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

“洋桶壺”是紫砂茗壺里較為常見的一種款式，它在特定的歷史年代里發(fā)展起來，受民俗、民風的影響和熏陶，廣為流傳，以其日用功能與藝術功能俱佳的特性，成為紫砂傳統(tǒng)經(jīng)典之作，在紫砂歷史上占有著重要的篇章。

追溯“洋桶壺”的起源，不得不提到宜興紫砂流向海外的歷史。明清時期，宜興蜀山窯產(chǎn)品，尤其是紫砂陶器作為中華民族優(yōu)秀的民間工藝品行銷海外。其中就有著“洋桶壺”的身影，在民間流傳著“洋桶壺”南洋外銷、東洋外銷、北洋外銷的說法，比如在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地，人們把紫砂“洋桶壺”作為吉祥如意的代表，奉作贈禮佳品。而“洋”字的由來，大約就在這里。

這把“洋桶壺”，制作者是壺藝泰斗顧景舟，現(xiàn)陳列在宜興陶瓷博物館顧景舟藝術館，每年要接受著數(shù)十萬來客的觀賞。前來參觀的游客中，有那么一部分人他們或大腹便便且年富力強，或斯文爾雅并風度翩翩，或朱顏鶴發(fā)卻老當益壯。他們見到這“洋桶壺”，莫不拍手說一句：“這個壺，我是見過的?！庇行┱f是兒時家中所用，有些說是祖父輩的心愛之物，也有些說從前的街坊市井那是常常得見。這“洋桶壺”是怎么在父輩祖輩們心中留下這樣深刻的印記呢？

原來，在清末民初時，宜興城鄉(xiāng)茶館林立，僅宜城、丁蜀、和橋、張渚四個鎮(zhèn)，茶館就多達七十多家。那時候的人啊，早晨三、四點鐘就起身上茶館吃茶去了，大先生提著箱包，工人、職員、帳房拎著竹籃，低薪階層和農(nóng)戶則是一手提壺，另一手提煙筒袋上茶館。這箱包里裹著的、竹籃里放著的、手里提著的都是“洋桶壺”。

“洋桶壺”影響之廣、之深、之大，受到海內(nèi)外客商的親睞，也吸引了眾多制壺名家好手加入到制作它的行列中，俞國良、汪寶根、儲銘、顧景舟、何道洪等等藝人，曾各顯其能、各展其藝，為紫砂“洋桶壺”的流行和發(fā)展作出貢獻。

顧景舟的“洋桶壺”，由藏家談偉光先生于2014年道明拍賣會上幸運拍得，秉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觀念，長期借展與宜興陶瓷博物館。壺蓋內(nèi)落款：“景洲”二字，洲是寓意錦繡河山的“洲”，是顧老的原名，直到40年代后期他接受“藝海一小舟，鼓足風帆、勇往直前”的建議，才改名船邊舟。而早在顧老使用原名的時候，顧氏洋桶就已經(jīng)名聲在外。當時的紫砂發(fā)燒友、實業(yè)家華蔭棠先生，曾花兩石米，換購顧景舟兩把“洋桶壺”。民國時期，一石米價值十塊銀元，而普通工人一個月的收入只有2到3個銀元，可華老卻愿意用一石米換一把“洋桶壺”，這在紫砂界一直是一個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今天我們欣賞“洋桶壺”，仿佛能透過它看見舊時茶館里的光景，木架結(jié)構(gòu)的老宅，條凳方桌，熙熙攘攘，打牌下棋，素描寫生，還有逗鳥的老大爺。坐下了，點茶，沖一大“洋桶壺”，配蓋碗，續(xù)水的紅綠熱水瓶在墻角擠擠挨挨，陽光透過屋頂?shù)目p隙鉆進屋子，無論外界風雨漂泊，屋內(nèi)一片現(xiàn)世安穩(wěn)。隨著茶館文化的沒落，“洋桶壺”似乎也被束之高閣起來，我們每一次的回味過去，不過是希望通過經(jīng)典傳統(tǒng)之物，去珍惜和享受每一個無法重來的當下，去傳承和保護這一份獨一無二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