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琳 李曉君

從表情符號的流行看“亞文化”的傳播及意義

文/李 琳 李曉君

在“數(shù)字化生存”時代，表情符號不僅是人們現(xiàn)實生活中用以傳達內心喜怒哀樂的重要工具，也是人們在網絡虛擬空間中交流信息的必要符號，更因其不斷豐富的內容和形式，給以青年為代表的社交群體帶來諸多便利，新的文化符號及其種種行為機制，帶來了新的文化現(xiàn)象及意義。

表情符號 亞文化 商業(yè)價值 文化意識

在新媒體迅猛發(fā)展的今天，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已經從原來的電視、電臺、報紙等傳統(tǒng)媒體，逐漸變成了從手機、網絡等新媒體中獲取資訊。手機傳播中的表情符號能夠表達情感、意見、態(tài)度，在傳統(tǒng)文字表情達意的基礎上，其不斷豐富內容和形式，帶來了文化表征的新現(xiàn)象。

一、表情符號流行的原因

1．電子傳播媒介的發(fā)展。在信息社會中，伴隨著網絡技術的發(fā)展，新型的傳播媒介加速了網絡交流的現(xiàn)實性，從最早的電子郵件、QQ、論壇、貼吧，到今天更為流行的微博、微信等新媒介成為表情符號重要的傳播工具，表情符號以視覺圖像為載體，在傳播過程中承擔著非語言的符號功能，越來越發(fā)揮著重要表達交流的作用。同時，表情符號的產生與傳播更離不開移動終端技術、現(xiàn)代計算機與網絡技術的突破。社交表情符號最早的起源于一個表示笑臉的網絡表情符號“∶）”，由最初的字符發(fā)展至圖形，由靜態(tài)發(fā)展為動態(tài)，再由二維發(fā)展至三維，甚至從無聲發(fā)展至有聲，這些進化無一例外還需要包括制圖軟件、傳播平臺在內的方方面面的技術支撐，實現(xiàn)了從簡單抽象的表情符號到復雜動態(tài)表情圖像的演變。各式各樣的表情成為網絡交流的流行元素，成為必不可少的“大眾娛樂”工具。

2．表情符號自身的形象性特點。表情符號普遍流行是因為一些微妙的意義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網絡交流僅僅是通過屏幕交流，語言符號可以直接表達意思，但還要配以語調、表情、身姿、體動等非語言符號輔助表達思想情感。以微信表情為例，表情符號往往具有形象直觀性，對各種表情均有夸張以突出五官的某一部位或者某個夸張的情態(tài)、體動來明顯地展示一種情緒。

在語言很難表達時，交流的雙方不需要敲打文字甚至咬文嚼字的斟酌，只需選擇能表達出自己當時心理活動的表情符號，就能準確地讓對方獲得直觀的效果和感受。表情符號作為網絡語言的替代和補充出現(xiàn)，反映著人們的思想、情感和微妙的心理變化。小小的表情符號幾乎囊括了社交過程中所需的種種情緒，包含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彌補了純文字聊天時的枯燥，使對話更生動有趣。雖然簡單，但是使用范圍卻很廣泛。如“”笑哭這個符號，以其簡潔的形象，明確的意義，已成為世界性通用的表情符號。在讀圖時代，圖像永遠比文字更能抓住人們的眼球，表情符號的出現(xiàn)遠比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的表情更為生動和豐富。

3．商業(yè)化的營運方式。表情符號所帶來的商業(yè)價值有目共睹，表情符號的實質屬性是商品。以微信表情為例，表情商店的表情包不僅有動漫角色，如哆啦A夢、海綿寶寶、史努比、小黃人、小王子、瘋狂兔子等，還有來自李易峰、吳亦凡等大受追捧的明星的真人表情包；同時表情商店的推出也刺激了原創(chuàng)表情符號的發(fā)展，衍生出許多新的廣受好評的角色造型，如長草顏文字、微信氣泡狗、嗷大喵、暴走漫畫等都是下載量超多的表情包；隨著投稿表情的開放，針對地方方言的、不同節(jié)日的以及針對上班族、學生黨等不同人群的表情符號越來越多地涌現(xiàn)出來。這些表情包只是載體不同，而所含的內容大致相同，一般是同一角色形象的種種表情，是成一體系的存在。它的推廣不僅推動了付費表情的盈利，也滋生了許多第三方表情下載軟件的發(fā)展，直接產生了許多商業(yè)價值。

二、表情符號構成中的共同特征

1．以青少年為主的受眾和傳播者。以微信為代表，作為一種智能化功能不斷普及的移動即時通訊軟件，因其擁有的龐大使用群體，給以青年為代表的社交群體帶來了諸多便利。根據(jù)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fā)布的第38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6月，我國網民仍以10～39歲群體為主，占整體的74.7%。其中20歲～29歲年齡段的網民占比最高，達30.4%，其次是10歲～19歲和30歲～39歲的群體，分別占比為20.1%、24.2%。從這些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我國的網民仍以青少年為主。而在2016年6月，新修訂的語文版教材中約更換了40%的課文，其中中學課本里更是將《洲際導彈自述》這篇文章改為《網絡表情符號》一文，為的是切合互聯(lián)網時代的學生生活，青年人已經成為這個時代網絡文化力量的突出代表。在微信新興的表情符號中，最受年輕人歡迎的莫過于以“嗷大貓”“小黃人”為代表的賣萌型表情，它們以夸張可愛的姿態(tài)生動地展現(xiàn)著各種情感動作，從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年輕人的一種內心狀態(tài)。

2．解構與拼貼手段并用。在網絡平臺上，受后現(xiàn)代語境的影響，絕對權力和標準這些“中心”都已經被解構，打破整體性和同一性，各種符號的能指和所指都不再只局限于官方的或傳統(tǒng)的話語規(guī)定中，而是形成拆解、拼貼、分離等，被重新理解與重塑。比如，暴走漫畫類型的微信表情，表情夸張，粗糙卻易懂，用吐槽的口吻演繹各種心理活動（如圖1）。并且，在網絡流行語構成中，由動漫和表情包的延伸，形成的如“葛優(yōu)癱”“來啊，互相傷害啊”“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等，采用非傳統(tǒng)的混合、疊加等手段，看似雜亂無章，但實際意義明確。微信表情中的“萌元素”“惡搞元素”“網絡臟話”“草根屌絲精神”等，在最初都具有向正統(tǒng)發(fā)出挑戰(zhàn)，通過滑稽模仿嘲諷原作的觀點、風格，或用揶揄的態(tài)度故意誤讀、曲解原作的意圖，通過這種玩世不恭的語言游戲來顛覆權威。

3．游戲與趣味性是主要目的。這個網絡虛擬時代，就像文藝理論家、批評家巴赫金提出的狂歡世界的顯現(xiàn)，一切都是無形的，沒有界限沒有限制，人們擺脫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切困惑與壓抑，無拘無束的表達與宣泄，語言也獲得了根本的解放成為一種直接的游戲，展現(xiàn)為眾聲喧嘩的狂歡景觀。在無窮無盡的語言游戲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信馬由韁成為網絡語言最為突出的特征。微信表情以戲謔的形式取代了一切，有的只是輕松的享樂和自我釋放，因其不追求精神的超越性，反而以輕松、快樂、狂歡的姿態(tài)贏得各階層大眾的歡迎。

圖1

三、表情符號的流行對建構“亞文化”的意義及其影響

“亞文化”是指主文化或綜合文化的背景下，屬某一區(qū)域或某個集體所特有的觀念和生活方式。在網絡社交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代表和顯示亞文化的“新詞新語”被創(chuàng)建，青少年創(chuàng)造的特定符號即是其中的一種形態(tài)。一方面特定的“亞文化”群體成員在觀念、共識、行為上更加容易形成共識，促成內部的凝聚，另一方面也意味著一種“亞文化”與其他的區(qū)隔，與主流文化構成強烈反差的表達方式就應運而生。

1．表情符號的使用使“青年亞文化”特征凸顯。“青年亞文化”一般指社會階層結構框架里不斷出現(xiàn)的那些帶有一定“反?！鄙驶蛱魬?zhàn)性的新興社群體或新潮生活方式。從西方“亞文化”理論發(fā)展的歷史來看，“亞文化”研究始于20世紀40年代美國的芝加哥學派，主要通過研究特殊的群體，如流浪漢、吸毒者、青少年犯罪者，探索“亞文化”和反文化的區(qū)別；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英國的伯明翰文化研究中心為代表，對媒體與支配文化之間的符號化關系做出了初步解釋。英國文化研究之父斯圖亞特·霍爾等人認為，以青年文化為代表的“亞文化”常常成為文化研究的焦點，給主流文化和主導文化帶來了沖擊力和活力?！皝單幕睂傩缘那嗌倌晡幕非蟮闹饕且环N較少受制于外在力量的束縛，而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身份要求、內在性的認同，不惜疏離、背叛甚至顛覆社會身份規(guī)范的外在要求?？梢钥闯?，微信表情中是含有“青年亞文化”成分的，表情符號在青年群體中大量使用，其受到年齡、身份、群體等因素的影響，構建了一種特殊的文化現(xiàn)象，并且越來越受到社會各個層面的關注。

2．“亞文化”的抵抗性形成了對主流文化鮮明的挑戰(zhàn)。網絡空間的無深度感、暫時性、分裂性和全球化特征，促使在其基礎上生成和傳播的“青年亞文化”，程度不同地體現(xiàn)出無厘頭、狂歡、無聊、圍觀、起哄等現(xiàn)象，但程度不同的“抵抗”卻依然是“青年亞文化”實踐的氧氣。例如，微信表情中的“萌”風格，試圖通過“萌”的元素、符號來調控生活及社會的壓力——將審美愉悅投射到輕松活潑的“萌”事物上。比如“汪蛋”，它是以雞蛋為主要模型，用簡筆勾畫而成。可愛、生動的動畫形象，迎合了如今人們追求“呆萌”的特性，它是對傳統(tǒng)嚴肅刻板文化的抵抗與顛覆，價值性已經不再重要、輕松愉悅成為重點；“惡搞”風格則是通過對他們眼中一本正經的文化霸權存在進行挑戰(zhàn)?！皭焊恪钡闹饕獌r值觀和吸引力，來自于它的無意義、來自于它的欺騙性，它被當做一種空虛的效果利用。消解意義就是它存在的意義，實際上這種無意義已經形成一種抵抗的符號，如“洪荒之力”“給力”“有錢就是任性”等，不要深刻的沉重，只要膚淺輕松的“無深度感”。這種風格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底層、草根和弱勢群體中傳播、擴散。每一個“亞文化”群體都刻意地發(fā)展一些專屬語，一方面通過設置語言障礙將圈外人排除在外，另一方面通過語言強化同一個圈子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及對圈子這個共同體的認同。

3．“青年亞文化”的走向及對文化發(fā)展的影響。在前互聯(lián)網時代，占據(jù)主導地位的文化對草根文化和青年的另類文化有著非常嚴格的限制，草根們很少有機會自由地表達自己。正是有了互聯(lián)網，特別是青年群體參與，文化表達和文化分享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發(fā)。表情符號領域如異軍突起般成為一種新的文化范疇，是基于它所產生的身份認同性，形成了適當?shù)娜后w心理，其意圖無非表明“我，與眾不同”，帶來大眾審美趣味的趨同。值得注意的是，拼貼、戲仿、惡搞等手法的大量使用固然撕裂了原有文本的意義，但為了博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夸張的搞笑，盡力地拆解在短時間里重復地出現(xiàn)，其結果便是意義的消耗和缺失，表情符號過度地狂歡往往也會導致“青年亞文化”的“抵抗”失去明確的指向，剩下的只是狂歡。

微信表情處于“亞文化”與大眾文化的中間地帶，大眾文化具有商業(yè)性、滲透性等特點；“亞文化”具有抵抗性、邊緣化的特性，而微信表情所代表的社交表情文化同時具有它們的特征。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青年創(chuàng)造的新詞新語有不少已經被大眾媒介率先采用，繼而又被權威部門收納，登堂入室。這是青年文化創(chuàng)造的勝利，是充滿活力的“青年亞文化”對相對滯后的社會主流文化的刺激，將有利于激活社會總體文化。為數(shù)不少的網絡用語來自青年群體對現(xiàn)實社會突發(fā)事件的強烈反應。這部分事件大多集中在社會不公、貪官腐敗、恃強凌弱和無序競爭等社會矛盾，是社會之殤，也是百姓之痛?！氨硎濉薄澳愣谩钡龋泊朔N種，哪一個不映射出嚴峻的社會問題？它們不是主流文化，但他們渴望成為主流文化。

四、結語

網絡上的微信表情現(xiàn)象很難將娛樂和“抵抗”截然分開，可以說，它是當代“青年亞文化”游戲精神的體現(xiàn)。在娛樂中獲得屬于個人的情感體驗，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覺，得到無與倫比的愉悅和快樂；同時，在包含各種強制性和禁止性語言使用的社會文化語境和網絡空間中，表情語言的狂歡必然蘊含著某種程度的偏離。網絡語言中的重要元素——表情符號一定會不斷推陳出新，更加個性，大浪淘沙，或者成為主流文化構建者。

作者單位 李琳 河北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李曉君 河北大學圖書館

本文系河北省2016年社科規(guī)劃項目“以微信表情為代表的網絡‘亞文化’現(xiàn)象研究”（項目編號：HB16YS038）的研究成果。

[1][英]迪克·赫伯迪格．亞文化：風格的意義[M]．陸道夫，胡疆鋒，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英]安迪·班尼特，基斯·哈恩-哈里斯．亞文化之后：對于當代青年文化的批判研究[M]．中國青年政治學院青年文化譯介小組，譯．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