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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斯塔法

        2021-01-01 00:11:10
        青年文摘(彩版) 2021年16期

        胡 鴻

        周六的黃昏,跟家人在使館區(qū)的馬路上散步,遠(yuǎn)處一只麻灰色的老貓?jiān)跂艡诶锏目萑~間嗅著什么。

        “穆斯塔法!”我用一種特別設(shè)計(jì)的腔調(diào)叫了一聲。那只麻灰色的貓應(yīng)了一聲,朝我跑過來。

        “它認(rèn)識你!”妻子驚叫道。

        “我們一直在喂它?!?/p>

        “穆斯塔法”是我給這只貓取的名字。

        因?yàn)槔葋喪桂^和約旦使館就坐落在這條馬路上,利比亞使館還開辦了一個小學(xué),收的應(yīng)該是阿拉伯世界里跟利比亞比較友好的幾個國家的孩子。每到中午我們散步,也正是學(xué)校放學(xué)的時候,家長們開著各種黑色的汽車來接他們。

        阿拉伯人的名字好取,來來回回總是那么幾個,倒騰著來。

        “你信不信?我叫一個名字,肯定有孩子答應(yīng)?!蔽覍σ煌⒉降呐笥颜f。

        朋友還似乎有些不信。別不信,我說,那些男孩子的名字無外乎穆罕默德、阿里、尤素夫。

        一天我們故意問一孩子:“尤素夫在哪兒?”那孩子朝使館里一努嘴,表示還沒出來。

        穆斯塔法就住在這條馬路上。因?yàn)榘⒗澜绲脑?,我們給這只貓取了這么一個穆斯林名字。

        前兩年,馬路兩端沒設(shè)防,人們可以隨便經(jīng)過,不少附近工作的白領(lǐng)們端著貓糧來做善事。我們也喂,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食堂放大餐的時候,我們才帶些好吃的給它。近兩年馬路兩端設(shè)了門,沒證件進(jìn)不來,喂貓的人就少了,我們只好吃飯的時候也得想著它。

        要是哪天食堂吃魚了,我們會特意向食堂要個塑料袋,走到熟人桌前,開始為穆斯塔法化緣:替穆斯塔法謝謝各位大姨大姑,不吃的魚頭請放在這個袋里。

        蝦也是穆斯塔法的最愛。有時候,我們收集了一大盒蝦皮,就看它埋頭苦吃,連謝謝我們都來不及。平時,它也是很有風(fēng)度的,先謝謝我們,喵喵叫兩聲,跟著我們來回走幾步,然后才湊到食物前聞聞,也不急著吃,只是等我們走遠(yuǎn)了,才湊過去慢慢地吃,這斯文勁兒比豬強(qiáng)。不過,只有蝦皮和魚頭,讓它忘了“克己復(fù)禮”。

        貓?jiān)谒形覀兪熘膭游锢?,是最愛干凈、最體面的動物。比如,它要堅(jiān)持每天都用貓爪洗臉,自己掩埋排泄的穢物。不像狗,逮著個突出物,比如,汽車輪胎,就抬起后腿酣暢一番。

        初見穆斯塔法的時候,還是三年前。它形容干澀,毛發(fā)雜亂,一副病容,站在路邊的樹葉間,身體的前半部分往后收縮,警戒地聽著我們的議論。

        “是個病貓?!崩蠌埮袛?。

        給穆斯塔法帶了幾次吃食后,它對我們的戒備心稍有松弛。叫它一嗓子,它也弱弱地喵一聲,以示回應(yīng),依然是一副病容的樣子,緩緩地在草葉間搜尋著什么。

        一段時間,穆斯塔法消失了,十多天不見蹤影。

        “它沒活下來。”我們都是這么判斷的。

        突然一天,一只小貓出現(xiàn)在放食盤的地方。小貓的毛色跟穆斯塔法一樣,只是更鮮亮,有松鼠的花紋。小貓毫無戒備心地跟著我們,叫聲清亮,要吃的。這時候,我們才發(fā)現(xiàn),穆斯塔法原來是一只母貓,它是休產(chǎn)假去了。

        生產(chǎn)后的穆斯塔法身體更弱,叫聲更軟,但是精神狀態(tài)似乎好些了,對我們的戒備心也弱了很多。聽到我們呼喚它的阿拉伯名字,它一邊應(yīng)著,一邊迎上來,在我們行進(jìn)的路上來回扭著麻花般走著S形,表示著對我們的歡迎和信任。

        于是我們帶的東西更多了,特別是吃大餐的時候,動不動就弄一大塑料袋魚刺、魚頭。等到第二天一看,啥也沒有留下,盤子似乎被舔過一樣,干干凈凈。

        其實(shí),這條路上除了穆斯塔法母子,還有好幾只貓。

        一只黑大個,長得粗壯有力,眼睛藍(lán)黑色,非常警覺機(jī)敏。它毫不理會我們的呼喚,永遠(yuǎn)跟我們保持徹底安全的距離。

        還有一只金黃色的大貓,身體比黑貓還粗壯,只是它不像黑貓那樣野性十足,而是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樣子,蹲在約旦使館外的墻頭上,十分好奇地看著我們。

        我們給它起名“ 穆罕默德”。我們叫一聲,它冷淡地一齜牙,發(fā)出短促的信號,清晰地表達(dá)著它的優(yōu)越感。

        還有一只淺黃色的,是標(biāo)準(zhǔn)的中國大黃貓咪。估計(jì)它是穆斯塔法的大孩子,我們給它取名“瑪利亞”。瑪利亞出落得像一個大姑娘的樣子,性格溫馴,毛色淡黃明亮,黃白間雜?,斃麃喓苌俾睹?,估計(jì)正是談戀愛的年紀(jì),不會久居一地的。

        除了喵星人,這條馬路上還住著很多的鳥,灰喜鵲、花喜鵲、烏鴉、八哥、鷯哥、麻雀,還有好幾種叫不出名字的鳥。它們也來分享穆斯塔法充足的食物,幫著踐行“光盤行動”。

        我們不是真正的愛貓一族,只是利用散步之便,順帶著給貓帶些吃食,也因此跟另外一種生靈建立了某種聯(lián)系,能夠近距離地感受它們的生存狀態(tài)。

        顯然,穆斯塔法是一只典型的貓,它有貓科動物的所有品行,并不是我們認(rèn)為的一只孱弱的病貓。一次,我們帶了好吃食,可是不見貓影,就叫了一聲“穆斯塔法”,只見從20米外的圍墻上,“嗖”的一聲,一個麻灰色的身影從兩米高的墻洞里一躍而下。

        星期一的中午,是穆斯塔法慣常的在我們面前撒歡兒的時候。估計(jì)是周末沒人喂,這時候,我們帶來的食物便成了“雪中送炭”,穆斯塔法在我們身前身后一縱一跳地跑著。

        貓應(yīng)該也能表示感謝,不然的話,它為什么要那么縱跳著在我們面前跑呢?它肯定是在表示著一種什么樣的情愫。

        不過,大部分時間,穆斯塔法還是顯示著它的穩(wěn)重和淡定。有時候好幾天不露面,讓巴心巴肝地提溜著一大袋子魚頭的我們顯得十分落寞;有時候雖然它就在眼前,但是對我們帶的吃食并沒有顯示出必要的熱情和感激,甚至有點(diǎn)冷漠,這讓我們很受傷。

        “貓是奸臣!”食堂里不少同事這么說。

        狗肯定是忠臣,但貓是奸臣嗎?穆斯塔法是嗎?

        羽驚林//摘自《北京文學(xué)》2021年第6期,堯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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