名著的解讀怎么會還有這樣的疑惑呢？文學是藝術，藝術來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這應該是常識啊，他這是鉆牛角尖了？

讀后感發(fā)下去后，我在課堂上念了幾篇見解頗深、感悟頗深的文章。下課后，那句學生來找我，很不服氣地說：“老師，名家大家的文章不一定每篇都應該肯定吧？大家寫的都是溢美之詞，為什么沒人對他行文的嚴謹性提出質疑呢？”

我問他：“你能告訴我曹雪芹的經(jīng)歷和《紅樓夢》之間的關聯(lián)嗎？”

他很疑惑：“大家都說《紅樓夢》是以曹雪芹兒時的生活為原版的?！?/p>

“是啊，曹雪芹用自己、自己家族和親戚家族的奢華生活片斷和家族的沒落為藍本的，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藝術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你再想想，《史記》是史書還是文學書？”

“大家都說它不能作為歷史真實來看待，也不能作為片面的文學作品。我們學過《鴻門宴》和《項羽之死》，我覺得它特別有情節(jié)感，像看小說一樣，而鴻門宴和項羽垓下自刎又是真實的歷史。所以它既是史書又是小說吧。”

“是啊，《史記》它情節(jié)緊張，《項羽之死》英雄末路悲歌很動情，文學成就高。而我們要考究鴻門宴的歷史、項羽的死因等歷史真實，也可以從《史記》里找到一些依據(jù)。文學里有歷史，文學里也有考古價值，就看你怎么用了?！都t樓夢》里有考古依據(jù)和歷史真實嗎？”

他點了點頭，“我看過一些資料，說它對我們研究清朝時的建筑格局、服飾、飲食文化、藥材、藥方、食譜甚至是野生動物種類都有輔助借鑒作用?！?/p>

“是啊，所以說《紅樓夢》有文學價值，有揭示歷史走向必然的社會現(xiàn)實的展示、有研究曹雪芹生平的材料。文學性不妨礙歷史關照，歷史關照也可以做到有文學性。”

他終于開竅了，“老師，你的意思是《文化苦旅》也是這樣？不用把還原歷史安在身上，因為它的身份不是歷史書，不用肩負還原歷史的重任?！?/p>

“就是這樣的，我們看《文化苦旅》，能從里面看到歷史真實，但歷史真實不是《文化苦旅》最想傳達的東西。我們應該看到的是余秋雨在其中獨特的歷史反思，他的人文情懷，他的激情和憤慨，以及他是怎么表達的，用什么語言，從什么角度，這是我們應該在其中收獲的‘文化反思和‘散文筆法?！?/p>

這位學生心悅誠服，頻頻點頭。第二天又補交了一份讀后感：

“余秋雨在寫作中對歷史材料的把握體現(xiàn)了他的反思和痛心，他再現(xiàn)歷史現(xiàn)場，如臨其境地描寫歷史人物的動作、肖像，揣摩人物心理，觸動我們的情感和底線，我們欲呼吁卻無能為力，給了我們警醒要我們不忘前事；而充滿激情和強烈的喜惡，讓他的文章更具感染力。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文化散文的魅力?！?/p>

這件事塵埃落定，名著閱讀還在繼續(xù)，問題也會越來越多出現(xiàn)。我反思這件事的原因，一方面，學生缺乏知人論世的知識，那么多的作家作品都是以所見、所聞、所感為寫作內容，那么其他文體就排除這些了嗎？知識的遷移，對名家的人生經(jīng)歷、思路歷程的了解匱乏，是問題產(chǎn)生的主因；另一方面，學生的名著閱讀量還有待提高，讀多了自然就有了積累，見識和閱歷就會不斷豐富。

★作者單位：南寧市第三十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