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瑞
周局長那天剛回家,兒子周營就動作夸張地向他報喜:“爸,我給你搞到了?!?/p>
周局長一頭霧水:“搞到啥?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p>
“你看?!闭f著,兒子周營便打開一軸畫鋪展在面前,“看,這是誰的畫作?”
一提畫作,周局長興趣盎然,趕忙湊向前去看個究竟。一看,還真不得了,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名畫呢,是著名畫家周懷民的《蘆葦圖》。周局長有個業(yè)余愛好,就是喜歡收藏,尤其是對名字畫的收藏津津樂道、樂此不彼,他藏有沙孟海、麥華三、愛新覺羅·浦佐等名人的書畫。可是,一直令他遺憾的是,就是沒有收藏到他當(dāng)家子周懷民的畫作。他曾經(jīng)開玩笑說,要是收藏到周懷民的真跡畫作,辭官也值得。
周局長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幅《蘆蕩圖》,見那蘆葦隨風(fēng)飄蕩,漁人駕舟捕魚,一派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光,真是唯美絕倫呀。周局長不由自主地感嘆道:“好一個‘周蘆蕩‘周葡萄?!?/p>
周營聽罷,驚詫不已:“什么‘周蘆蕩‘周葡萄的?”
周局長說:“不學(xué)無術(shù),一點(diǎn)文化細(xì)胞都沒有呀。這個周懷民老畫家,擅長畫蘆蕩、葡萄,因此大家都管他叫‘周蘆蕩、‘周葡萄?!?/p>
周營暗喜,看來老爸是從內(nèi)心喜歡上了這幅畫作,看他那如獲至寶的樣子,價值一定不菲。
第二天,劉大輝找周營探聽消息。周營一見劉大輝,就笑得菊花開,“這事,大有希望了。老爸收下那畫了?!卑褎⒋筝x說得恣顛顛。
劉大輝是周局長手下的調(diào)度科長,頭腦靈活,工作積極,很有開拓創(chuàng)新精神,深受周局長的厚愛。最近,局里有個副局長調(diào)走了,要在幾位科長里面選拔一名副局長,競爭非常激烈。這不,劉大輝為了討好周局長,便投其所好,曲線救國,通過局長兒子的手送了一幅局長向往已久的名畫《蘆葦圖》。劉大輝一聽周局長收下了,并且珍愛有加,就知道大功告成了,他暗自高興,甚至自鳴得意。
劉大輝請周營吃了飯,私自里說了些開心的話,就喜滋滋地回家去。
誰知走得匆忙忘記帶鑰匙,就使勁敲門,妻子正在生氣,不肯給他開門,劉大輝開著唱腔戲耍道:“劉局長大人到,請貴婦人速開門耶?!?/p>
劉大輝的妻子頓時驚慌,這是哪門子戲?老公真的是提升了?她鞋也顧不得穿,就起身開了門,還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是……升了?”
劉大輝的笑不可理喻:“不是升了,還是‘熟了?這世道……”
“哇,真的?七萬塊,七萬塊呀……一幅亂畫,花去了我的七萬塊呀……你這書呆子,就是不懂這世道,要不是我指點(diǎn),要不是我托人買那畫……你呀,當(dāng)副局長,當(dāng)個逑!做一輩子小科長吧。”劉大輝的妻子一邊說一邊指手劃拳。
“別瘋癲了好不好?我這副局長還沒批下來呢!”劉大輝捂著耳朵直跳。
“?。磕闼N业难?。就知道你不夠那塊料,是吧?你……”
劉大輝一個大轉(zhuǎn)折道:“不過,大有希望了,周局長已經(jīng)收下了,仕途上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只要收下禮物就有希望了。”劉大輝信心滿懷。
劉大輝的妻子將臉一沉:“也許吧。可聽說你們的周局長很清廉呀,怎么現(xiàn)在也腐敗了。
“這個嘛,這個……啊……啊……”劉大輝支支吾吾沒有說完整。
不過,女人到底是心細(xì)如水,便突然提醒他道:“你呀,粗心簍子,光拜托周營干那事,還不知周局長知道是你送的不?!?/p>
劉大輝的臉頓時鐵青,心跳加快了不少。不過,他又自我安慰,憑著周局長那聰明的頭腦,一定會猜出這禮物是他送的,這一點(diǎn),恐怕用不著去暗示。如若再去暗示,恐怕只能是弄巧成拙了。
以后的時日,劉大輝在周局長面前顯得十分平靜,只字沒提字畫的事,當(dāng)然周局長也是沒那事似的,像往常一樣對待劉大輝。就這樣過了不久,劉大輝真的就如愿以償了,當(dāng)上了名副其實的副局長。
一天,周局長請劉大輝去他家吃飯。飯罷,周局長從箱子里拿出一件珍品來,對劉大輝說:“你看,不知誰送了我一幅名畫,卻是假作,真是糊弄老朽呀!”
劉大輝睜眼看時,正是那幅《蘆葦圖》,就臉色大變,心慌意亂,那汗珠頓時滲出來了。
劉大輝爭辯道:“這……這怎么可能?一定是正宗……正宗的呀,絕對不是贗品。是經(jīng)專家考證的……”
周局長大笑:“你呀,何必這么著急,又不是你送我的;再說了,你不懂書畫,又怎么能辨真?zhèn)???/p>
劉大輝更是著急,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周局長,這畫,就是我、我……”
“???是你送給我的贗品呀?你——”周局長生氣的樣子著實嚇人。
劉大輝愈加恐慌道:“周局長,這確實是真品呀,是我妻子托人買來的,價值七萬多?!?/p>
周局長瀟灑地梳理了下稀少的頭發(fā),笑語道:“小劉呀,你還嫩著呢,用不了我?guī)拙洌妥屇阏f出實情了吧。告訴你,這畫確實不是贗品,也價值不菲?!敝芫珠L接著說,“在局里,你文憑最高,工作能力也強(qiáng),威信也很高,副局的人選非你莫屬,要推,是必推你的,你何苦再搞這個惡作劇呢?”
劉大輝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憨笑著說:“嘿嘿,知道周局喜歡字畫。小意思嘛。不成敬意。還望笑納?!?/p>
周局長說:“我雖然喜歡字畫,但是我是從來不接受他人,尤其是下屬奉獻(xiàn)的字畫的。你的官,本來是堂堂正正的自然升遷,一加上這副舉動,就有曖昧的成分了,那你的官也便是假官了?!?/p>
劉大輝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對答。周局長語重心長地說:“做官要做個堂堂正正的官,不要做個給人印象是買來的‘假官。剛才我說那幅畫是假畫,你怎么那么著急呀,如果誰說你是個買來的假官,你著急不著急呀?”
劉大輝唯唯連聲,直是點(diǎn)頭。
周局長指著《蘆葦圖》說:“你看,這蘆葦,平凡、簡單而樸實,人們才被這種獨(dú)具一格的單純所吸引,這也正是感染我們、值得我們欣賞的地方。人是要師法自然,得天籟之趣的。”周局長又說:“這蘆葦根在一起,手挽手,共抗風(fēng),永朝陽,正是團(tuán)結(jié)的象征。往后我們的工作,也應(yīng)是這樣的?!?/p>
兩人聊到很久才散,臨走,周局長讓那幅珍貴的《蘆葦圖》完璧歸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