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偵查實踐中的扣押是一項獨立的、具備干預性的強制處分措施。但是對轉移到善意第三人的贓物的扣押卻在實踐中極少運用,筆者將在本文中結合具體案件從法理角度分析我國刑事訴訟中善意第三人財產扣押問題。
關鍵詞:善意第三人;扣押;贓物
中圖分類號:D92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08-0150-02
作者簡介:施戈(1989-),女,漢族,江蘇南通人,中國政法大學,2016級法學在職研究生,就職于江蘇省如東縣公安局,研究方向:刑法學。
Abstract:Seizure of investigation practice in our country is an independent,intrusive forced disciplinary measures.But for transfer to a third person in good faith of the stolen goods detained but rarely used in practice,the author in this article,combining with specific cas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egal theory analysis of a third person in good faith in criminal lawsuit charging problem.
Key words:A third person in good faith;Seized;Stolen goods
扣押是一項偵查機關的法定偵查活動。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編第二章第六節(jié)是關于“查封、扣押物證、書證”這類偵查活動的規(guī)定。其中第139條第1款規(guī)定:“在偵查活動中發(fā)現(xiàn)的可用以證明犯罪嫌疑人或者無罪的各種財物、文件,應當查封、扣押;與案件無關的財物、文件,不得查封、扣押?!痹摋l款并未規(guī)定具體可扣押財物、文件的范圍?!度嗣駲z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人民檢察院扣押凍結款物及規(guī)定》《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公安機關涉案財物管理若干規(guī)定》等規(guī)定對扣押財物的程序、保管和處理進行了詳細規(guī)定,亦沒有規(guī)定具體可扣押財物、文件的范圍。因此,在辦案實踐中,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等部門的偵查員對一些特殊情形下的財物扣押問題產生了困惑。
2016年5月,筆者所在單位偵辦一起江蘇省內跨區(qū)詐騙案件,犯罪嫌疑人陳某通過網絡騙取被害人汽車及全部手續(xù),再編造理由以合理的價格將贓車轉賣給當?shù)氐亩周嚿蹋糠制噺亩周囀袌隽魅氲谌耸种小?/p>
因贓車的涉案價值需要進行價格鑒定,偵查員多次聯(lián)系其中一輛贓車的現(xiàn)車主李某,但李某拒絕配合公安機關的偵查工作,其稱該車系從正規(guī)二手車市場合法購入,其本人是合法車主,沒有必要配合公安機關。
一、從民法原理角度來看,二手汽車商作為善意第三人可以取得該車的所有權,李某能夠繼受取得該車的所有權
善意取得是民法物權上的概念,亦稱即時取得或善意受讓。是指受讓人以財產所有權轉移為目的,善意受讓且占有該財產,即使出讓人無轉移所有權的權利,受讓人仍取得其所有權。這一制度源于日爾曼法的“以手護手”原則,近代各國民法為強調占有的公信力,維護交易安全,大多確立了這一制度。[1]
建國以來,我國民法中的善意取得制度長期缺位。2007年10月1日,我國《物權法》的生效填補了善意取得制度的空白。根據該法第106條第1款和第107條中可知,只有遺失物是適用善意取得制度的例外,而贓款贓物是否適用善意取得制度在《物權法》中沒有提及。關于詐騙所得的贓款贓物,最高人民法院在1996年《關于審理詐騙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規(guī)定:行為人將詐騙財物已用于歸還個人欠款、貸款或其他經濟活動,如果對方明知是詐騙財物而收取,屬于惡意取得,應當一律予以追繳;如確屬善意取得,則不再追繳。該規(guī)定對善意取得詐騙所得的贓款贓物的第三人的權利予以明確。
歸結到本案中,二手汽車商能夠善意取得該贓車的所有權,之后的買受人李某基于正當買賣行為當然能夠取得該贓車的所有權。
二、從邏輯學角度來看,對本案中的贓車進行扣押并未被刑訴法第139條第1款的規(guī)定所排除
命題在邏輯學中是指表達判斷的語言形式,由系詞把主詞和賓詞聯(lián)系在一起。按照命題本身是否包含有其他命題形式,可以分為簡單命題和復合命題。簡單命題亦稱原子命題,命題本身不包含和自身不同命題的命題,而復合命題所包含的與自身不同的命題,稱為它的支命題。[2]復合命題包括聯(lián)言命題、選言命題、假言命題、負命題等基本形式。
筆者先將刑訴法第139條第1款的規(guī)定轉換成邏輯學上的命題形式,即“如果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發(fā)現(xiàn)的財物、文件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那么偵查機關應當查封、扣押這些財物、文件”“如果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發(fā)現(xiàn)的財物、文件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無罪,那么偵查機關應當查封、扣押這些財物、文件”“如果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發(fā)現(xiàn)的財物、文件與案件無關,那么偵查機關不得查封、扣押這些財物、文件”,以下分別稱為命題A、命題B、命題C。命題A、命題B、命題C均是假言命題,綜合起來形成了命題D。結合本案事實及定罪量刑標準引入命題E“如果贓車的價格達到6000元(假定的起訴標準),那么該贓車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命題F“如果贓車的價格未達到6000元,那么該贓車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無罪”命題G“贓車的價格要么大于6000,要么等于6000,要么小于6000”命題H“李某的汽車是贓車”命題I“犯罪嫌疑人詐騙所得的財物與案件有關”。
命題D是不相容選言命題,肯定為真,那么命題A、命題B、命題C至少有一真并且至多有一真,其意為在法律適用中命題A、命題B、命題C中只能適用一個。
首先,我們用演繹推理來看命題C。
大前提:犯罪嫌疑人詐騙所得的財物與案件有關。
小前提:李某的汽車是犯罪嫌疑人詐騙所得的財物。
結論:李某的汽車與案件有關。
大前提:如果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發(fā)現(xiàn)的財物、文件與案件無關,那么不得查封、扣押。
小前提:李某的汽車與案件有關。
結論:李某的汽車不屬于不得扣押的財物。
由此看出,對李某的汽車進行扣押與命題C并不矛盾。
其次,我們再看命題A與命題B。通過演繹推理可知,不管贓車的價格如何,都會通過命題A或命題B得出結論“偵查機關應當查扣押李某的汽車”。
綜上所述,對李某的汽車進行扣押是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39條第1款的應有之義。
三、從公法原理角度來看,私權利應當受到相應的限制
就權利的分類來看,有公權利和私權利之分。私權利包括人身權和財產權等,公權利是無數(shù)個公民的私權利匯合而成的,為了使私權利有保障,人們才相互協(xié)商產生公權利來維護秩序。[3]本案中買受人李某對贓車的所有權就是私權利中的財產權。而本案中偵查員的偵查行為就是公權力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
在法律實踐過程中,私權利與公權力常常會發(fā)生沖突,本案中買受人李某對贓車享有的所有權與偵查機關的扣押權就是一種沖突類型。李某對贓車享有所有權,即對贓車享有占有、使用、收益、處置等四項權利。而公安機關出于偵查活動需要,如果對贓車進行扣押,就會在一定時間內排除了李某的權利。在刑事訴訟過程中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沖突,是因為安全與自由、犯罪控制與人權保障是一對性質迥異、相互沖突的價值。我國是大陸法系國家,偏重于安全價值,其職權主義的訴訟模式更有利于犯罪控制價值的實現(xiàn),與英美法系國家偏重于自由價值,采取當事人主義的訴訟模式有所區(qū)別。
有學者指出,理想的訴訟價值觀的標準就能對安全與自由采兼容并蓄態(tài)度,權力保持兩者的均衡而不是任意偏廢一方,同時應具備適當?shù)膹椥裕勺兓秶?。在此范圍內,根據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狀況等客觀背景,針對刑事司法具體情況,如犯罪率的高低,國家司法權力運用的妥當性等,訴訟價值觀可作適當變化。以便真正體現(xiàn)立法者和社會大眾的根本利益和需要。[4]
我國的歷史和文化重視和諧與穩(wěn)定,這與我國的長久以來的儒家文化是分不開的,追求安全已經成為沉淀在我們民族血液之中的強烈而歷久不變的需求,無論在刑事訴訟立法還是司法實踐,都表現(xiàn)出強烈的控制傾向,公民的權利保障意識淡薄。在財產權的保障方面,主要表現(xiàn)為偵查機關擁有廣泛而不受約束的強制權利,公民財產權利受到不法侵害后程序權利和救濟機制闕如。[5]隨著我國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的不斷完善與健全,隨著改革開放的推進,秉承均衡的訴訟價值觀,在總體上不損害控制犯罪的效率,不影響社會整體安全的前提下,不斷擴大刑事司法領域的人權保障水平,是我國刑事司法現(xiàn)代化的必由之路。
綜上所述,本案中在偵查機關采取任意偵查措施不能查明案件事實時,應當對買受人李某的贓車采取臨時性的強制偵查措施。
四、結語
當前,我國公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對法律現(xiàn)象的認識往往是通過自己在社會生活中的親身感受做到的。他們或者作為當事人參與訴訟,或者通過參加旁聽某一案件的審理來觀察法律的作用,并以自己內心確認的道德觀念來評價該案的處理是否公平,從而推及整個法律是否合乎公平正義。加上他們很少進行過專門的法律知識學習,法律認識能力難免帶有感情色彩,他們對法律的評價也難免帶有片面性。此外,現(xiàn)實生活中有許多法律事實由非法律專業(yè)人員操持,一些法律教育和司法實踐往往偏離甚至背離法律,加上公民中文盲、半文盲的大量存在,使我國公民中絕大多數(shù)人的法律意識處于片面的、不系統(tǒng)的初始狀態(tài)。因此,作為執(zhí)法機關,在嚴格執(zhí)法的同時,也要承擔起相應的普法重任。
[參考文獻]
[1]葉巍.刑事訴訟法中的私有財產保障[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206.
[2]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邏輯學考研室.邏輯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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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左衛(wèi)民.價值與結構——刑事程序的雙重分析[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56-75.
[5]李建明.刑事司法改革研究[M].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3:5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