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
最近,我才留意到報刊亭的那個男子。
他瘦瘦高高的身材,總穿一件染了很多污漬的灰色夾克,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很有年代感。他的頭發(fā)雜亂而油亮,像很久未洗過了,青硬的胡茬錯落分布在他略尖的下巴上。他的眼角微微挑起,有種桀驁不馴的凌厲,可他眸中偶爾也透出迷茫,不知道在看何方。
凌亂,我的第一感覺。所以我會在第一次看見他時下意識避開,我以為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可等我穩(wěn)住心神,認真分辨后,就否定了我的第一感覺?!安贿^是一個不太認真穿衣、有些邋遢的普通的成年男子罷了。”我這樣想,便不去在意了。
可是我一連幾天都看見他在我家旁邊那條我上學的必經(jīng)之路上徘徊。無論早晚,從不缺勤。
“他到底在干什么?”我心底的疑問盤旋著上升,我愈來愈覺得他異樣:他迷茫的眼神還能關(guān)注什么?他慢慢騰騰的,想要做什么?他傻笑什么……
我已經(jīng)控制不住我的好奇心了,便去向母親打聽。她混跡菜市場已好多年,街坊鄰居的八卦問她一定沒錯。那人整天在附近徘徊,那么他家應該也不會太遠。我向母親描述了那人的容貌、行為等,她想了想,說:“他是個苦命的人,唉……”
我聽了母親的話,更想知道其中緣由了,母親便緩緩向我講起了他的掌故。
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那時他是意氣風發(fā)的翩翩少年郎,想要創(chuàng)下一番事業(yè),證明給父母看,給他喜歡的姑娘看。一切都是那么好。他鼓足勇氣帶著自己的全部家當去了大城市,努力打拼,而飛速發(fā)展的大城市似乎也被他的努力與一身孤勇感動,他一路升職加薪,終于一席之地有了,美嬌娘有了,孩子也有了,一切都有了??删驮谶@個時候,噩夢來了。
因為他平時樹敵太多,行事過于招搖,惹怒了一個人物,被降職,調(diào)往一個鳥不拉屎的偏遠部門。他的才干無處施展,心情郁結(jié),卻又不敢向妻傾訴,只說自己去了一個稍清閑的部門,能夠有更多時間陪伴妻女,妻雖有疑,但也沒有多問。日子尋常過,可開銷卻日日削減。這樣是瞞不住的,妻最終知道了,沒說話,多找了一份零工做。一日一日,熬啊熬,美嬌娘變成了黃臉婆。熬啊熬,好像有什么變了。
妻怪他沒用,沒辦法找到好工作,沒辦法養(yǎng)活妻女;他嫌妻啰里啰唆,不懂得體諒。一天一天,爭吵不休,最終爆發(fā)。妻帶著孩子決絕離去,留下一套空蕩蕩的房子,一段空蕩蕩的曾經(jīng),一個空蕩蕩的他。他給妻發(fā)郵件,發(fā)信息,打電話,直到電話號碼變空號,直到……
他打著已是空號的號碼過馬路,出了車禍。在老家的雙親匆匆趕來,在他病床前號啕大哭。醒來后,他只有幾歲智力,不認得雙親,只說自己要等人,很重要。他的雙親看著他,言語中滿是辛酸與不舍:“我們要是走了,他可咋辦呢?”
他現(xiàn)在有時會在一個報刊亭工作,我時常去光顧他的生意。一天,我去買雜志,正好是他守亭。我選定了雜志,他拿下來,皺著眉算了一會兒價錢。我看著他,不說話,等他算?!笆?5塊3角?!彼阃辏悬c兒自信地說。
我遞過一張20元。他接過,看了一會兒,給我找錢?!班拧彼灶D了一下,“找4塊7?!?/p>
我接過雜志和錢,點頭道了謝,見他一臉孩子氣似的高興。我轉(zhuǎn)身,看見了不遠處是他的母親,一臉慈愛。春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投在她的臉上,一派祥和。他也看到了母親,露出了暖融融的笑,輕輕招了一下手。
我突覺自己眼眶有些潮濕,笑笑,在陽光下輕盈地轉(zhuǎn)了個圈,然后拔腿向家的方向奔去。
嗯,我也有媽媽。我想現(xiàn)在就見到她,只為輕輕喚她一聲:“媽媽?!?/p>
(指導老師:段榮香)
作者小小年紀,卻對世事洞察頗深。本文以小說的構(gòu)架,形象地說明了親情至深的道理,無論人生怎樣風云變幻,對我們不離不棄的,除了父母還有誰?只是現(xiàn)在的不少人子,習慣了雙親永無休止地付出,眼睛和心卻往往看不見他們,這樣的情感失衡讓人心生寒意。因此,文中這個傻兒子沖著遠處的老母親那暖融融的一笑,以及小作者突然想奔回家當面輕喚一聲“媽媽”的沖動,應該是本文最明亮的部分。當然,本文結(jié)構(gòu)有點拖沓,不利于很好地表現(xiàn)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