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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姨父之歌(短篇小說)

        2017-06-01 09:10:19弋鏵
        長城 2017年3期

        弋鏵

        有些人天賦異稟,拿我姥姥的話來說:“是老天爺賞你的吃飯本事。”

        就像我大姨的女兒,我大表妹,好不容易到法國留學,整天混在中國人堆里,三四年了,連一句法語都不敢說,就是到郵局寄點東西,到銀行取點錢,都讓會法語的同胞同學陪著去辦事。后來她談了個法國男朋友,戀愛一年多下來,別說在巴黎辦點小事,就是講在法國當?shù)匦∏嗄曛辛餍械哪切┵嫡Z,或者聽一些法國地方上老頭老太太的方言,都是麻溜麻溜的。然后,她就考上同聲傳譯,根本沒把花了五年功夫修得的那紙財務碩士文憑當回事,直接被聘到法國政府部門做翻譯工作去了。我姥姥說:“這就是老天爺賞二妮的吃飯家伙:她靠嘴吃飯!”

        “誰不靠嘴吃飯?難道還有人靠眼睛鼻子吃飯?”

        我姥姥瞪著我,說:“你小姨父也有嘴,就是沒到用它吃飯的光景?!蔽依牙颜f這話的時候,我小姨父都快四十了,那會兒正好和我小姨雙雙下崗,閑在家里苦巴著臉,每天在愁怎么養(yǎng)活這一家子人呢!

        我小姨父年輕的時候趕上了文化大革命,每天不用上學就在巷子里亂跑,是新合村這片的“小霸王”,據(jù)說混得挺有名氣的。他年齡不大,但喜歡和巷子里的哥哥姐姐們一起弄運動。紅衛(wèi)兵抄家什么的他也沒趕上,但喜歡“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口號?!捌扑呐f”“立四新”,堅信一切唯物主義的東西,小小年紀,他就把新合村街口立了好多年的一道木石混建的牌坊砸了,說要廢除封建迷信。他媽媽扯著他的褲腳也沒能止住他。他爬上去,“噼里啪啦”地用鐵錘敲,用榔頭砸,翻天覆地地扯脫一切束絆。那道據(jù)說有千年歷史的功德牌坊,新合村曾經(jīng)炫耀于世的、昭示某位祖宗科舉成就的功德志銘,硬是最后被一把火燒成灰燼,不留一絲光宗耀祖后的驕傲。

        那會兒管我們這片的片警叫李掌權,大家都不知道他那是真名還是綽號,他總穿著一身雪白的民警制服,國字臉在綴著國徽的帽檐下挺嚴肅的。新合村的那些小流氓犯了事,爸媽實在管不住,連老爸的皮帶都抽不過來的時候,就唬著說一句:“李掌權過來了!”或者“我把你送李掌權那里去!”一般的渾小子就哆嗦了。因為李掌權那里真有一間小屋子,關著不聽話的某些人,鐐銬一只卡在窗欞上,一只卡在那些人手腕上,讓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折騰死你!

        李掌權過來,因為有群眾報警,說這里有火災。新合村大都是磚木混砌結構的屋子,一間連一間,真出了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李掌權看著在灰燼中茍延殘喘的那抹殘垣斷壁,倒給我小姨父豎了大拇指,欣賞地說他是不錯的“小干將”!我小姨父挺牛哄哄地唱了一嗓子:“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壞東西……鼓吹克己復禮,一心想復辟……”很配那熊熊燃燒的場景,一切舊事物都沒了聲息。當時人們嘆的倒是小姨父的嗓子。他那會兒剛在變聲期,嗓音理應是公鴨式的,但他不知怎么拿捏的,男聲女聲都被他掌控得很好,惟妙惟肖的。

        那次壯舉以后,他理所當然成了新合村的小頭目,那個年齡段的小混混們挺服氣他,因為他確實和李掌權的關系不錯,就像李掌權的群眾代表一樣,幫他管著新合村一片。雖然有時候有點小小的欺行霸市,但我小姨父門兒挺拎得清,像個小安保員一樣,把那些小混混拾掇得服服帖帖的。

        再后來,拿我姥姥的話來說:“他的命也不錯。”曾經(jīng)的同學,以及那些街坊鄰居的子弟們,都被派去上山下鄉(xiāng)接受再教育,只他,因為是獨生子,父親又是因公故世,便沒有遭罪,挨那些苦,而是留在城里,然后到了年齡,就按對因公故去的職工家屬安排政策,順順溜溜地在國營電池廠當了一名全民所有制工人。

        我小姨那會兒也挺得意的,我媽和我大姨也去支邊了,獨她,因為年齡最小,又體弱多病,我姥爺去世的時候留下的那個頂職名額——國營企業(yè)的全民所有制工人的身份,便給了她。小姨每天梳著兩條大辮子,甩來甩去,從姥姥家到廠里,再從廠里回姥姥家。

        我小姨父早相中她,還沒進廠前就喜歡上我小姨了。我小姨回家的路上有時會有積水,用石子往積水里射,可以蕩出三四層浪花。我小姨綰了褲腿,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那條糟路上過,結果我小姨父炫技濺起的浪花,噴她一身,她回轉頭,沖他一頓好罵。后來他就每天守在我小姨下班的路上,跟著她行一程。小姨父嗓子好,天生就是唱歌的料,他跟在我漂亮的小姨后面,每天不重樣地唱那會兒的流行歌曲:“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笥言僖姲?,再見吧再見吧!”我小姨啐他,一臉鄙視。后來我小姨被人領著相親,我小姨父每回知道消息都叫上一群嘍啰跟在腦后,擺出一副流氓相,膩膩歪歪地沖那些男的胡扯什么,我小姨就追著他罵。這樣幾次下來,我小姨好好的名聲就被他弄壞了,最后只好將就著,嫁了這個小她三歲的“祖宗”。這是我小姨告訴我們的她的戀愛故事的完整版本。小姨每次講時都帶點怒氣和泄氣,最后到結尾時還拖著一腔的蒼涼。我小姨父每回聽著,就在旁邊偷偷地傻樂,當年小流氓在社會混道的模樣,根本不見!

        我小姨和小姨父是同一家國營企業(yè)的全民所有制工人,不在一個車間,但彼此相鄰。他們那會兒還算挺幸福的,工作好,又年輕,下了班去看《流浪者》,其樂融融。我小姨父不光嗓子不錯,還有極強的模仿能力,每回這些電影放出來,他就能照著原樣學電影里的那些歌:“阿巴拉古,阿巴拉古,牙擱拉底細美吾阿茲瑪嘎嗒拉烏?!睂W那個拉茲也學得惟妙惟肖的,引得一堆的青工們都崇拜他。他的嗓子是真好,會變調,還會學女音,你若蒙著臉,會真以為是李谷一過來現(xiàn)場表演《鄉(xiāng)戀》了呢!我想那時候,我小姨還是有點幸福的感覺吧。

        每年清明,小姨父會陪同他寡母去到郊縣的黃陂給他父親上上墳,掃掃墓,后來,寡母年歲大了,我小姨父和我小姨又成了親,他們就自己去了。我小姨不喜歡那地方,覺得太村氣,每次早早地去早早地回,結果有一年,到了半夜他倆才回來,那會兒沒電話沒手機,把小姨父的寡母嚇得夠嗆,連我姥姥這邊也驚動了,擔了半宿的心。

        小姨說在那邊遇著個神人,說是能和陰陽相通的。他們這些“破四舊、立四新”出來的、紅旗下生紅旗下長的一代人,哪里肯相信這個?我小姨父聽說,馬上拿出當年“小霸王”的模樣,擺出當年紅小兵的架勢來,忿忿不平、氣憤填膺地抄了塊一尺多長的厚木板,要砸人家的場子去——他是黨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堅信唯物主義的一輩人,哪里允許人家這樣裝神弄鬼地搞封建迷信?我小姨沒攔住他,只好磕磕碰碰地滿腳泥濘地追著他去。近前,我小姨父被唬住了:神人閉著眼,繃著嘴,敞著土布白衫。正趕上清明時節(jié)有點倒春寒的料峭天氣,神人不懼冷,露出的肚皮一鼓一鼓地,我小姨父驚得屈著身子對著那肚臍,他逝去的父親的聲音從那里發(fā)出來了。

        寡母沒吃驚,問小姨父:“你爸留了什么話給你?”

        小姨父迷迷瞪瞪的:“說的倒不多,就一句:‘心中有屎,滿眼皆糞?!?/p>

        后來我小姨父自己偷偷去過好幾趟,我小姨開始沒說他,然后就對他損開了:“于小橋,你再去弄神弄鬼,我就不和你過了!”聽我姥姥說,我小姨父這個新社會的青年,竟然被神怪之術弄得五迷三道的。對那神人,又信又疑,老想戳穿他的把戲,每次又失敗而挫,漸挫漸疑,漸疑漸迷,漸迷漸敬。我小姨父一臉茫然,“真讓人想不明白,他絕對沒可能認識我爸,我爸打小就從黃陂鎮(zhèn)出來,多少年沒回去過。怎么想也想不透,我爸的聲音,如何從他肚臍里傳出來的?而且我爸叫我小名的那個調兒,一點都沒變!”我小姨父是真佩服那神人了,有點探究科學知識般地想去一再地摸索。那年月,好像有好多科學奇談,用耳朵聽字了,火盆出蛇了,裸眼透視了,沒人覺得神神道道的,都以為是未知的科學世界的不解之謎。

        我小姨說是說,還是認認真真地和我小姨父過著日子,開年他們生下小表妹,長得特別漂亮,眉眼都隨他倆的優(yōu)點。我小姨父是真喜歡他女兒,他換尿布,晚上給哇哇大哭的寶貝沖攪奶糕,給我小姨不厭其煩地熬各種下奶的湯水。我姥姥說:“這小子新鮮感一過,不知咋樣?”我覺得我小姨父對我小表妹的新鮮感一直沒過,這么多年,他還是疼他閨女,他還是最怕我小表妹對他說道,還是最在乎我小表妹對他的各種要求,還是最享受小表妹對他的撒嬌。

        我小表妹特漂亮,從小就是我們那里的一枝花,不過學習成績特別差,她對學習完全不上心,最后磕磕碰碰地念完初中,再也讀不下去了。

        過了沒多久,那家挺大的國營電池廠就倒閉了,我小姨和小姨父都成了下崗工人,再加上每天失學在家的小表妹,還有守著一點退休金的我姥姥,日子真是過得緊巴。

        我小姨父謀到一個差事,到農批市場批海鮮,然后再轉賣到下定的各個菜場里。這下他辛苦了,凌晨兩點就開著輛小三輪去江邊農批市場進貨,到五點前得把各種貨運到城中心的菜市場去。有些海鮮是空運過來的,在農批那邊看著養(yǎng)得活蹦亂跳的,其實是打了催眠素的,藥勁過了,貨就沒那么生猛,我小姨父也得趕它們的藥勁,發(fā)瘋般地加速跑到那些菜市場,好把“新鮮”“生猛”的基圍蝦、花蟹、蛤蜊趕緊下完貨,能得個好價錢。我小姨也辛苦,起早貪黑地守火車站口,拉剛下火車的旅客去住宿,和聯(lián)系好的小酒店分提成,受夠了人家的白眼,還不說冬天冷得那叫刺骨,夏天熱得那叫絕望。

        他們后來又一起做過賣烤串生意,就在家門口,擺個燒烤攤。那會兒新合村已經(jīng)沒形了,弄得四分五裂,東西向修了座挺大的過江橋,伸下來,就把原來的新合村剖成兩爿。再后來,南北向的解放大道延伸過來,把新合村徹底斷開。街面繁華起來,晚上有了夜市,我小姨、小姨父的烤串生意也曾紅火過。小姨見到票子眉開眼笑,小姨父一高興就在滿是煙熏火燎的攤子上唱:“休看我,戴鐵鐐,裹鐵鏈,鎖住我雙腳和雙手,鎖不住我雄心壯志沖云天……”一段“二黃回龍”唱得那叫個鏗鏘有力、氣壓山河,完全是李玉和視死如歸、浩氣長存的滿腔豪情。老街坊都沿街叫“好”,已經(jīng)退休在家的李掌權踱著步子過來,笑笑拍著小姨父的肩膀。只小表妹非常嫌棄她爸出的洋相,“還唱呢!就咱家最窮了,還怕人家不知道?嚷得滿街坊都聽見?!”我小姨父連忙甩給小表妹幾張票子,大著嗓門吆喝:“咱窮?笑話!咱就是不差錢!”我小表妹得了錢就和她的小姐妹去KTV鬧騰。我們三個表姐妹中,就三妮子最早接觸了社會,從她嘴里出來的,都是人家過著怎樣的生活,她朋友買的一件衣服就是她好幾個月的薪水了,她朋友開著皇冠的車了,她朋友去俄羅斯倒騰皮草生意,從來只坐飛機的頭等艙了……反正,她朋友都比我們,都比她,過得好了太多太多。

        小姨、小姨父的燒烤攤后來出了點事情。有人說前晚吃了他們的烤串,回家后就又拉又吐地沒停過,我小姨、小姨父還牛哄哄的,發(fā)誓說沒給人吃死肉、壞肉,把前來鬧場的人逼得步步往后直退。城管是我小姨父從小的拜把子,曾經(jīng)多少年在我小姨父手下當小嘍啰,那種江湖義氣還是講究的。城管倒把吃家損了頓,但后來閑話太多,弄得生意著實不好,他們只好關掉攤子。后來他們又合計開家水果檔,就在進老電池廠大門的路口那里。那邊都拆遷了,新合村的老街坊都拆走了,我小姨父不肯走,還死守在那邊,當釘子戶。那時他寡母已經(jīng)過世,老房子留著租給外來賣塑料品的鄉(xiāng)下生意人住。小姨父一家一直是和我姥姥一起過,還住我姥爺分的宿舍里,那套三居室早已在房改后登記在我小姨名下。

        水果生意也不好做,有時候進多了,水果隔天就不新鮮,沒看相,還會爛。有時候進少了,眼瞅著這撥能賺多點,結果就斷貨了。我小姨總嘀咕自己沒有發(fā)財?shù)拿@輩子過得窩囊。我們家聚會時,就聽她數(shù)落著我小姨父:“當初怎么就跟了你?纏死鬼,害我就是這種命。大姐、二姐哪個不過得比我得意?現(xiàn)在就是同學聚會我也不想湊熱鬧了,人家那才叫活!我這輩子,就是用‘大寶的命!”那會兒好像開始流行用“蘭蔻”和“雅詩蘭黛”了。我小姨本來就比我媽和我大姨漂亮,又從沒下過鄉(xiāng),臉上一直水嫩嫩的,四十多的人了,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混在一幫灰頭土臉的中年婦女里,是個數(shù)得著的俏阿姨。所以,在那些灰頭土臉但都用上高級化妝品的中年婦女面前,她真是咽不下那口氣。不過我小姨父一直挺樂觀的,他老是覺著自己腦子靈,運氣也行。有時候上我們家去,看到我們隨手買的水果,還帶著新鮮的果葉子,我小姨父很內行地叮囑我們:“別讓人瞎擺治。這是我們行業(yè)的方法,都揀野草葉子隨便覆在水果上面,淋點水,人還真以為是從樹上剛摘下來的。”他特得意地啐一口:“這幫傻X!”我大姨頂煩我小姨父這樣子,有時候當著面就說他了:“你們就積點德吧,誰過日子都不容易,你糊弄來糊弄去,還不是糊弄像你我這樣的老百姓?!”

        我小姨就不高興:“你們還老百姓?你們日子過得多好啊,吃香喝辣的,都是政府部門、高校里的大知識分子,旱澇保收,哪里像我們愁得什么似的!”我小姨從小嘴巴就厲害,一直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兒,雖然姐妹感情很好,但一受委屈,就不管不顧地瞎說一頓,好像她過得不好,都是我媽和我大姨的過錯一樣。我媽和我大姨知道她確實過得委屈,就都斂口不吱聲。

        我媽和我大姨年輕時候不信鬼神的,是在學校就加入組織的老共產(chǎn)黨員,現(xiàn)在倒迷信了,平常還喜歡抄點《心經(jīng)》啊,從市場買回甲魚跑到偏遠的湖里去放生啊。她們倒不是真的佛教徒,不會嚴苛遵守佛法教律,逼著自己像僧侶一般地虔誠,但會讓自己有點良善的信仰,眉目和順,這樣好像不開心的事情也容易度過去。有時候,簡直不太相信她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那類人,是被新中國的移風易俗熏陶過的那類人。我小姨父就挺鄙視我媽、我大姨這類的做法,嘲笑她們曾經(jīng)還是無神論者呢。

        有一天,我小姨父自個兒在水果攤點上守著,那段時間生意不大好,碰上了梅雨季節(jié),買貨逛攤的人挺少的。有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過來買了半挎香蕉,她一直有點嘰嘰歪歪的,嫌不能還價啊,嫌我小姨父的秤不準啊,到最后付錢,愣是要把零頭去掉,不然她就不要那半挎香蕉了。其實真就是幾毛錢的小事,可就攤上那天我小姨父心情不好,本來水果也快爛了,他心里已經(jīng)急得發(fā)毛,再加上那少婦橫挑鼻子豎挑眼,他遞過香蕉拿了錢就有點罵罵咧咧的。那少婦也挺橫的,隨口和他對吵起來,兩人越吵勁越大,那少婦就拿手機撥110,揚著嗓子沖電話那頭飚了話。我小姨父在新合村也混了快五十年,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兒,自己就上攤點里面找張小躺椅睡下。沒承想還沒到半小時呢,一輛警車過來,下來四五個民警,聽那少婦說了些什么,便沖進來好好地數(shù)落了他一頓。我小姨父哪里把小警察當回事兒?曾經(jīng)李掌權就像他的兄長,如今新合村街道辦的片警也和他熟著呢,他順手抄起西瓜刀,一邊揮著兩尺長的尖刀,一邊還橫得不行,滿嘴胡咧咧。警察一看,這完全要襲警的架勢啊!便把他摁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手腳反扣,動彈不得。這下圍觀的市民看了熱鬧,起哄聲不絕。曾經(jīng)的“小霸王”“地頭蛇”,如今也到如此地步。

        我小姨父自此以后有點受挫,身體上的,心理上的,氣勢上的。終于有點明白過來,這江湖好像已經(jīng)不是他的了,憑硬干和曾經(jīng)的“地頭蛇”地位,已經(jīng)沒有任何優(yōu)勢。原來的李掌權早就不掌權了,現(xiàn)在這個時代,得有錢,有地位,才能重新再混江湖。

        “大妮子,條條大道通騾子、馬!”他有時候挺有文化地和我說著挺正經(jīng)的事。

        “條條大道通羅馬!”我糾正他,“這是一句西諺,All roads lead to Rome,意思是做成一件事的方法不只一種?!?/p>

        他拍一下腿:“我就是這個意思!道就是給人走的,管你是騾子是馬,怎么都能有出處?!蔽覜]辦法和他爭,只能繼續(xù)聽他談,“管你是啥,只要有道,騾子也能過得去,馬也能過得去。就是這個理!”他又一拍大腿,茅塞頓開般、豁然開朗地走了。

        他確實沒什么文化,沒什么錢,人脈也上不了什么臺面,年歲又大了。我媽對我大姨說:“現(xiàn)在要重整山河,也不知要唱哪出?”小姨父這個年齡的人,一般也就干些出力氣的活兒,二三十歲都沒干出什么事來,誰會想著他五十歲后還會有作為呢?他倒是經(jīng)常跑黃陂,去祖墳上磕頭。他父母都埋在那里,他有心孝順,祈望祖宗保佑。我媽和我大姨說:“其實拜祖是很好的事情,和禮佛一樣,心誠則靈。將來運命也會好些?!蔽掖笠厅c頭稱是。但我小姨對此事嗤之以鼻,說他還是迷那個神人,越來越敬,簡直要立馬磕頭拜師,學那通陰陽之事的本領。我媽問:“通陰陽又能做什么呢?”我小姨冷冷地說:“他就是想問問祖宗,自己怎么才能有出息?”

        我們家都沒把那當回事,小姨父一去黃陂動輒三五天,有時甚至七天十天的。每趟他回來后,我們倒真發(fā)現(xiàn),他確實不像原來那般有戾氣,漸漸地,不張狂,不亂吹,平和多了。

        我小表妹后來自費學習美容課,考了一堆的試,竟然還得個化妝師的證。拿我姥姥的話來說,“還是喜歡就能干好一切?!毙”砻迷絹碓狡粒虬玳_始上檔次,穿衣服挺有品味。她在一家高級美容院上班,接觸的都是富婆、款太還有官太們,可能跟著熏染的,她一跟我們聊起來,就全是奢侈品啊,名牌珠寶啊,跑車什么的,眼里充滿了對金錢的向往和專情。

        我媽和我大姨嘴上不說,心里是真不大瞧得上我小表妹的這個職業(yè),總說這種服務性行業(yè),是吃青春飯的。她們其實底子里的意思還是覺得這是個伺候人的活兒,還是個得伺候那些老女人的活兒,給人的感覺,總有點沒尊嚴。

        姥姥在那一年走了,說起來倒也算幸運,她走的時候挺快的。姥姥爬了那么多年的樓梯,照說也是利索慣了,沒承想,就跌了一跤,送到醫(yī)院就已經(jīng)人事不知,在ICU病房待了兩天就歿了,算是沒受罪。

        喪事辦得還不錯,我爸媽單位的領導,我大姨、大姨父單位的領導,還有我小姨、小姨父的朋友、哥們、姐們,還有一些同事、親戚們,來了二十多桌。老人家八十八歲,算白喜,走的時候又挺快,活著的人也就沒什么遺憾。我媽作為家屬發(fā)言時,還是哽咽著說了一句話:“臨走也沒留個話給我們……”就有點抽抽搭搭了。這當口,我小姨父發(fā)了話:“大姐,你要愿意,我讓媽給咱們通個話?!?/p>

        大家全愣在那里。

        幾年過去了,每周小姨父都到黃陂去一趟,不是真給死去的父母、祖宗燒香磕頭,而是和神人學了通陰陽的本事了。

        大伙兒在家里落座,架勢弄得倒也不神秘,只把窗簾遮嚴實,點了兩盞蠟燭。我小姨父在面前擺下火盆,燒些黃色的字符,然后他端坐著,敞開懷,露出他雪白的有點肥嗒嗒的肚皮來,肚臍向里陷著,有點黑黢黢的。他閉上眼,雙手捏拳,嘴角緊繃。慢慢地,我們都等得有點不耐煩,這時,聽著有聲音出來了:

        “都散了吧,我挺好的……”

        我們驚得嘴都張開來!那是我姥姥的聲音,如假包換的,從小姨父那臟兮兮的、內陷很深的、充滿秘密的肚臍里,出來了。

        我們全駭在那里,我媽、我爸、我大姨、我大姨父、我,甚至我小姨、我小表妹,全張著大嘴,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相信地,看著那神秘的肚臍。怎么我姥姥會在那里說話?

        很久,我媽才小心翼翼地問:“媽,是你嗎?是你嗎?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給我們個話?”

        “沒啥話,就是不放心老三,你姐倆過得好點,多擔待她些……”我姥姥的聲音略帶回音,在逼仄的廳堂里回響著。

        我小姨激動起來,哭出聲:“媽,媽!您走好,您別操我的心了,我過得挺好的,于小橋待我好著呢,我說一他不敢說二的……”

        我大姨也激動起來,也哭出聲:“媽,媽!我們會待小妹好的,您放心好了!……您有塊紅玉的,說是給小妹的,還有個小包裹,里面說有給我和大姐的物什,留個您的念想的,我們怎么也找不著了……”

        我媽有點不高興地搡我大姨一下,這么關鍵的時刻,扯這些俗氣的事兒干什么?“媽,沒關系的,您看還有什么更重要的,要吩咐我們?”

        肚臍平靜一會兒,有規(guī)律地伸縮著,好像均勻地吐著氣,似乎我姥姥在思考一樣,很久,我們以為她再不會發(fā)聲了,才又聽到從那里傳出她熟悉的慈祥的嗓音來:“廳堂外墻的水泥洞里,左邊第一塊磚墻后,我新抹了水泥的那塊?!?/p>

        此后,再沒聲音,再沒回復。無論我們怎么喚她,問她,她也沒再發(fā)聲了。又過會兒,我小姨夫睜開眼睛,長噓一口氣出來。我們趕緊把簾子拉開,開了所有顯得出光明的燈,急急地問他:“你是被附身了嗎?什么感覺?”

        我小姨父笑一笑,要點水喝,搖搖頭:“我又不是巫婆神漢的,哪有什么附身之說?媽說的什么,你們剛才問的什么,我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我就只是個傳聲筒,把媽的話給你們說一下,我腦筋清醒著呢!”

        我爸和我大姨父有點不相信地看著他,他們一個是省審計廳才退下來的干部,現(xiàn)在還兼著省信訪接待辦的工作,一個是師大的經(jīng)濟學系碩導,明年職稱批下來后,就可以帶博士了。我大姨從窗戶那邊摸出個小包袱過來,弄得一手的磚灰和粉末,她揚著里面的寶貝給我們看,“天哪,天哪,媽的家當可真在里面呢!”

        小表妹越來越牛,她輾轉幾家大的美容機構,又考取高級美容師執(zhí)照,現(xiàn)在說話和原來完全不一樣,打扮也和原來有了區(qū)別。她剪齊頸短發(fā),不留劉海,露出寬闊的額頭和那張描畫得非常精致的面頰。她穿銀灰色或深藍色的套裝,裙擺正好在膝蓋頭那里。她只戴一截非常精細的項鏈,有圈玫瑰金的小環(huán)在頸窩處懸著,或者,只在領口那里別一枚樣式別致的胸針,那枚美麗的胸針在耀眼的陽光或室內明亮的燈光下,泛著高貴的光芒。

        我大姨父說:“還以為三妮子廢了呢,到底還有今天!”我大姨父總覺得我小表妹原來打扮得太俗,看她對金錢的向往,很怕她往壞女孩的路上走去。但是,我小表妹現(xiàn)在越來越往職業(yè)金領的裝扮上靠了,非常有范兒!她現(xiàn)在和我們聊起來也有話題了,說到去西藏的路上,花錢偷偷看的天葬細節(jié),她把叉子在一份牛排上停下來,瞪著美麗的眼睛極度自信地看著我們,把那份惡心和恐怖說得輕描淡寫;還談到去印尼的巴厘島,她到那邊休假,每天享受著和這邊不一樣的藍天,喝不加任何糖和奶的貓屎咖啡,然后轉道雅加達,半夜里被伊斯蘭教的祈禱聲吵醒,恨不得跪在床角,和虔誠的信徒一起夜禱。

        她成功游說她的父母,把她奶奶在新合村的老房子賣掉。釘子戶終于自動脫落,對老街坊有示范作用,政府便給了獎勵,有筆不小的重置費。小表妹就用這筆錢去開家繡眉店。開業(yè)那天她沒請我們去,過了一段時間后,我媽和我大姨想去看一下,她們這個年齡的人,眉毛都有些稀疏,而且還有大眼袋,另外還有些皺紋以及嘴角下垂的問題。既然嫡親的外甥女做著這么好的職業(yè),何不過來咨詢下?好對自己日益老去的容顏有點拯救措施。

        她的小店在城中心鬧市街頭,門楣是今年最流行的顏色——奶奶灰,上面有端正的幾個大字:一一工作室。她解釋說“一一”是有講究的,和佛法通緣。工作室裝潢得挺有時尚感,帶點歐式風格,墻上的畫不多,卻全是養(yǎng)眼的韓國美女,張張精致的臉,沒有一點可供挑剔的五官。她有兩三位合作的繡眉大師,不是駐店的,她說請不起,因為這手法還真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經(jīng)過了上萬道眉的紋繡,毀了數(shù)不清的眉形后,才成就口碑相傳的大師。

        我表妹還講些美容方面的知識,聽著挺專業(yè)的,她輕巧地把眉勢和運勢聯(lián)起來,什么眉峰是主人生天定機運啊,眉尾主財運感情運的圓滿啊,眉散財散、眉斷財斷啊,眉高心高、眉低受欺啊,一套一套的,好像也不無道理?!懊嫦鄬W是有高深道理的,因為據(jù)說連偉大的林肯總統(tǒng)都是看面用人的?!毙”砻酶氵@行快十個年頭了,三十過了也沒成家。我小姨、小姨父挺為她著急的,她原來的口頭禪是“先立業(yè)后成家”,現(xiàn)在升華了,“你不優(yōu)秀,怎么能找到優(yōu)秀的對方?”我表妹立志是要找個有出息的丈夫的。

        我大姨問:“連眉毛都和運氣連起來了,這說著怎么都有些牽強吧?”

        我媽倒在旁邊嘀咕:“倒也不算牽強,人的臉,都浸在他的經(jīng)歷里。不過,”我媽話鋒一轉,“這些運勢的說法,連網(wǎng)上都查得到的,也沒什么稀罕吧?”

        小表妹笑起來:“那是,不過,通過‘度娘來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的也都只是沒有操作性的答案啊。我們的運勢運理分析,是由專業(yè)大咖來做的,他甚至能結合你故去的老人對你的忠告?!毙”砻萌粲兴嫉匦σ幌?,“先人的話,更有指導性的,總比不了解你的那些操心蕓蕓眾生的菩薩還要專注于個體些吧?!”我媽和我大姨,似乎有點明白,互相遞了下眼色。

        說話間,來了一位客戶,看著也是挺有錢的模樣,拿的包,穿的鞋,手腕上的表,一看就知道來頭不會小。我表妹微笑地請她坐下。談會兒話,其實也挺家常的,對方說和女兒關系不太好啊,幾年都沒叫過她媽媽了;股票小玩了一把,賺得一票錢啊;本來想去韓國做的,不過聽說韓國的紋繡技師都到國內來學藝,學成后回本土卻以比中國高了多少倍的價格去掙千里迢迢慕名而去的中國顧客的錢。臨了,談到關鍵的話題了:“你們這塊兒紋眉什么價?。俊彼⌒牡啬弥煽托〗愣松蟻淼男〔AР柚?,慢條斯理地問。

        我表妹微微笑一下:“六萬八?!?/p>

        她的手顫一下,把杯子擱在茶幾上:“這也太宰人了吧?黑店啊!”

        我表妹還是笑:“姐,咱們緣分沒到,再修段時間吧,緣分到了,咱們再說,好不好?”我表妹站起來,一副送客的架勢。

        那女人生起氣來:“聽說你們這兒是和運勢有關的,我才讓朋友介紹過來,做做眉毛,轉轉運。你這價格,忒瘋了吧?”

        我表妹仍舊笑:“姐,以后再來吧,咱們真緣分沒到!”

        那女人不依:“我還就是要見真神呢!你得把他給我引見引見,我不見到他,不聽他說的話,我真不走了?!?/p>

        我表妹靜了靜,停了會兒,然后打電話,通話結束后,過來說:“這月的十七吧,他說那日子不犯沖,可以過來。你既然要見他,也是知道規(guī)矩的,他出場費可不便宜,您得把錢帶足了。”

        女人冷笑一聲:“開玩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規(guī)矩?!”這才走了。

        我大姨和我媽都啞然失色:“這也太貴了吧?一雙眉毛六萬八?”

        我表妹說:“人家可不是隨口瞎要的價?!蓖A送?,她接著說:“有個美國小孩子腿折了,醫(yī)生說要往里釘進去一顆釘子,才能重新走路,要價是兩萬八千美金。小孩的父親憤怒極了:‘什么釘子這么貴,是純金還是鉆石的?醫(yī)生回答說:‘釘子一美金,可是知道怎么把它釘進去,兩萬七仟九佰九拾九美金!”我們全盯著表妹,覺得原來真小瞧了她。

        十七那天我過去了,我就是有點好奇,看表妹有個什么神人可以幫她攬來這個客戶?表妹也沒覺得驚訝,倒給我安排里面的小間,讓我別出聲,免得妨了人家的隱私。

        裸露的白嗒嗒的肚皮,仍舊一如既往地有點中年甚至老年發(fā)福的軟塌,陷進去的肚臍囫圇地凹進去,謎一般得深不見底,肚臍里發(fā)出的陌生的空蒙的聲音,悠悠地回蕩在狹小逼仄沒有明亮光線的小屋里。

        那女人和她逝去的親人對話完畢,發(fā)著抖的身子在揭示著她對此的深信不疑,她顫抖地刷著她的卡,緊張地向我的小表妹一次一次地確認:“做好了這雙眉毛,我的運氣就會改變的,是的吧?我和孩子的關系也會好的,對吧?我老公將來還是踏踏實實地是我的老公,對吧?”

        我小表妹既不確認也不否認,一道道的手續(xù)讓她簽字再簽字,同意書、免責書、POS機刷卡單,小表妹只微微地笑一下:“總是有改變的,不是嗎?”

        她被我表妹像模像樣地摁在無影燈下,刮掉眉毛,一遍一遍地任由他們在臉上畫著相配的眉形。

        我走進那間小房里,充滿了好奇:“小姨父,你認識她的故人嗎?”

        他轉身,稍顯得有些疲憊,眉頭皺起來,又舒展開來。我現(xiàn)在被我表妹也弄得有點神神道道的,喜歡從眉形上看人的運勢:他的眉毛幾乎從沒修理過,有點雜亂,左高右低,這應該是有著強烈競爭心理的人,自己想要的,千方百計要達到目的;眉毛顏色濃而黑,長度稍較眼睛為長些,這種人據(jù)表妹的說法,是親情觀念深厚的人——看來都是有根據(jù)的。

        “怎么可能?”他淡淡地說。

        “你真有這種超人的本領嗎?”我有點不相信地看著他,直視著他的眼睛。

        他果斷地迎著我:“真有。”

        我哆嗦了一下。

        他摟了我一下,一如小時候他對我的親昵:“大妮子,這世界,老天爺給每個人都賞了吃飯的本事?!?/p>

        我大徹大悟一般,冷嘲起他來:“可你用的是迷信手段,裝神弄鬼的!欺騙人!……”

        我小姨父倒沒惱,他微微地笑一下,點點我的鼻頭,像對小時候的我一樣:“你沒辦法用眼睛看穿的事情,就不要枉自下結論了?!边@么禪意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我還得辨別一下聲音,是不是某位大圣賢借他的口說的哲理?

        現(xiàn)在我小姨、小姨父過得挺不錯的,我小姨甚至在這個冬天買了貂,她想這件貂皮大衣都想了五六年,我媽和我大姨曾經(jīng)還潑她冷水來著:“得,得,得,一個賣水果的,還穿貂?你讓人家笑話你還是挖苦你啊?!”但是她現(xiàn)在就穿得起了,還穿得有模有樣、招搖過市的,不像我媽和我大姨,她們倆最主要的還是,怕人家說閑話。就像她們也是經(jīng)過“立四新、破四舊”的這代人,移風易俗,宣稱自己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可還是在家的某一隅擺著個神龕,逢初一、十五茹素,嘴里念叨的全是“保平安、保現(xiàn)世”。

        我爸和我大姨父有時候聊天,說起他們這輩人,還是覺得挺公道的,最好的時代讓他們全趕上了,身體健康、兒女平安。我媽對我大姨說:“其實家里有個人信個教、信個神什么的挺好的,真保事事順利和平安的!”我大姨父接話說:“其實我壓根不相信這些,但我不犯沖,我不會揭竿子上去說什么忌諱的話,就像我每回陪著人家去寺廟,去教堂,我決不會去冒犯人家的忌諱。”

        我爸也笑起來:“不然你小姨父現(xiàn)在,也不會這么有市場。天下真把他們當神佛一般地供,寧可得罪管事的,也不去冒犯他們。好比前兩天單位里來了個穿袍子的,說要化緣,誰不知道多少假和尚在詐捐啊?我犯得著得罪他穿的那身袈裟嗎?趕緊給他一百元,討個口彩上的平安?!?/p>

        他們哈哈地笑一通,又論起國家大事、國際形勢來。

        可是我不覺得。我總認為,小姨父其實真和他們說的那些不一樣。到底哪里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我有時候有很大的沖動,我想讓小姨父也讓我和故去的物理老師通通話,那個老師最喜歡我了,他說我從來沒有像別的學生那樣真以為課本上或者公論上的科學是絕對的真理,他說我至少愿意相信眼睛看得見的東西——雖然所有的科學理論都講過這樣一句話:“不要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因為看到的未必是真相。”這話說得好拗口,讓我想起小姨父第一次碰見他的神人師父,透過他亡父的聲音傳給他的那句著名的話:“心中有屎,滿眼皆糞?!?/p>

        我小姨父在他的小房間里唱:“我描眉,鳳冠配霓裳,水袖輕舞長歌似酒香……”聲音裊娜,還有些天生麗質難自棄的孤芳自賞。我以為他會有李玉剛的女風,輕翹蔥指、眉目婉轉。沒,一點也沒,我就看到那個有些日漸發(fā)福的已初顯老態(tài)的男人,在捏著嗓子認真地模仿,只是模仿,像完成一樁差事、一項任務,只想在聲音上惟妙惟肖地配合,沒有半點身體上的自我欣賞。然后,音調就轉了,突然就深厚起來,突然就雄渾起來,我小姨父這當口甚至站起身子,挺直胸脯、氣宇軒昂地擺個架勢:“我整裝,鎧甲配銀槍。十八般武藝威風亮相。云漫天,搏風擊浪。戰(zhàn)鼓擂,喊聲震天響。刀光劍影里蕩氣回腸……”

        我看著他,那個眉眼里滿是雄赳赳、氣昂昂氣概的漢子,威風凜凜地傲視天下般,大手一拉又一揮,整個世界似乎在他的腳下。

        我打消了讓小姨父和我物理老師陰陽通話的打算,因為我實在不確信,我所看到的小姨父,真的就是小姨父嗎?

        責任編輯 張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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