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

絕大多數(shù)人對范和鈞在佛海的認知僅僅是1940年范擔任了佛海茶廠廠長，在那做了幾年茶，但范和均到佛海時其領受的任務要龐大復雜得多，如在佛海以及至車里、南嶠進行幣制改革、推行法幣等。

1940年11月南嶠縣長張勵輝向云南省民政廳和富滇新銀行總行報告：當前車（車里，現(xiàn)景洪）、佛（佛海，現(xiàn)勐海）、南（南嶠，現(xiàn)勐海縣勐遮）推行法幣失敗，民眾因貨幣糾紛拒售大米，以至佛海米源斷絕，豬牛肉小菜均不上市，民食恐慌，華僑出走，情形異常嚴重。佛?？h長梁宇皋到任未及一月，即出國外，一去數(shù)月，縣里一切行政都交給了范和鈞。范一會搞茶葉統(tǒng)制，一會又搞茶葉合作運銷，引起民眾鼎沸。

范和鈞不是到佛海建廠制茶的嗎，怎么會陷入到這樣的險境中了？故事還得從1939年說起。

滇省貨幣

1939年4月1日，范和鈞、張石城受省茶司委派前往佛?？疾旖◤S事宜。4月10日到仰光。17日，范、張二人將一星期以來在仰光了解到的情況向省茶司經(jīng)理鄭鶴春作了匯報。其中提到建廠“資本要真銀子，紙張沒用。”就是說，在佛海建立茶廠的貨幣資金要“銀子”而不能用“紙張”。

什么是銀子，什么是紙張？在這里范和鈞講的銀子是指半開銀元，紙張是指新滇幣與法幣兩種紙幣。這三種貨幣當時云南都在使用。這就好像現(xiàn)在市場上有人拿地方政府鑄的硬幣在購物，有人拿著地方政府發(fā)行的紙幣在購物，有人拿著中央政府發(fā)行的人民幣在購物。對一個國家來說，這顯然是不行的。但為什么會這樣了？這得講一下云南當時的貨幣問題。云南的半開銀元是晚清銀元制度建立過程中的產物，即清政府所批準的銀鑄幣中的2號銀元。兩枚2號銀元換一枚1號銀元，所以云南稱為“半開”。半開銀元成為近代云南流通中的主幣，主要是在辛亥革命后至抗日戰(zhàn)爭前這一歷史時期內。1911年，云南“重九光復”，建立了軍都督府，并成立了地方金融核心機構——富滇銀行。1912年，軍都督府發(fā)布告示，明令富滇銀行“發(fā)行各種紙幣與銀元，一律通用”，從而確立了銀元本位，同時還有富滇銀行發(fā)行的大量紙幣充斥市場。在金融日益混亂的市場上，人們“寧要半開，不要紙幣”。于是，半開越鑄越多，流通愈來愈廣，甚至越出省界，進入貴州、廣西及四川的部分地區(qū)，云南遂成為半開之天下。1927年龍云取得云南政權后，確定“以半開銀元為本位”，1932年，富滇新銀行宣告成立，發(fā)行可以兌現(xiàn)的新滇幣，規(guī)定半開兩枚（一圓）為新滇幣的單位，紙幣與半開同時在市面流通。至此，“正式確立了以半開銀幣為單位的地方貨幣制度”。市面流通者唯富滇新銀行的新滇幣及半開現(xiàn)金矣。直到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半開銀元和以半開為本位的新滇幣在全省流通領域中已居于統(tǒng)治地位，使云南金融進入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

1935年南京國民政府推行的“法幣”政策，以龍云為首的云南地方政府，為維護其獨立的金融貨幣體系和半獨立的政治地位，雖然不得不表示擁護，實際上卻拖延，不執(zhí)行。直到1937年春雙方才達成協(xié)議，以新滇幣作為法幣的輔幣與法幣保持2：1的比率繼續(xù)在云南流通。于是，新滇幣借此與法幣一樣，成為不兌現(xiàn)的紙幣。而原流通于市面的半開銀元也借“白銀國有”的名義，由富滇新銀行進行收兌而開始退出流通領域。

雖然國民政府與云南地方政府達成了協(xié)議，半開退出流通，法幣、滇幣也不能兌換銀元了，但范和鈞要去的佛海一帶會是怎樣的情形呢？

1939年4月22日晚，緬甸仰光。范和鈞在李拂一（時任佛?？h教育局長和省立佛海簡易師范校長，建立佛海茶廠的倡議者）的陪同下與興文銀行（屬云南省財政廳）的聶敘倫先生作了一番長談，使他對佛海貨幣問題有了一定了解。在給鄭鶴春匯報的第四號函中他描述了以下情況：佛海縣一年輸出的茶葉價值就達40萬羅比（筆者注：羅比又稱盧比、緬英屬銀行發(fā)行，緬甸、印度使用），大約合半開100萬元。而車、佛、南需用的日用消費品，由外地運入，年需30萬元。各種馱運費30萬元，剩下的40萬元都兌換成半開，被夷人埋入地下，以備來世用。這是他們的風俗習慣。但我們去是用法幣，這生意當然沒法做，所以必須進行幣制改革。車、佛、南的茶商需用半開，他們怎么弄到那么多的了？原來他們是這樣交易的，在緬甸景棟售了茶得到羅比，用羅比在安南（越南）、暹羅（泰國）買日用品除自用外運往思普及滇西一帶買賣。在這些地方收取半開又運往佛海。

佛海以至車里、南嶠的少數(shù)民族和茶商在內外貿易中皆使用半開而不用紙幣讓范和鈞感到了問題的嚴重。他提出佛海設廠之事，在技術、制茶、運輸?shù)雀鞣矫鏌o論如何困難，他都能想辦法克服，但“佛海、車里、南嶠幣制不改，任何事業(yè)都無從辦起，貿易將成絕路……佛廠永不能成立也?！痹趺崔k？范和鈞不是一個只會提出問題的人，畢竟留過洋，在上海等發(fā)達地區(qū)呆過，他提出了一個主意，在佛海辦消費合作社。賣日用消費品給老百姓，收法幣。這就可以讓法幣推行開來了。還沒進佛海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正確的主意。

5月7日，范和鈞、張石城到了緬甸景棟孟艮。這兒與佛海毗鄰，是佛海對外門戶。在這個地方他又搞了一個星期的調查，使他對佛海的情況看得更透了。他研究了此地的日用品貿易。景棟有雜貨鋪21家，大部分是印度人開設，貨物90%都是東洋貨，其中以花布和雨傘為大宗。東洋花布大都銷佛海，擺夷以其售茶及售樟腦所得之半開購去。范和鈞搞清楚了車、佛、南的傣族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需要什么，這使佛海服務社今后的經(jīng)營有了方向。在景棟的調查還讓他發(fā)現(xiàn)了推行法幣的第二個問題：打洛海關，只收法幣和半開，不收新滇幣；佛海稅局收新滇幣和半開，不收法幣。兩家機構都特別喜歡收半開；縣長征收的雜捐，只收半開，若繳紙幣必百般刁難，對有權利者當然除外，老百姓則得挨著。這不是執(zhí)法犯法嗎？但收半開有著巨大的利益。官價二枚半開換新滇幣一元，四枚半開換法幣一元，而市面上二元半開就可換法幣一元。收費收稅收捐都是按官價收的，收半開可獲差價一半，都落在了這些官吏私囊中了。

范和鈞終于看到了半開問題的另一面——官府的問題。他提出了第二個解決辦法，建立政府兌換所，公開對民眾匯兌，破掉官員的利益鏈。

同時他還提出第三個辦法。將國民政府在江浙統(tǒng)制茶葉運銷辦法在佛海實行。即不管官辦和民間的一切茶葉運銷活動皆納入中央政府管制。這樣在經(jīng)濟活動中也有了推行法幣的手段。5月3日他在給吳覺農的一封長信中提到：統(tǒng)制運銷問題“極希望中央政府貿易委員會富華公司親自出馬?！?/p>

至此，在范和鈞還未進入佛海前他已經(jīng)想到了推行法幣的三策：一建立合作社對社會供應日用品、對民眾收取法幣；二建立官辦匯兌機構打擊官吏貪墨；三對茶葉運銷實行統(tǒng)制，從經(jīng)濟活動上制約半開的使用。應該說范和鈞是有相當?shù)慕?jīng)濟頭腦，他不僅僅只是個茶人。但他對邊疆民族地區(qū)的復雜性還認識遠遠不夠，對一個不斷貶值的貨幣前景也不能把握。新的博弈即將拉開帷幕。

1939年5月27日，范和鈞、張石城在李拂一先生的陪同下進入佛海，對佛海茶葉和社會經(jīng)濟情況實地調查，并開始試制茶。工作很有成效。10月，因吳覺農要到昆明了解銷俄（蘇聯(lián)）的老茶，省茶司急電范和鈞回昆，范于1939年11月回到昆明。富滇新銀行行長、云南省經(jīng)濟委員會主任、省茶司董事長繆云臺先生在昆明華山西路私宅設宴款待，作陪的還有省茶司經(jīng)理鄭鶴春先生。范詳盡匯報了佛?？疾烨闆r。各方相談甚歡。遂后，云南省政府、中茶公司和省茶司分別作出相應措施：1、建立佛海實驗茶廠，任命范和鈞為廠長；2、成立佛海服務社，范和鈞任經(jīng)理；3、撤佛?？h長李毓茂，由梁宇皋接任；4富滇新銀行佛海農村貸款辦事處升格為分行，任命梁宇皋為富滇新銀行佛海分行經(jīng)理，后陪義為副經(jīng)理兼佛海農村貸款辦事處主任；5、富滇新銀行景棟分行受佛海分行領導，經(jīng)理羅漢配合佛海分行在車、佛、南推行法幣；6、在佛海成立推行法幣委員會范和鈞為成員之一；7、在車、佛、南實行茶葉統(tǒng)制，凡運出茶葉必須有《中國茶葉公司內銷茶葉出運證》，簽發(fā)人為中國茶葉公司云南辦事處主任，財政部貿易委員會云南分會主任委員鄭鶴春和佛海分處主任張石城。建立佛海茶廠，推行幣制改革的力度空前，范和鈞提出的三策已完全實現(xiàn)，范和鈞獲得的權利遠遠大于同期順寧茶廠的馮紹裘，各方對他寄予厚望，佛海的大戲開場了。

潰敗的法幣推行

1940年4月21日，范和鈞第二次進入佛海開始他的各項工作。4月底，梁宇皋離開佛海前召開會議，佛海各項事務大多交給了范和鈞，另派羅漢前往車里推行法幣。梁宇皋接任佛海縣長又即離開，干什么去了，不得而知。在他的履歷中只知道這期間他曾任英軍及駐緬美軍聯(lián)絡官，階是少將。梁宇皋長期不在佛海，范和鈞的陣營中少了主帥，但他在積極工作。

5月6日他向鄭鶴春匯報：“推行法幣案自5月1日起實行，成效尚佳。市區(qū)交易法幣已能代替現(xiàn)金而取得重要地位。此后繼續(xù)努力貫徹，四鄉(xiāng)各項經(jīng)濟建設始有發(fā)展希望。派本廠技術員張石城赴景棟籌設辦事處并督策運輸事宜。期于最近期內將服社貨品及制茶機器運佛，以增進推行法幣效力與制茶設備?！崩讌栵L行，開局不錯。

7月25日他給鄭的電報提出“緊茶原料已全開揉在即需款撥鎳幣國幣合五萬元應急。”這里提到的“國幣”當然是指法幣，那“鎳幣”呢？原來在富滇新銀行成立前（1932年）云南造幣廠還制發(fā)了二角、一角的地方鎳幣，民間普遍還在使用。法幣能解決這個問題嗎？顯然不能。為了應急范和鈞還得向現(xiàn)實低頭。不過只是使用點鎳幣還不算大的問題，角力才剛開始。

7月，車里（現(xiàn)景洪）由于推行法幣不當引起傣族民眾罷市。直接責任人是佛海派來的富滇新銀行景棟分行經(jīng)理羅漢。事件大致是這樣：在徐世锜擔任縣長期間車里嘠灑、大勐籠的傣族民眾就兩次武裝舉事反對設學堂、當兵、積谷、修路等。后經(jīng)調處得宜，始告平息。張春輝繼任縣長后又出現(xiàn)事變多次，皆因對民眾強迫引起。佛海派羅漢到車里來推行法幣，第三任溫縣長已在重病中。因事關重大，溫縣長抱病支撐，召開縣政擴大會議。決定提前推行法幣，并成立黨政軍學商各界推行法幣委員會。對車里推行法幣的特殊性也做了分析：主要是，傣族民眾不通漢語言文字，不識紙票大小；思普一帶法幣兌半開的幣價已發(fā)生很大變化。故推行法幣要采取“緩進”，要適合民族習慣心理，不能激起民眾生變。

不久，溫縣長病故。推行法幣由羅漢掌控。羅漢背棄了“緩進”原則，實行高壓政策，強逼民眾兌換法幣，且兌換幣值遠低于市價，民眾怨沸。7月15日，車里嘎灑街天，民眾拒絕紙幣，羅漢帶武裝用紙幣低價強買大量豬肉，激起民變。嘎灑傣族是車里最彪悍的，趕街時是刀槍不離身。當即少數(shù)民族群眾各出刀槍，大呼殺強迫用紙幣的漢人。幸由少數(shù)民族百姓相信的高志安和民族頭人進行彈壓，羅漢一眾才得平安回城。但當晚，少數(shù)民族百姓又在蠻灑緬寺數(shù)百人集會，欲殺強推紙幣的漢人并抵制紙幣。事態(tài)萬分緊急。駐車里的部隊趙堯營長報告了以上情況。要求將羅漢立即撤回佛海。

同年10月24日，富滇新銀行總行電令：“查羅主任辦理推行法幣，跡近操切，以至滋生事端，殊屬不合。除電飭佛海分行梁經(jīng)理、后副理對于邊地推行法幣，應妥慎辦理，并將該羅主任調回該分行服務，免生事端……”在車、佛、南推行法幣的第一回合因用人不當而告失敗，富滇新銀行不得不撤掉一員大將。同時也意識到“對于邊地推行法幣，應妥慎辦理”。前車之鑒，范和鈞似乎沒當回事。但消息和影響肯定會傳播的。

就在富滇新銀行總行電令發(fā)出的前些天（10月11日），范和鈞報告了幾項工作：財政部貿易委員會佛海分處成立，張石城到位，茶葉統(tǒng)制可以搞起來了。佛海茶葉聯(lián)運處9日成立，全縣茶號九分之八都參加，成績圓滿。另外他還報告了一個重要情況：佛海連日舉行縣行政會議，漢傣民眾六團體通電申斥南嶠縣。

范和鈞在這里犯了兩個錯誤。全縣茶號九分之八參加了茶葉聯(lián)運處實行茶葉統(tǒng)制是件好事，但他把剩下的九分之一推到了對立面，對這些企業(yè)的背景、能量和作用遠遠認識不夠。錯誤之二，掀起了與南嶠縣的矛盾。三個月前，車里的覆轍還在眼前，這又以民眾六團體通電申斥南嶠縣“勾結外貨，搜刮土產強運出國，變賣外匯，以飽私囊，拒法幣，斷佛海糧食來源?！蹦蠉诘刿抡谑敲准Z之倉，佛海的糧食、蔬菜魚肉大多靠此供應。梁宇皋長期離開佛海，務委給了范和鈞、縣府科長彭克麟。佛海推行法幣，南嶠民眾拒收因而釀成問題。要解決這類問題當然不能強推，而要因時、因勢協(xié)商解決，必要時還要妥協(xié)。通電申斥固然解氣，但這些問題的公開化足以再撤掉一個縣長，這必然會引起南嶠縣長的激烈反彈，矛盾激化。

作為佛海推行法幣的重要機構富滇新銀行佛海分行，經(jīng)理梁宇皋基本沒有履職，副經(jīng)理后培義到佛海沒多久即竄同其族弟后培禮在南嶠用現(xiàn)金購買鴉片被查。佛海分行基本癱瘓。

半年左右的時間，車里、南嶠已同佛海勢如水火，佛海服務社內部及茶葉統(tǒng)制的外部矛盾也在醞釀發(fā)酵。

1940年12月17日，富滇新總行致函中國茶業(yè)公司請查南嶠縣縣長張勵輝告范和鈞有關事宜。張告范的事很多，帽子扣得也很大，但富滇新總行只提出查一件事。就是張?zhí)岬降?，范和鈞剛到佛海時由富滇新銀行佛海分行農貸所借用很多鎳幣向民眾收茶。鎳幣由該佛海茶廠負責兌換并蓋有藍色圖記。但范和鈞將茶買夠后僅以數(shù)小時之限期布告停止兌換以致商民損失甚巨，民怨沸騰。

鎳幣是由佛海分行出來的，怎么兌換富滇新總行不會不知道，況且范和鈞事先也報告過。這與推行法幣并沒有多大關系。鎳幣的幣值很小，張當然是危言聳聽，欲置范于死地。佛海茶廠是由富滇新總行和中國茶業(yè)公司成立的，范和鈞也是雙方任命的，推行法幣在1937年已由中央政府和云南地方政府達成協(xié)議必須要做?？v然范和鈞有錯，也是工作措施上的失誤，與張勵輝所扣帽子完全是兩碼事。富滇新總行此函也只是做給各方看看而已。中茶公司對此也沒表示什么。范和鈞躲過了第一個風暴。

但由于實行茶葉運銷統(tǒng)制，范和鈞與大茶商的矛盾白熱化；由于法幣不斷貶值，實行官方匯兌不但侵犯了地方官吏的利益，而且更讓百姓茶商遭受損失。1941年在佛海推行法幣也告全盤失敗，佛海內部矛盾總爆發(fā)。4月下旬佛海服務社召開理事會，出席人：梁宇皋、周文卿、李拂一、鄭鶴春、張力牧、范和鈞、左固六、彭克麟。由于矛盾激烈，佛海服務社理事會一直開到5月1日。

梁宇皋在理事會上提出范和鈞推行法幣問題上的三項錯誤：……推廣法幣之初成績極佳，土人均完全信用不敢使用現(xiàn)金，……但現(xiàn)在已覺到有失敗之憾了。雖然車南兩縣不能合作亦須失敗之原因……但縣府、銀行、服務社、中茶佛廠都應負有責任?！茝V法幣委員會議決各茶商統(tǒng)一不用現(xiàn)金購茶，不用貨物換茶，只有法幣買茶。如土人拒收紙幣，則決定大眾一致不買，以促進法幣之推行。范廠長亦推廣法幣委員會之委員，但后來中茶公司即以服務社之貨物、食鹽向土人換茶，因而其它茶商都對中茶不滿，說中茶可以有服務社之貨物換茶，而茶商無貨物可換，因而紛紛暗中以現(xiàn)金向土人爭購，此推行法幣失敗原因之一。中茶雇員暗中調換現(xiàn)金使用，此推行法幣失敗原因之二。……范廠長反對并與縣府唱反調，茶商現(xiàn)在不能團結，此失敗原因之三。

梁宇皋的報告中對范和鈞提出了全面指責。這完全出乎范和鈞意料，因為范一直認為梁與他是同一陣線的人，對梁一直是鼎力支持。范直言：關于推行法幣方面，梁于1940年4月間召開縣務會議聲明切實推行法幣，取締現(xiàn)金后不久就離開佛海，工作都由法幣推行委員會來辦。范是中堅分子，以為要真干，結果干了很多傻事。指揮的茶廠及服務社不惜犧牲，忍受種種損失，結果弄到茶廠、服務社百余人鹽米俱缺。臨縣縣長還告黑狀……

從1940年4月范和鈞正式在佛海工作到1941年4月，短暫的一年間，推行法幣工作滿盤皆輸。這是范和鈞的失敗，也是富滇新銀行和中茶公司的失敗。但在當時中國抗戰(zhàn)初期，國土大片喪失，經(jīng)濟瀕臨崩潰的形勢下，在邊地推行不斷貶值的法幣談何容易！沒有強大的國家經(jīng)濟，哪來的堅挺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