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7日,因2017年北京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小品《取錢》中騙子打電話時操著一口河南腔,西安一河南籍律師張華山以“地域歧視”和“侵犯河南人名譽權(quán)”為由向法院遞交了起訴書。所列的被告除了北京電視臺,其他三名被告分別為小品編劇魏新和演員郭冬臨、孫桂田。請求判令被告在北京衛(wèi)視連續(xù)一周向所有河南人公開賠禮道歉,同時向每位河南人賠償精神損失費1元。
此事一出,立即引起熱議。此前,小品編劇魏新就曾發(fā)微博道歉:“作為這個小品的編劇,我向各位網(wǎng)友道歉,小品中的騙子說河南話和郭冬臨老師無關(guān),是我用家鄉(xiāng)話配的音,我是山東人,老家方言接近河南,別的方言也不會說,所以引起了大家的誤會,實在不好意思,向大家道歉!”實際上,目前張華山已將該案交由北京某律所律師韓朝澤來全權(quán)代理。韓律師表示,此案仍處于補充證據(jù)材料的階段,等證據(jù)收集完畢后,法院才能予以立案,“主要是被告地址比較難弄,由于是知名人士,地址不好取證”。
別打著道德旗幟“濫訴”
相較于涉嫌“地域歧視”的道德指摘,張律師所拋出的原小品“侵犯河南人名譽權(quán)”之說,則顯得無比業(yè)余。按照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侵犯名譽權(quán)”的構(gòu)成要件之一,就是“被侵害的對象應當是特定的人”,這專指“特定環(huán)境、特定條件下的具體人”——說某某地方、某某省份的人被侵犯了名譽權(quán),這在法律語境里是不成立的!除此之外,要認定侵犯名譽權(quán),還必須滿足“侵權(quán)人的行為對受害者名譽造成嚴重損害”的條件——試問,春晚小品《取錢》,嚴重傷害誰了?
律師的身份,煞有介事的起訴,這一切看起來都有模有樣。可是,考慮到這其中種種極其業(yè)余的說法、做法,我們終究會發(fā)現(xiàn),這一事件從頭到尾都與法律毫不沾邊。在此事件中,張華山律師既不具備訴訟主體資格,也沒有合適的訴訟理由。更不用說,在完全未獲得當事人推舉、授權(quán)的前提下,他根本無權(quán)代表河南人發(fā)起“代表人訴訟”。有鑒于此,其實可以想見,他所提出的訴訟請求,很有可能會被當?shù)胤ㄔ壕芙^受理。實際上,針對一個小品中的口音而起訴,可以說是典型的“濫訴”。這類奇葩訴訟,極大地浪費了公眾注意力以及有限的司法資源,除了制造喧囂一時的談資之外,別無意義。
消除歧視仍任重道遠
放眼二三十年以來,文藝作品對于歧視問題,從無意識到有意識,從輕視到重視,是有明顯進步的。比如早年趙本山的小品,動輒拿殘疾人說事兒,學殘疾人走路;比如郭達的小品,一會兒一句“你老年癡呆啊”;至于李詠的長臉、潘長江的個頭,更是多年春晚的笑點佐料。春晚舞臺只是一個縮影。關(guān)于不同地域之間的歧視與掐架,比前些年明顯少了很多;媒體報道中對于光頭人士、目盲人士、智障人群、個矮人群的用語表述,也不再那么赤裸裸了……誠然,我們都處在一個逐步文明化的過程當中,但有一定進步,不等于說已經(jīng)文明到位、粗野讓位了。很多集體無意識的東西,還會時不時地跳出來;我們在言談舉止當中,還是會有很多傲慢與不以為然。
社會文明最基本的一個特征,就是平等精神。不以地域、性別、種族、身高、疾病、相貌等特征來貶損他人,是這種平等精神最基本的體現(xiàn)。從有所改進,到做得非常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需要持續(xù)地關(guān)注。消除各種歧視,遠遠沒有到鳴金收兵的份兒上。我們不能虛偽地欺騙自己:躲閃不談論,好像問題就完全解決了;直面它談論它,好像這個問題就是越發(fā)嚴重了。或許,此次事件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博眼球且有點立不住腳的起訴,但博眼球本身不是罪過,一名律師發(fā)起這樣的訴訟,輿論不應該停步于“是不是炒作”的爭辯,更應該從現(xiàn)象與口水當中跳脫出來,將目光更多投向反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