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王文昌(遼寧朝陽)
“不至一日漸滅殆盡”
文_王文昌(遼寧朝陽)
左宗棠
左宗棠雖然貴為晚清大廈的“一根柱子”,可是他深諳君子“朝乾夕惕”的古訓(xùn)。卑賤時鋒芒畢露,富貴時謹(jǐn)小慎微。發(fā)跡之前,左宗棠咄咄逼人;發(fā)跡之后,反而事事小心,如履薄冰。他追求的是“窮困潦倒之時,不被人欺;飛黃騰達(dá)之日,不被人嫉”的人生境界。不被人欺需要的是能力與膽識,不被人嫉需要的是智慧與操守。
閱左宗棠家書,始知其律己甚嚴(yán),教子更是有方,甚至有些苛刻,他希望的不是曇花一現(xiàn),而是如何源遠(yuǎn)流長。左宗棠每年有2萬兩白銀俸祿,可他每年給家里的花銷僅有200兩銀子。他的部下劉典去世,他一次性用自己的錢給其家屬6000兩銀子,兩相比較,整整是30倍之別。
何以至此?他怕兒孫們?nèi)旧稀伴煛钡膼毫?xí),在溫柔鄉(xiāng)里沉淪下去。他在家書中寫道:“吾積世寒素,近乃稱巨室,雖屢申儆不可沾染世宦積習(xí),而家用日增,已有不能撙節(jié)之勢。我廉金不以肥家,有余輒隨手散去,爾輩宜早自為謀……格遵功令,務(wù)涉浮囂,庶免恥辱?!?/p>
“富貴怕見開花?!彼诮o長子孝威的家書中說道:“我生平于仕宦一事,最無系戀慕愛之意,亦不以仕宦望子弟。諺云:富貴怕見開花。我一書生,從枯寂至顯榮,不過數(shù)年,可謂速化之至。絢爛之極,正衰歇之征,惟常盡力,以上報國恩,下拯黎庶,做我一生應(yīng)做之事,為爾等留些許地步。爾等更能蘊蓄培養(yǎng),較之寒素子弟,加倍勤苦力學(xué),則詩書世澤,或猶可引之弗替,不至一日漸滅殆盡也?!?/p>
人生適意者,多為富貴二字。然而善處者為富貴,不善處者則足以為累。想來多少袞袞諸公,寶貴之時,顯姓揚名,“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二代橫行”,不可一世,引來國人側(cè)目。一旦清風(fēng)勁吹,便也呼拉拉大廈傾頹,去官受刑,一片狼藉,徒增人笑,可不慎乎?
富貴之時,危亡之始。上場總有下場時,沒有人可以永遠(yuǎn)在一個舞臺上表演下去,這是歷史的必然。聰明之人總是場上之時做下場之想,期待留在世上一個好的舞臺形象。
“貴不期驕而驕自至,富不期奢而奢自來”,此時唯有較寒素子弟更加“勤苦力學(xué)”四字可以救之,可以保之,可以長久。這也正是曾國藩的“自概”告誡,即人不自概,天必概之。既然如此,何妨“人自概之”?此是治家,亦為治國治世之道。
世家子弟,修身行名之難較寒素之士難上百倍。環(huán)境使然,人在溫柔鄉(xiāng)里,不僅自己難于自覺,他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之遠(yuǎn)?!爆F(xiàn)在有一些黨員干部,身居高位,對待工作雷厲風(fēng)行,甚至成績斐然,對待家庭子女卻降低標(biāo)準(zhǔn),一味遷就,進(jìn)而動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活動活動”“走走捷徑”。事實已經(jīng)證明,到頭來貽誤家庭,貽害家人。他們逾越了情與法的底線,所以注定是“短命”的選擇,遠(yuǎn)遠(yuǎn)沒有左宗棠“不至一日漸滅殆盡”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