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仰南
許淇走得太快,太急,太突然了!我是在被封鎖了七八天后才知道這一噩耗的。前時,聽說他在病危時還念叨我的名字,我在二小子陪同下去到他的病房。他雙目緊閉,呼吸倉促,我連聲呼叫他也不答應(yīng),后在他兒子推撾呼叫下他睜開了一只眼睛,叫了一聲:仰……南,又迷糊過去了。片刻,他又含乎其詞地說了一聲:你老了……,我長他十歲,年逾九旬,確實是老朽了,忍不住擦鼻涕眼淚,多么想和他說幾句話。我撫摸他的手,撫摸他的胳膊,再也叫不醒他了,孩子們想讓我走,我在他的病床邊陪坐了十幾分鐘,連聲呼叫:許淇……許淇……還是不醒,我握了握在被外的雙手,痛心悲傷,還望大夫能夠神奇搶救!
回到家中,悲痛之余寫了四句不成詩的詩:“匆走忙奔何太急,西天自有君坐席,文章等身中外奇,塵世書畫多神筆?!?/p>
過了兩天,我還是放心不下,想打電話耳笨不靈,讓兒媳向許淇夫人去電話問詢,兒媳轉(zhuǎn)告我說:他姨夫病情好轉(zhuǎn),過年時還要請我去他家吃餃子……我深感驚奇寬慰,后悔不該胡寫詩,準(zhǔn)備把它銷毀,哪知道她是怕我年邁激動出事,假喜遮憂,封鎖真情。
我和許淇至交達(dá)半個世紀(jì)之久,往事紛紜,繚繞眼前:許淇是從上海支邊來到包頭的,先在石拐教書,后到青年團(tuán)市委任編輯,再就是下放到包鋼工地“勞動改造”。我們寫《包頭史》時,發(fā)現(xiàn)許淇是一個人才,經(jīng)我們積極推薦先把他調(diào)到史志辦,后又調(diào)到包頭市文聯(lián)編輯部當(dāng)編輯,繼而我又介紹他入黨。許淇工作踏實肯干,業(yè)務(wù)能力強(qiáng),為包頭培養(yǎng)了不少文學(xué)作者和作家。我發(fā)表和出版的短、中、長篇小說,多數(shù)都是經(jīng)他初審或提出修改的意見。如在山西小有影響的紀(jì)實長篇小說《將軍恨》,他主動在《西安晚報》上發(fā)表文章評介,此書后在美國《亞省時報》上連載。故鄉(xiāng)鄰村還在民族抗戰(zhàn)的中條山區(qū)為我開辟了一塊墓地,我請許淇給寫了墓碑碑文,前幾天他還在電話上問我碑文刻好了沒有?我說刻在漢白玉墓碑上,頗為壯觀!他在電話上樂得笑了。
許淇多才多藝,他在書畫上也是獨樹一幟。他送給我的畫有:“群駝”,半工半寫:“阿鼠”,工筆戲劇人物等杰作,我都請人裝裱,掛在書齋鑒賞。有一次我動手術(shù)在家養(yǎng)病,他來電話問我需要什么?我說你來帶上畫筆,我這有墨有紙,你隨便看著畫吧!他來果然帶著畫筆,我給他取出一張六尺大的宣紙,他把宣紙鋪在我那亂七八糟的寫字臺上,用筆試了試墨汁,唰……唰……宣紙上就出現(xiàn)了好幾匹駱駝的形象。他停筆看了看空白宣紙,我以為他在想再填補什么駱駝形象,從畫架上拿了一本駱駝的畫冊,他擺了擺手說用不著!飽墨揮筆又畫了幾匹不同形象的駱駝。接著換筆寫了我病愈后為何向他求畫,他以:“沙漠之舟”韌性祝福我的健康。
這幅群駝,在裝裱時引起了收藏界的轟動,有人竟找到我家里想高價購買,我以不能出賣友誼而一一回絕。
今年我已年逾九十,在一次談及此事時,許淇說你九十大壽我當(dāng)繪畫祝福。我五十、八十過生日時,許淇都曾書畫祝賀,今年他身心不爽,我怎能向他索畫呢?但還是希望他病情好轉(zhuǎn),揮毫?xí)嬕燥栄鄹?。哪知說這話還不到三個月,他竟然駕鶴西天朝拜馬、恩、列去了!
人歸西天,都無所求,虛無縹緲,一無所用?。?!
許淇留給人的就是文章、書畫和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