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雪文
一天,我在開著空調(diào)的屋子里,無意間瞥見一把落滿灰塵的破扇子。倏地,我的記憶蘇醒了。 在我八歲那年的暑假,爸爸從外地回來,把我和姐姐接到他的工作地團聚。 到了爸媽工作的地方,我、姐姐和媽媽睡在一張床上,吹著一個電風扇,爸爸則在地上打地鋪。雖說條件很差,但我們依然感到很幸福。 一天晚上,在我們沉浸于夢鄉(xiāng)之中時,忽然間,電風扇不轉(zhuǎn)了。我被熱醒了,急躁地喊了起來:“熱死了,熱死了——”爸爸伸手去按電燈開關(guān),電燈沒亮,原來是停電了。爸爸拿起手電筒,找了一把扇子遞給媽媽。姐姐看到了,急忙說:“媽媽,給我扇一扇。”于是媽媽就給姐姐扇風。我生氣了,任性地翻了個身,把頭扭到了一邊,氣鼓鼓地裝睡,并把屁股撅向媽媽?!昂簟簟边祝瑳鲲L怎么到我這邊來了?原來是媽媽在給我扇風呢。我錯怪媽媽了,姐姐和我睡在一起,媽媽怎么會只給姐姐扇風而不給我扇風呢?扇著扇著,媽媽的呼吸越來越急。我轉(zhuǎn)過身去,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看到媽媽頭上綴滿了汗珠。爸爸很是心疼,對媽媽說:“我來吧,你休息一會兒!”媽媽急忙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爸爸不要驚擾到我和姐姐。我睜開眼睛望著媽媽,媽媽笑著對我說:“睡吧,我給你扇風就不熱了?!蔽尹c了點頭,安靜地睡著了。那是我睡得最心安的一個夜晚。 那一夜的風讓我難忘,我感到那風是世界上最涼爽、最有愛意的風。第二天起床后,我又細細端詳那把扇子。那是一把芭蕉扇,還散發(fā)著一絲絲清香的氣息,扇葉的四周還用竹篾鑲了邊兒,滑滑的,不割手。我越看越喜愛,就拿著扇子?xùn)|扇扇西扇扇。姐姐見了,便趁機叫我給她扇風。我高興地應(yīng)道:“好呀!我給你扇風!”隨后就邊扇邊唱著老家流傳著的一首歌謠:“我去給地主扇扇子,地主說我是小扇子,我說地主是懶漢子……”姐姐聽了,便從板凳上跳起來,作勢要揍我,當然也只是嚇唬我而已。我急忙躲開,在屋里奔跑,滿屋里都是我和姐姐嬉戲打鬧的聲音。在一旁的媽媽笑了,我們姐妹倆也笑了,連剛下班回家的爸爸,也忘記疲憊笑了起來。那笑聲里,洋溢著幸福。 相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zhuǎn)眼我和姐姐就要回老家上學了。那把扇子也變得破舊了,中間還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原本光鮮的色彩也黯淡了,和我們當時的黯淡心情一樣。媽媽幫我們收拾些東西回老家,還把那把扇子也放進了包里,說:“火車上人多,帶著它,熱了就用來扇風?!闭f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取出針線及布條,一針一線地縫補扇子上的裂痕,縫得細細密密,讓那分開的扇葉又牢牢地連在了一起。這時,我猛然感受到“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這一句詩里的母愛深情。
回家的路上,我不知撫摸了多少遍那把扇子。在遠離媽媽的日子里,我無數(shù)次抱著這把扇子入眠。 如今,家中的空調(diào)取代了這把帶著補丁的扇子,而這把扇子也被我們遺忘在角落里??墒?,我怎能忘記媽媽的愛,又怎能把媽媽愛子的情感丟進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