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乙+王歡
摘 要:蘇軾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思想家、他早年曾有匡扶社稷的宏愿,提出過自己的政治主張和變革方略。但是在王安石變法中,他被認為是反對新法的保守派,后來司馬光等人廢除新法,他又對保守派提出了批評。蘇軾的政治思想和變法態(tài)度十分復雜,他的政治主張和為政理念在其散文中多有流露。本文將對蘇軾散文中的政治思想進行梳理與剖析,總結其為政理念、政治理想和治國方略。
關鍵詞:蘇軾 散文 政治思想
一、引言
蘇軾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詩詞兼善,且在書法、繪畫方面造詣精深,是我國文化史中最杰出的大才子之一。長期以來,對蘇軾文學、藝術方面的考察延綿不絕,而對于他的政治才能,研究者卻大多視而不見。研究者大多以王安石變法中蘇軾的態(tài)度為坐標,對蘇軾的政治思想和立場進行評價,但這種評價方式未免過于片面。蘇軾曾在寫給他的老師歐陽修的祭文中說道“我所謂文,必與道俱”①1937,“文以載道”是古代文人的文學道德理想,也是蘇軾作文的基本準則。從蘇軾散文中不難讀出其政治思想和變法態(tài)度。本文將從蘇軾散文的文本入手,對其中流露出的蘇軾的政治思想進行梳理與剖析,總結其為政理念、政治理想和治國方略。
二、蘇軾散文中的政治思想
(一)蘇軾散文中的“仁政”思想
仁政思想是儒家政治理論的核心內(nèi)容,所謂仁政,在古代主要就是指君王和統(tǒng)治階級要寬厚待民、輕徭薄賦、與民休息;要施行道德教化,以德政感化民眾,以仁慈之心使萬民歸服。仁政思想強調(diào)以民為本,孟子所謂的“民貴君輕”思想,在蘇軾的散文中回響不絕?!队囍瓶撇摺肥翘K軾對皇帝問政的應答,文中曾道“夫天下者,非君有也,天下使君主之耳”①565。這無疑是對孟子民本思想的復述。
那么,具體來說應該如何施行仁政呢?在蘇軾看來,首先,君主應當以人為本,“夫上之所向者,下之所趨也”①564,君主率先垂范,可以在整個社會形成德政教化的先導,上行下效,最終達到“息訟而措刑”①565的目的。其次,要對民眾施以教化,在《策別·安萬民》中,首篇即開宗明義地將教化放在“安萬民策”的第一位,蘇軾認為,教化的目的是使民知義,懂得什么該做,什么不能做。最后,蘇軾認為施行仁政最重要,也是最實際的措施就是輕徭薄賦,蘇軾曾經(jīng)在地方任職,他親眼目睹了苛政帶給民眾的痛苦,在他的散文中隨處可見對百姓疾苦的關注,對苛政重賦的憤懣與指責。比如在《諫買浙燈狀》這篇文章中,蘇軾聽說宋神宗要減價購買浙江農(nóng)戶的浙江燈,馬上向皇帝諫言制止,這篇文章文辭懇切,語氣中不難讀出一種氣憤和不平的態(tài)度:“陛下為民父母,唯可添價貴買,豈可減價賤酬?”②389
(二)蘇軾散文中的“法治”與“無為而治”
在《書論》中,蘇軾對法家代表人物商鞅評價頗高,商鞅在秦國雷厲風行地實施變法,不避親貴,對太子的老師處以黥刑,蘇軾贊揚商鞅“勇而有決”②438,而對于他所處的時代,他深刻地看到正是由于法治不彰,許多人徇私枉法卻得不到處理,即使已經(jīng)被舉發(fā),卻被君主下詔赦免,蘇軾大膽的問道:“圣人之為天下,豈容有此曖昧而不決。②452”在蘇軾看來,法律是君主實施統(tǒng)治的重要工具,使用法律貴在堅決果斷、賞罰分明,如果態(tài)度曖昧、立場模糊,就會使官府的公信力降低,對貪官佞臣構成了縱容包庇。蘇軾對于法治思想有自己的理解,他對于法家思想中的平等、果決態(tài)度深有同感,但不主張嚴刑峻法,而要以人治為主,法治為輔。
道家思想崇尚自然,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蘇軾在其文章中也時常體現(xiàn)出他對道家思想的傾慕,在《上神宗皇帝書》中他說道:“故風俗之變,法制隨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強而復之則難為力。③10804”他認為移風易俗這些事情官府能夠做的只是引導,而不能強加干涉,更不可指望在一朝一夕之間達成,這反映出他對“無為而治”的思想也不無認可。
(三)“此心耿耿,歸于憂國”——蘇軾的政治氣節(jié)
蘇軾將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烏臺詩案差點讓他送命,要不是宋代有不殺文人的先例,他早就被送上了斷頭臺。但即使遭受這場大難,后來又被貶到密州、黃州、儋州等地,但他身上的浩然正氣依然絲毫不減。《宋史》中曾經(jīng)記載蘇軾因反對新法而被貶流放黃州,當他路過金陵時,拜訪了已經(jīng)下野的王安石,蘇軾并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再提往日的恩恩怨怨,他關心的仍然是國家大事,當時國家大兵大獄,已露出了危難的征兆,蘇軾十分憂心地責問王安石:“公獨無一言以救乎?”③8645王安石的回答是:“安石在外,安敢言?”
王安石的回答反映出他對朝局艱危并非一無所知,但囿于時勢,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自己既然已經(jīng)被貶,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了。王安石是清醒的,他懂得審時度勢,一句“安敢言”活脫脫地展現(xiàn)了他的政治頭腦。而蘇軾卻是一片公心,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種無懼無畏、剛正凜然的政治氣節(jié),在蘇軾的政治生涯中一直保持著。對北宋朝廷來說,他不屬于守舊派,也不屬于改革派,而始終是一個批評者和監(jiān)督者。王安石變法時,他曾提出了堅決的反對意見,而到了王安石被貶,司馬光上臺,盡廢新法實施舊制時,他又站出來,批評守舊派把新法中的積極成分全部拋棄了,說他們這樣做是倒行逆施,蠻橫無理。晚年的蘇東坡在書信中說自己“此心耿耿,歸于憂國”④1482,他的自我評價是中肯而客觀的。
三、蘇軾的變法思想
(一)豐財、強兵、擇吏——蘇軾的政治革新理論
蘇軾生活的年代,一大批極富政治眼光的改革家看到了國家積貧積弱的危機局面,銳意改革,先后出現(xiàn)了慶歷新政、王安石變法等革新運動。蘇軾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且他年少時就有“頡頏當世賢哲之意”③8645,所以他對于變法革新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主張。《思治論》一文比較全面地闡述了蘇軾的政治革新理論。在這篇文章中,蘇軾認為,目前的政治危局已經(jīng)持續(xù)了近五六十年。北宋朝廷的危機首先起于財政,而財政危機主要是由濫修禱祠、稅法廢弛以及軍事行動三個原因造成的。財政之外,尚有兵災,宋朝政府與契丹、黨項等族的軍事斗爭處于進退失據(jù)的狀態(tài),原因在于軍事力量薄弱,朝廷又戰(zhàn)和不定,故而“兵終不可強”④1482,兵災之外,是北宋朝廷選官制度的腐壞,人才選拔制度起到了消極的引導作用,使“吏拘于法,不志于功名”,有德有才的人沒有施展機會,品德敗壞的人卻可以無所畏懼。針對這些問題,蘇軾提出了“豐財、強兵、擇吏”的改革主張。豐財是要增加國家的稅收收入,通過發(fā)展農(nóng)業(yè),統(tǒng)一鹽鐵稅法,開源節(jié)流,節(jié)省開支等辦法,可以增加國家的財政收入;強兵是增強宋朝兵力。通過“給田募役”,增加兵士入伍的積極性,通過強化訓練增加他們的戰(zhàn)斗力;擇吏則是改革人才選拔制度,通過合理的科舉制度選賢舉能,達到人盡其才的目的。
(二)蘇軾對王安石變法的復雜態(tài)度
蘇軾對于王安石變法整體來說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他雖然也有變革創(chuàng)新的要求,但是和王安石變法所主張的畢竟不是一回事。王安石主張的變法是激進式的,通過雷厲風行的改革迅速達到國富民強的目的,但蘇軾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國家的強弱最根本的還在于道德凝聚力,在于施行仁政,使萬民歸順,因此蘇軾主張的改革很大程度上是漸進式的,是逐步概念而不是急于求成。蘇軾對王安石改革給底層農(nóng)民造成的損害十分痛心,比如“青苗法”的頒布本來是朝廷為了在百姓青黃不接時提供賑濟的,卻被新法中某些貪官污吏用來牟取私財。蘇軾對這些行為是不能容忍的。但是另一方面,蘇軾并沒有對王安石變法全盤否定,他對“募役法”就十分贊同,但司馬光等人廢止新法時,他指責司馬光等人在走回頭路,使得原來稍有起色的國家政局“漸致惰壞”。晚年在總結與王安石的恩怨時,蘇軾說:“吾齊新法之初,輒守偏見,至有異同之論”④1428,他承認當時自己對王安石的新法有偏見,態(tài)度過于固執(zhí),對王安石的批評有的失于偏頗。從這些角度看,蘇軾對王安石變法的態(tài)度是復雜的,并非單純否定這么簡單。⑤
四、結語
綜上所述,蘇軾在散文中表達了自己的政治思想,在他的為政理念中,儒家的仁政思想占據(jù)了主體地位,同時,蘇軾又試圖融合法家的法治思想、道家的無為而治思想。但他對法家思想的接受是有限度的,他不認為北宋朝廷的主要癥結在法,而將“人治”提到最高的位置。無論在朝在野,他都謹守自己的政治理想,關心百姓的疾苦,真誠的希望能夠造福百姓。在變法問題上,蘇軾有自己的一套為政理念和變法方略,他對王安石變法總體上持批評態(tài)度,但對其中的積極成分又敢于肯定,甚至是在保守派當?shù)罆r,也敢于堅持公道,為王安石說話??偟膩碚f,從蘇軾的散文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血肉豐滿的政治家形象。蘇軾用他的文字,同時也用他的實際行動展示了他的政治思想。
注釋
① 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六十三[M].中華書局,1986.
② 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一一三[M].中華書局,1986.
③ 脫脫等.宋史·卷三三八[M].中華書局,10804.
④ 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六[M].中華書局,1986:1482.
⑤ 匡扶.蘇軾的政治思想和他對待人民的態(tài)度[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79(4):50-58.
參考文獻
[1] 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六十三[M].中華書局,1986:1937.
[2] 脫脫,等.宋史·卷三三八[M].中華書局,10806.
[3] 劉燕飛.蘇軾哲學思想研究[M].人民出版社,2014:221.
[4] 夏露.蘇軾與王安石變法[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84(2):73-79.
[5] 匡扶.蘇軾的政治思想和他對待人民的態(tài)度[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79(4):5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