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哈羅德·海厄特譯｜利枝｜白苜

湯米的影子

｜［英］哈羅德·海厄特譯｜利枝｜白苜

湯米的影子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無二獨一的陰影，無論有沒有陽光照射，他的影子都存在。那是一塊面積很大的、搖搖晃晃的、墨黑墨黑的身影，為此也讓湯米黯淡憂傷了9年的美好時光。

關(guān)鍵是如此的形影不離給湯米帶來了麻煩！有一天下午他放學(xué)回家，經(jīng)過布里格斯先生的破爛兒車時，水仙花，也就是那匹拉車的馬，趁著布里格斯先生往車上碼廢鐵的空當(dāng)兒，正專心致志地咀嚼著一袋燕麥。這時天空好似一張空洞的電視屏幕泛著暗灰色，然而湯米的影子卻華麗麗地晃出來黑得發(fā)亮。

湯米停下腳步去撫摸水仙花的腦袋，這匹馬低頭瞅了一眼他的黑影，立馬扯開四蹄就朝山下一陣猛沖，猝不及防的布里格斯先生連同那袋燕麥都被顛簸到了半空中。

“對不起，布里格斯先生?！睖宗s緊向遠去的馬車連連道歉。

“你……你……你……你……你這個小壞蛋，”布里格斯先生在馬車劇烈的抖動中慌亂而語無倫次地吼罵道，“要是我的馬出了任何問題，你要包賠到底！”

與此同時，水仙花一路狂奔，跑到了大街上，正往一輛冰淇淋售賣車疾馳而去。說時遲那時快，它突然一個側(cè)轉(zhuǎn)，馬車由于慣性甩將過來，與售賣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了個正著，把冰淇淋小販直接撞翻到他的冰淇淋大桶中，破爛兒車仍兀自向前沖，還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貟伻隽艘宦返膹U銅爛鐵雨。

經(jīng)歷了這場可怕的事故以后，顯而易見湯米不得不四處求醫(yī)問藥，要好好治一治他的影子病了。為此，他找遍了全國醫(yī)術(shù)高明、見多識廣的專家教授們。

“永恒影炎癥，”他們嘀嘀咕咕，得出了會診結(jié)果，“這種病例的最早記錄出現(xiàn)在古埃及的一場大瘟疫中，歷史上唯一成功的治愈病例是法老的一個外甥。據(jù)說他睡進了一座廢棄陰森的金字塔里，每天還要在尼羅河上劃漿涉水6個月才見好了?！?/p>

專家們一致認同，想要根除湯米的疾病，把他送去埃及進行為期6個月的封閉治療是唯一的法子。埃及政府聽說以后，本著國際人道主義援助的精神，友好地為湯米提供了一個免費的金字塔讓其睡在里面，他們還順帶提供給他一個手電筒，幫助他無聊的時候探索魅影重重的古墓通道及墓室。

每天，湯米騎著駱駝來到尼羅河邊進行他的例行劃漿治療。剛開始，駱駝完全擺出一副拒絕行走的姿態(tài)。它以前從未見過一個人會自帶一個那么巨大擺動的黑影。約莫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趕駝人穆斯塔法才柔聲安撫好了受驚的駱駝。

“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哦四腳伙計，”他喃喃念叨，“勇敢些，哦勇敢的家伙?！?/p>

趁駱駝扭頭看著別處的時候，湯米敏捷地爬到了它的背上。駱駝一搖一晃，騎在上面簡直像是坐在了隨風(fēng)飄蕩的樹冠上。

來到河邊，穆斯塔法向湯米鞠了一躬，遞給他一根長棍。

“這根棍子是治療工具的一部分，哦影子小弟，”他說，“醫(yī)生說你必須在涉水的時候拿它敲打水面來驅(qū)趕鱷魚?！?/p>

幾個月眨眼過去了，這天是湯米最后一次渡過尼羅河的日子。

“別著急，哦影子小弟，”穆斯塔法依舊牽起他的駱駝，領(lǐng)著湯米來到河邊。

“可是我的影子還沒有消除啊。”湯米在駱駝背上唉聲嘆氣。

“還真是的哩，”穆斯塔法慢悠悠地說，“你沒聽傳說中所提到的事兒嗎？連最偉大的法老的外甥也都是在最后一秒鐘的治療當(dāng)中才徹底治好了他的影子病呢?！?/p>

湯米一聲不吭，赤著腳吧唧吧唧地踩過岸邊的稀泥，慢慢走下河里。突然，穆斯塔法意識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錯，湯米忘了帶趕鱷魚的棍子啦。

“回來，哦影子小弟，”他站在岸邊大聲呼喊，“回來拿……”

可是為時已晚。一條巨大的鱷魚滑過了稀泥，張合著大嘴，亮出密布的尖牙，正向湯米步步逼近。情急之下，閃到腦中的第一個念頭驅(qū)使著湯米飛快地邁過鱷魚粘糊糊的腦袋，蹦到了它的背上。這一舉動讓鱷魚驚駭不已，它兇猛地將尾巴從一邊甩向另一邊，蹣跚著墜落到激起白沫的河水中。

穆斯塔法也拿著長長的驅(qū)趕棍迅速趕到，邊敲擊著浪花邊大吼。湯米潛進水里，向岸邊奮力游去，一顆心不禁被嚇得撲通撲通一陣猛跳。在他每一秒都在擔(dān)心那些鋒利的牙齒會將自己的大腿咔嚓咬斷的時刻，總是及時地響起趕駝人夸張的尖叫聲，還有他那揮舞著驅(qū)趕棍如魔如幻的混亂舞姿終于將妄想獵物的鱷魚成功嚇退。

湯米不由得信服，正是這場與鱷魚不期而遇所經(jīng)歷的歷險搏斗，真正地讓跟隨著他的影子打了一個激靈，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不過也隨之產(chǎn)生了一個非常非常奇怪的后遺癥?，F(xiàn)在湯米已經(jīng)11歲了，他像伙伴們一樣喜歡踢足球和打板球。湯米還參加了學(xué)校組建的首支板球隊，瞧，他正在賽場上投球。

請緊盯湯米的一舉一動，當(dāng)他完成跑動得分時，一定要非常仔細地觀看?，F(xiàn)在請看看在陽光燦爛的晴好天氣里那些生龍活虎的其他板球隊員們吧。22個青春少年，卻只有21個影子。湯米的影子完全無跡可尋。經(jīng)過6個月的治療以后，它消失得如此干凈，乃至于從來沒有回來過，從來沒有，哪怕是在能讓任何影子無處遁形的陽光底下，也絲毫找不到任何陰影的蹤跡。

責(zé)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