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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還是想媽媽……”

        2017-06-09 18:08:17阿列克謝耶維奇
        南方文學(xué)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明斯克媽媽

        阿列克謝耶維奇

        “可我還是想媽媽……”

        季娜·科夏克,8歲。

        現(xiàn)在是一名理發(fā)師。

        一年級……

        1941年5月,我剛上完了一年級,父母把我送到了明斯克郊區(qū)的戈羅季謝少先隊員夏令營去度夏。我到了那兒,才游了一次泳,過了兩天——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我們被帶上火車,離開了那里。德國的飛機(jī)在天空中盤旋,我們卻高聲叫喊:“烏拉!”至于這些飛機(jī)是不是別的國家的,我們搞不清楚。在它們還沒有轟炸之前……可是一旦開始轟炸,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所有的顏色都消失了。第一次出現(xiàn)了“死亡”這個詞,所有人都在說著這個莫名其妙的詞。而媽媽和爸爸沒有在身邊……

        當(dāng)我們離開夏令營時,每個人的枕頭套里都被塞進(jìn)了些東西——有的塞了米,有的塞了白糖。甚至連最少的孩子都沒有落下。大家都讓隨身帶了些什么東西,人們都希望盡可能多帶些路上吃的。人們都特別珍惜這些食物。但是在火車上,我們看到了受傷的士兵。他們呻吟著,疼痛得厲害,我們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們。這在我們那里被稱作是:“去給爸爸吃?!蔽覀兎Q呼所有男軍人都叫“爸爸”。

        有人告訴我們說,明斯克被燒毀了,一切都被燒毀了,那里已經(jīng)被德國人占領(lǐng),我們要坐車去大后方。我們要去的,是沒有戰(zhàn)爭的地方。

        坐車走了一個多月。我們準(zhǔn)備去某個城市,快到達(dá)的時候,因為德國人已經(jīng)離得很近,人們不能拋下我們不管。于是,我們到了摩爾多瓦。

        這地方的風(fēng)景非常美麗,周圍聳立著不少教堂。房子都很低矮,而教堂很高大。沒有睡覺的床和被褥,我們就睡在稻草上。冬季來臨的時候,平均四個人才能擁有一雙皮鞋。繼之而來的是饑餓。挨餓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周圍的人,因為所有的食物都供應(yīng)給前線了。保育院里收養(yǎng)著250個孩子。有一天——招呼大家去吃午飯,卻沒有任何吃的東西。女教導(dǎo)員和院長坐在食堂里,看著我們,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我們養(yǎng)著一匹馬,叫瑪伊卡……它已經(jīng)很老了,性情很溫順,我們用它來運水。第二天,這匹馬被殺死了。大人給我們水喝,還有一小塊瑪伊卡的肉……但是這件事隱瞞了我們很久。我們要是知道了,不可能吃它的肉……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是我們保育院中唯一的一匹馬。另外,還有兩只饑餓的小貓。瘦骨嶙峋!還好,我們后來想,真是萬幸啊,幸虧兩只貓這么瘦弱,不然也會讓我們吃掉的。

        我們都腆著個大肚子走來走去,譬如我,能喝下一小桶湯,因為湯里什么東西也沒有。給我盛多少,我就能喝下多少。是大自然拯救了我們,我們?nèi)缤瑫圆莘雌c的動物。春天,在方圓幾公里的范圍內(nèi)……圍繞著保育院……沒有一棵樹發(fā)芽長葉,因為我們吃光了所有的嫩芽,甚至剝光了嫩樹皮。我們吃野菜,所有野菜都吃了個遍。發(fā)給我們每人一件短呢子大衣,在大衣上縫了口袋兒,我們用來裝野菜,我們穿著它,嘴里嚼著野菜。夏天拯救了我們,而冬天變得更加艱難。很小的孩子,我們有40人,單獨住在一起。每逢深夜都會哭號不止。呼喚著爸爸和媽媽。教導(dǎo)員和老師盡量不在我們的面前提到“媽媽”這個詞。她們給我們講童話,都提前挑選好了圖書,上面不能出現(xiàn)這個單詞。如果突然有人說出“媽媽”這個詞,孩子們立刻號啕大哭。傷心的痛哭根本無法勸停下來。

        我又重新上了一次一年級。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上完一年級時我獲得了獎狀,但是當(dāng)我們到了保育院,當(dāng)被問道,誰有補(bǔ)考時,我說,我有。因為我以為:補(bǔ)考——就是獎狀的意思。三年級的時候,我從保育院中逃了出來。我要去找媽媽。在森林里,博利沙科夫爺爺發(fā)現(xiàn)了餓得有氣無力的我。當(dāng)他知道了我是從保育院里跑出來的,就把我?guī)У搅俗约杭依?,收留了我。家中只有他和老奶奶兩個人生活。我的身體慢慢地康復(fù)了,開始幫助他們收拾些家務(wù):挖野菜,給土豆除草——什么活兒都干。我們吃的是面包,但這算什么面包啊,里面根本沒有多少糧食。它的味道苦苦的。面粉里摻雜了所有磨成粉的東西:濱藜,胡桃花,土豆。我至今都無法平靜地看到這些膩味的野菜,能吃很多面包。不管怎么吃,我都吃不飽……在十多歲期間……

        那么多的事我至今仍然記得。許多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記得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小女孩,她鉆進(jìn)了不知誰家的菜園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洞,她在那里守候著老鼠出來。小女孩餓壞了。我記得她的面龐,甚至她身上穿的薩拉凡[1]。有一天,我走近她,她告訴了我老鼠的事兒……我們就坐在一起,守候著這只老鼠……

        整個戰(zhàn)爭期間,我都在等待,等戰(zhàn)爭一結(jié)束,我就和爺爺套好馬車,去尋找媽媽。被疏散到后方的人們路過我家,我就問他們:“你們看沒看到我的媽媽?”被疏散的人很多,那么多,每家都擺放著一鍋熱乎乎的蕁麻湯。如果有人進(jìn)來,好讓他們隨便喝些熱乎乎的東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可以給他們吃的了……但是每家都放著一鍋蕁麻湯……我這些都記得清清楚楚。我采集過這種蕁麻。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等著,一天,兩天,沒有一個人來找我。媽媽沒來接我,而爸爸,我知道,他在軍隊里。我這樣等了兩個星期,再也沒有耐心等待了。我爬上了一列火車,鉆到一張座椅下,出發(fā)了……往哪兒去呢?我不知道。我想(這還是孩子的想法),所有的火車都應(yīng)該去明斯克。而在明斯克,媽媽會等著我!然后,我們的爸爸也會回來……成了戰(zhàn)斗英雄!身上掛滿了勛章和獎?wù)隆?/p>

        他們在某次轟炸中失蹤了。鄰居們后來告訴我說——他們兩個人去找我了。他們奔向了火車站……

        我已經(jīng)五十一歲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我還是想媽媽。

        “我——是你的媽媽……”

        塔瑪拉·帕爾西莫維奇,7歲。

        現(xiàn)在是一名打字記錄員。

        整個戰(zhàn)爭期間我都在想媽媽。在戰(zhàn)爭開始的日子我就失去了媽媽……

        我們正在睡覺,我們的少先隊員夏令營就遭到了轟炸。我們從帳篷里飛快鉆出來,奔跑著,叫喊著:“媽媽!媽媽!”教養(yǎng)員撫摸著我的肩膀,想安撫我平靜下來,可我還是哭喊著:“媽媽!我的媽媽在哪里?”直到她把我摟在自己的懷里,說:“我——就是你的媽媽。”

        在我的床頭上掛著一條裙子,白色的短上衣和紅領(lǐng)巾。我穿戴好,和伙伴們徒步向著明斯克的方向出發(fā)了。沿途有許多孩子被父母接走了,可是沒有我的媽媽。突然聽到人們說:“德國人進(jìn)了城……”我們趕緊往回跑。有個人對我說,他看見了我的媽媽——她被打死了。

        當(dāng)時我立刻失去了記憶……

        我們是怎么到達(dá)了奔薩[2]的——我不記得,我是怎么被送到了保育院的——我不記得。記憶中這一切都是一片空白……我只記得,有許多孩子,只能兩個人擠到一張床上睡覺。如果一個哭,另一個也跟著哭:“媽媽!我的媽媽在哪里?”我還很小,一位保育員阿姨想認(rèn)我做干女兒??墒牵抑幌胱约旱膵寢尅?/p>

        我從食堂里走出來,所有的孩子們都沖著我喊:“你的媽媽來了!”我的耳朵里充滿了這一種聲音:“你的媽媽……你的媽媽……”每天晚上我都夢見媽媽。我真正的媽媽。突然——她真的出現(xiàn)在面前,可是我覺得,這是在做夢。我看著——媽媽!但不相信這是真的。有好幾天人們都勸慰我,我還是害怕走到媽媽身邊。萬一這是夢呢?是在做夢呢!媽媽哭著,而我喊叫:“別過來!我的媽媽死了?!蔽液ε隆液ε孪嘈抛约旱男腋!?/p>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這樣……整個一生中在自己生活的幸福時刻我都會哭,流淚。一生都是這樣……我的丈夫……我和他相親相愛生活了許多年了。當(dāng)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我愛你。我們結(jié)婚吧…… ”我——淚流滿面……他嚇壞了:“我讓你生氣了?”“不!不是!我——太幸福了!”但我總是不能一直做一個幸福的人。一個完全幸福的人。我得不到幸福。我害怕幸福。我總是覺得,它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在我的心中永遠(yuǎn)是這種“很快——很快……”的感覺。這是童年留下的恐懼記憶……

        “他怎么會死呢,今天并沒有開槍???……”

        愛德華·沃羅什洛夫,11歲。

        現(xiàn)在是一名電視工作者。

        我只對媽媽講戰(zhàn)爭的事……自己的媽媽……只對自己最親近的人……

        當(dāng)時,游擊隊還駐扎在我們村子里,有一位老頭兒死了,正好我住在他家。埋葬他的時候,一個七歲的小男孩走過來問:

        “為什么老爺爺躺在桌子上?”

        人們回答他:

        “老爺爺死了……”

        小男孩顯得很驚訝:

        “他怎么會死呢,今天并沒有開槍呢?”

        小男孩只有七歲,可是他已經(jīng)聽了兩年的槍聲。人們都是在開槍的時候被打死的。

        我記住了這些……

        我的講述是從游擊隊開始的,可我當(dāng)時并不是很快就遇上他們的。那是到了戰(zhàn)爭第二年的年底。我沒有講,我和媽媽在戰(zhàn)爭爆發(fā)的一個星期前,怎樣坐車到了明斯克,她把我怎樣送到了明斯克郊外,來參加少先隊員夏令營……

        在夏令營我們唱歌:《如果明天就是戰(zhàn)爭》、《三個坦克手》、《跨過平原,越過山岡》。我的父親非常喜歡最后一首。他經(jīng)常哼唱……當(dāng)時剛剛上映《格蘭特船長的兒女》,我很喜歡電影中的插曲:《愉快的風(fēng)兒,請為我們歌唱》。我經(jīng)常伴隨著它的歌聲起床去做早操。

        那天早晨沒有做操,飛機(jī)在我們的頭頂上盤旋……我抬眼看見,從飛機(jī)上分離出許多黑點兒,我們當(dāng)時還不知道那是炸彈。少先隊夏令營旁邊就是鐵路,我沿著鐵路去明斯克。原因很簡單:離媽媽現(xiàn)在工作的醫(yī)學(xué)院不遠(yuǎn),就是火車站,如果我沿著鐵軌走,就會找到媽媽。我叫上一個小男孩跟我一起上路,他家住的離火車站不遠(yuǎn),他比我要小很多,哭得很厲害,走得也很慢,而我喜歡徒步行走,我和父親曾經(jīng)轉(zhuǎn)過列寧格勒所有的城堡。當(dāng)然,我沖他發(fā)火了……但是我們總算到達(dá)了明斯克火車站,到了西大橋,開始了連續(xù)不斷的大轟炸,我和他走散了。

        媽媽沒在醫(yī)學(xué)院里,媽媽的同事戈魯博教授住得不遠(yuǎn),我找到了他的家。但是,里面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的……許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敵機(jī)剛剛開始轟炸城市的時候,媽媽就搭坐上了一輛順道車,沿著去拉托姆卡的公路接我。她到了那里,看見的是被炸毀的夏令營營地……

        人們都離開了城市,四散奔逃。我覺得,到列寧格勒要比到莫斯科遠(yuǎn),我的爸爸在列寧格勒,可他去了前線,我的姑媽住在莫斯科,他們哪里也不會去的。他們不會離開的,因為他們住在莫斯科……住在我們的首都……沿途我跟上了一位領(lǐng)著小女孩的婦女。這是位陌生的女士,但她明白了,我是一個人,什么也沒有,餓著肚子。她就叫過我去:“到我們這兒來吧,我們一起走?!?/p>

        我記得,當(dāng)時平生第一次吃洋蔥腌肉。起初我皺著眉頭,后來還是吃了下去。如果轟炸開始,我總是注意觀察:這位女士和自己的小姑娘在哪里。傍晚的時候,我們就躲藏到一條溝里,躺下休息。對我們的轟炸一刻都沒有停止。女士回頭望了一眼,大叫一聲……我也起身,向著她看的那個方向張望,我看見,一架飛機(jī)貼著地面俯沖下來,伴隨著馬達(dá)聲,它的機(jī)翼下面噴出一條火舌。這條火舌掃過的道路上騰起一片塵土。我條件反射般地栽到了溝底。機(jī)槍從我們的頭頂上掃射過去,飛機(jī)飛向了遠(yuǎn)處。我抬起頭,看見這位女士躺在溝沿上,滿臉血跡斑斑。當(dāng)時可把我嚇壞了,我從溝里跳起來,撒腿就跑。從那時起,甚至現(xiàn)在,有一個問題始終在折磨著我:那個小姑娘怎么樣了呢?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村莊……街道上的大樹下躺著一些德國傷員。我這是第一次看到德國人……

        村里人都被他們從家里驅(qū)趕了出來,被迫去打水,德國衛(wèi)生員用大桶架在篝火上燒開水。早晨,他們把傷員抬上汽車,每輛車都讓坐上一兩個小孩兒。德國人發(fā)給我們水壺,告訴我們,需要給他們幫忙:給哪一個弄濕毛巾,放到頭上,給哪一個濕潤一下嘴唇。一個傷員請求我:“瓦謝爾[3]……瓦謝爾……”你把水壺放到他的嘴唇邊,全身都在哆嗦。到現(xiàn)在都說不清當(dāng)時的那種感受。厭惡?不是。仇恨?也不是。那是一種復(fù)雜的感覺,其中也夾雜著憐憫……人類的仇恨也有一個形成過程,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學(xué)校里教育我們要善良,要友愛。我的話題又跑遠(yuǎn)了……當(dāng)?shù)谝粋€德國人揍我的時候,我感到的不是疼痛,體驗的是另一種感覺。他怎么打我呢,他有什么權(quán)力打我?這讓我非常震驚。

        我又返回了明斯克……

        我和基姆交上了朋友。我和他是在街上相識的。我問他:

        “你和誰住在一起?”

        “沒人。”

        我了解到,他也是和家人失散了,就建議道:

        “那我們一起生活吧?!?/p>

        “好吧?!彼芨吲d,因為他沒有地方住。

        而我住在戈魯博教授丟下的住宅里。

        有一次,我和基姆看見,街上走著一個比我們大些的小伙子,手里提著刷鞋的托架。我們認(rèn)真聽取了他的建議:需要什么樣的箱子,怎么制作鞋油。為了制作鞋油,需要搞到煙炱,而這種東西在市里到處都是,把它收集起來,和隨便什么油脂攪和一下。一句話,做成某種散發(fā)著怪味的混合物,但必須是黑色的。如果把它均勻地涂抹到皮鞋上,它還會發(fā)光呢。

        有一次,一個德國人走到我跟前,把一只腳放到了箱子上,他的皮靴非常臟,粘在上面的泥濘都很長時間了,干透了。我們原先早已領(lǐng)教過這樣的皮鞋,為了先清理掉這些泥巴,我還專門配備了一把刮刀,然后,再往上面刷鞋油。我拿起刮刀,剛清理了兩下,他就很不高興。他抬腿就踢箱子,又朝我臉上踹了一腳……

        我長這么大,從來還沒有人打過我。孩子之間打架不算數(shù),在列寧格勒的學(xué)校里那是常有的事。但在這之前,成年人沒有打過我一次。

        基姆看著我的臉,叫喊著:

        “你別那樣看著他!不要??!他會打死你的……”

        那時候,我們第一次在街頭碰見了大衣上、西服上縫著黃布條的人。我們聽說了隔離區(qū)……大家提到這個詞的時候都是壓低了聲音……基姆是猶太孩子,但是剃光了頭,我們都說他是韃靼人。當(dāng)他的頭發(fā)長起來,卷曲的黑發(fā),誰還相信他是韃靼人啊?我為朋友擔(dān)心,半夜醒來,看著他濃密的頭發(fā),不能入睡:應(yīng)該想個辦法,別讓他們把基姆抓到隔離區(qū)里去。

        我們找了把理發(fā)推子,我又給他推成了光頭。天氣已經(jīng)冷了,在冬天沒法擦鞋。我們又有了新的計劃。德國軍隊指揮部在市里辦了家賓館,接待到達(dá)的軍官。他們都隨身攜帶著大背包、大箱子,而到賓館的距離不近。我們不知怎么奇跡般地搞到了一輛大雪橇,守候在火車站上。火車到站,我們把兩三個人的行李搬到雪橇上,拉著它,穿過整個城市。給我們服務(wù)的報酬有時是面包,有時是香煙,拿香煙到集市上,可以換到一切,隨便什么食物。

        基姆被抓走的那一天,深夜的火車晚點了,遲到了很長時間。我們都快凍僵了,但又不能離開火車站,已經(jīng)實行宵禁了。我們從火車站大樓里被趕了出來,在外面等候。終于火車到站了,我們往雪橇上裝滿行李,就拉著上路了。我們使勁兒拉著,皮帶勒得生疼,他們還驅(qū)趕著我們:“使奶力[4]!使奶力!”我們不能走快,他們就開始揍我們。

        我們把東西搬進(jìn)賓館,等著和他們結(jié)賬。一個家伙命令我們:“滾蛋!”——推了基姆一把,基姆的帽子從頭上掉了下來。他們立刻叫喊起來:“猶太!”上前抓住了他……

        過了幾天,我才知道,基姆被關(guān)進(jìn)了隔離區(qū)。我走到那里……整天圍著隔離區(qū)轉(zhuǎn)悠……有幾次透過鐵絲網(wǎng)看到了他。我給他帶去面包、土豆、胡蘿卜。等崗哨轉(zhuǎn)過身去,走到角落,我就飛快地把土豆扔進(jìn)去?;肪妥呱锨?,撿起來……

        我住的地方距隔離區(qū)有幾公里遠(yuǎn),但是每天深夜都會從那里傳來叫喊聲,那種聲音整個城市都能聽得到,我醒了,就想:基姆是不是還活著呢?我怎么才能把他救出來?在又一次大清洗過后,我到了約定好的地方,人們暗示我:基姆沒了!

        我很傷心……但還是抱著希望……

        一天早晨,有人敲門。我跳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基姆!不,這不是他。叫醒我的是住在下面一層的一個小男孩兒,他說:“請你陪我到街上去好嗎,那里躺著許多死人。幫我找找我的父親吧。”我和他走出家門,宵禁的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一場小雪染白了街道,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每隔十五或二十米,就躺著一些被槍殺的我們的軍人。半夜他們被押解著穿過城市,那些落在后面的,敵人就沖著他們的后腦勺開槍射擊。所有人都是臉朝下趴在地上。

        小男孩沒有力氣翻轉(zhuǎn)死人,他害怕看到里面有他的父親。當(dāng)時我就捕捉到了自己的一個念頭,為什么面對死亡我沒有一絲恐懼呢。我早已習(xí)慣了它。我把那些死人翻轉(zhuǎn)過來,小男孩就查看每張面孔。就這樣,我們穿過了整條街道……

        從那時起……我就再也沒有流過眼淚了……甚至可能是最應(yīng)該落淚的時候,也沒有。我不會哭了。整個戰(zhàn)爭期間我就哭了一次。那是當(dāng)我們的游擊隊護(hù)士娜塔莎犧牲的時候……她喜歡詩歌,我也喜歡詩歌。她喜歡玫瑰,我也喜歡玫瑰,夏天我給她采了一大束野薔薇。

        有一次,她問我:

        “戰(zhàn)爭前你上到了幾年級?”

        “四年級……”

        “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你要上蘇沃洛夫軍事學(xué)校嗎?”

        在戰(zhàn)爭前,我非常喜歡父親的軍裝,我也夢想佩帶著武器。但是我回答她,不,我不去軍校。

        死去的她躺在病房旁邊的松枝上,我就坐在她的身邊,哭泣。這是我看到死人后,第一次哭。

        ……我和媽媽重逢了……當(dāng)我們見面的時候,她只是看著我,甚至沒有撫摸我,她不停地重復(fù)著一句話:

        “是你嗎?難道這是你?”

        過了許多天,我們才能夠互相講述戰(zhàn)爭期間的遭遇……

        “你們都該去前線,卻在這兒欣賞我的媽媽……”

        雅妮婭·切爾尼娜,12歲。

        現(xiàn)在是一名教師。

        平常的一天……這一天的開始與往常沒什么兩樣……

        但是,當(dāng)我坐到有軌電車上,人們已經(jīng)是議論紛紛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可我什么都不明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跑回家,看到自己的媽媽,她在和面,淚水雨點般從她的眼睛里流淌出來。我問:“出了什么事?”她告訴我:“戰(zhàn)爭爆發(fā)了!轟炸了明斯克……”我們最近幾天才從明斯克回到羅斯托夫,我們?nèi)ヒ虌尲易隹土恕?

        9月1日,我們?nèi)匀蝗ド蠈W(xué),到了9月10日學(xué)校就關(guān)閉了。羅斯托夫開始疏散居民。媽媽說,我們應(yīng)該收拾東西,準(zhǔn)備上路,我不同意:“為什么要疏散呢?”我到了共青團(tuán)區(qū)委,請求他們盡快吸收我加入共青團(tuán)。他們拒絕了我,因為吸收的團(tuán)員需要滿14周歲,而我只有12歲。我以為,如果加入了共青團(tuán),就能夠參加一切活動,立刻就成了大人。我就能到前線去。我和媽媽坐上火車,我們隨身帶了一個皮箱,里面裝著兩個布娃娃:一個大的,一個小的。我記得,當(dāng)我把它們放進(jìn)去的時候,媽媽甚至都沒有反對。到后來這兩個布娃娃救了我們,我一會兒再說……

        我們抵達(dá)了高加索車站,火車遇到了轟炸。人們都趴到了一個露天的站臺上。往哪里去,搞不清楚。人們只知道:我們在離前線越來越遠(yuǎn)。離戰(zhàn)場越來越遠(yuǎn)。下著雨,媽媽用自己的身體為我遮蔽風(fēng)雨。在巴庫近郊的巴拉扎拉車站,火車噴吐著潮濕而濃黑的蒸汽。人們都很饑餓。戰(zhàn)前我們生活得就很清貧,非常清貧,我們家里沒有一件好東西可以拿到市場,去交換或出售,媽媽隨身的只有一本護(hù)照。我們坐在車站里,不知道怎么辦。去哪里呢?一個士兵走過來,不是士兵,而是小兵,年齡很小,皮膚黝黑,肩膀上挎著背包,綁著小飯鍋。看得出,他剛參軍不久,他正要去前線。他在我們旁邊站住,我靠緊了媽媽。他問:

        “女士,你去哪里?”

        媽媽回答:

        “不知道。我們是撤離的難民。”

        他說的是俄語,但地方口音很濃重:

        “不要擔(dān)心我們,你們到村子里找我的媽媽吧。我們?nèi)叶急徽鞅胛榱耍何覀兊母赣H,我,兩個兄弟。就剩下她一個人在家。去幫幫她,你們可以一起生活。等我打仗回來,我就娶你的女兒。”

        他說了自己家的地址,沒有東西可以寫下來,我們就記住了:葉夫拉赫車站,卡赫區(qū),庫姆村,穆薩耶夫·穆薩。這個地址我記了一輩子,雖然我們沒有到那里去。一位孤身的女人收留了我們,她住在一個膠合板子搭建的臨時小房子里,里面只放得下一張床和一個小凳子。我們是這樣睡覺的:我們的頭沖著過道,把雙腿伸到床底下。

        我們有幸遇到了不少好人……

        我忘不了,有一個軍人走到媽媽跟前,我們聊了會兒天,他說,他全家人在克拉斯諾達(dá)爾都死了,他要去前線。同志們喊叫他,招呼他上軍用列車,可是他站著,舍不得離開我們。

        “看得出,你們很窮,請允許我把自己的軍人證書留給你們吧,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媽媽哭了起來。我卻按自己的意思理解,沖著他喊叫:

        “正在打仗……您全家人都死了,您應(yīng)該去前線,向法西斯分子復(fù)仇,可是您卻在這里欣賞我的媽媽。您真不覺得害臊!”

        他們兩個人站在那里,他們的眼里都流著淚,而我不明白,為什么我這么善良的媽媽可以和這樣的壞人聊天:他不想去前線,他述說自己的愛情,要知道愛情只有在和平時期才會有。為什么我覺得他是在談戀愛?要知道,他的話里提到了他的尉官證……

        我還想說說塔什干的事……塔什干——這是我的戰(zhàn)場。我們住在工廠的宿舍里,媽媽在那里上班。它位于市中心,讓人們住在工廠的俱樂部里。在前廳和觀眾席里住的是一家一家的,而在舞臺上,住的是——“光棍兒們”,人們稱呼他們是光棍兒,實際上他們都是些工人,他們的家人都疏散走了。我和媽媽住的地方在觀眾席的一個角落里。

        發(fā)給了我們土豆供給證,媽媽從清晨到深夜都在工廠上班,我需要去領(lǐng)取這些土豆。排半天的隊,然后把一袋土豆拖在地上,走四五個街區(qū),我背不動這些土豆。不讓小孩兒坐公交車,因為正在鬧流感,宣布所有人都要檢疫。正好是這些日子……太不像話了——不讓我坐公共汽車。在離我們的宿舍還剩下一條馬路時,我的力氣都用完了,倒在口袋上,大哭了起來。陌生的人們過來幫忙——把我和土豆送回了宿舍。到現(xiàn)在我都能感覺到那種沉重。每一個街區(qū)……我不能丟掉土豆,這是我們的命根子。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扔掉土豆。媽媽下班回來,非常饑餓,臉色發(fā)青。

        我們餓著肚子,媽媽甚至瘦得和我一樣了。我心想,我也應(yīng)該幫助下媽媽,不能把我拋開??墒俏覀儙缀跏裁炊紱]有,我決定賣掉我們唯一的一條絨布被子,用這些錢買些面包??墒墙购⒆觽冑I賣,警察把我?guī)У搅艘粋€兒童室。我坐在那里,等他們通知上班的媽媽。媽媽換班后來了,把我領(lǐng)回家,我因為羞恥而痛哭,還因為媽媽在挨餓,可家里一塊面包也沒有了。媽媽得了支氣管哮喘,深夜里咳嗽得厲害,喘不過氣來。她要是能吃一口碎面包渣兒,也會變得好受些。我總是在枕頭底下為她藏起一塊面包。我覺得,我已經(jīng)睡著了,但是仍然記得,枕頭底下還放著一塊面包,我非常想吃掉它。

        我背著媽媽偷偷地去工廠里找活兒干。可我那么小,典型的營養(yǎng)不良癥患者,他們不想要我。我站在那里,哭。有人覺得我可憐,就把我領(lǐng)到車間會計室:給工人們填寫派工單,計算工資。我用打字機(jī)工作,它的樣子就像現(xiàn)在的計算機(jī)。現(xiàn)在的計算機(jī)工作起來沒有聲音,而當(dāng)時它簡直像拖拉機(jī),不知為什么工作的時候還必須亮著電燈。12個小時的工作把我的腦袋烤得像火熱的太陽,因為打字機(jī)的嗡嗡作響,一天下來,我耳朵都聾了。

        我遇到了一件非??膳碌氖拢航o一個工人的工資應(yīng)該是280盧布,可是我卻算成了80盧布。他有六個孩子,在發(fā)工資之前,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錯誤。那天我聽見,有人在走廊里跑動,叫喊: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用什么來養(yǎng)活孩子?”

        人們跟我說:

        “快藏起來,大概,這是沖你來的?!?/p>

        門打開了,我緊貼著打字機(jī),沒地方躲藏。沖進(jìn)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手里拎著一把沉家伙兒:

        “她在哪里?”

        有人指著我說:

        “她在那兒……”

        他往墻壁退了幾步。

        “呸!不值得殺,她自己都這樣啦?!彼D(zhuǎn)回身,走了。

        我倒在打字機(jī)上。大哭了起來……

        媽媽在這個工廠的技術(shù)檢驗車間上班。我們的工廠為“喀秋莎火炮”制造彈藥,炮彈有兩種規(guī)格——16公斤的和8公斤的。要在高壓下檢驗炮彈外殼的結(jié)實程度。需要把炮彈抬起,固定好,加到一定數(shù)量的氣壓。如果外殼質(zhì)量好,就把它取下來,裝進(jìn)箱子。如果質(zhì)量不合格,卡扣承受不住,炮彈就會轟響著飛出去,飛向上面的車間頂棚,然后掉到不知什么地方。當(dāng)炮彈飛出去后,那種轟響與恐懼……所有人都嚇得鉆到車床下面……

        媽媽每天深夜都會在睡夢中驚醒,喊叫。我就摟著她,她這才安靜下來。

        眼看就到了1943年的年末……我們的軍隊早就反擊了。我明白,我需要上學(xué)。我去找廠長。在他的辦公室里放著一張很高大的桌子,從那張桌子后面幾乎看不到我。我就開始說提前準(zhǔn)備好的話:

        “我想辭職,我需要上學(xué)。”

        廠長發(fā)火了:

        “我們誰也不辭退?,F(xiàn)在是戰(zhàn)爭期間。”

        “我總出錯,就像個沒文化的人。不久前我就給一個人算錯了工資?!?/p>

        “你能學(xué)會的。我們這里人手不夠?!?/p>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需要的是有文化的人,而不是沒受過教育的?!?/p>

        “哎呀,你啊,真是倔頭啊?!睆S長從桌子后站起來,“你什么都懂!”

        我上了六年級。在上文學(xué)和歷史課時,老師給我們講課,我們邊坐著聽講,邊給軍人們織襪子、手悶子、荷包。我們邊織,邊學(xué)詩。齊聲朗誦普希金的詩。

        我們等到了戰(zhàn)爭結(jié)束,這是多么期盼的理想啊,我和媽媽甚至害怕提到這一天。媽媽在工廠上班,到我們這里來了一位全權(quán)負(fù)責(zé)人,問大家:

        “你們可以為國防基金奉獻(xiàn)什么?”他們也問了我。我們有什么呢?我們什么也沒有了,除了幾張債券,媽媽很珍視它們。大家都給了些什么,我們怎么能不獻(xiàn)出去呢?!我就把所有的債券都獻(xiàn)了出去。

        我記得,媽媽下班回到家,她沒有訓(xùn)斥我,她只是說:“這是我們?nèi)康募耶?dāng),除了你的娃娃。 ”

        我也跟自己的娃娃告別了……媽媽丟失了面包月票,我們處在死亡的邊緣。在我的頭腦里冒出了一個拯救我們的念頭,用我的兩個布娃娃換些什么吧——大的和小的。我拿著它們到了集市上。一個烏茲別克老頭兒走到我跟前問道:“多少錢?”我們說,我們要堅持生活一個月,我們的票證沒有了。烏茲別克老頭兒給了我們一普特大米。就這樣,我們沒有被餓死。媽媽發(fā)誓:“等我們回到家后,我要給你買兩個漂亮的布娃娃”。

        等我們返回羅斯托夫,她沒有給我買布娃娃,我們再一次過著窮困的生活。當(dāng)我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她給我買了。兩個布娃娃——一個大的,一個小的……

        注釋:

        [1]薩拉凡:俄羅斯男人穿的一種長袍,或俄羅斯女人穿的一種無袖長衫。

        [2]奔薩:俄羅斯歐洲部分中南部城市,奔薩州的首府。跨伏爾加河支流蘇拉河兩岸。為俄羅斯民族古老文化中心之一,有化工設(shè)備及紡織機(jī)械制造研究所、建筑工程學(xué)院等五所高校和大型博物館。

        [3]瓦謝爾:德語wasser的音譯,水的意思。

        [4]使奶力:德語schnell的音譯,意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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