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雅清　楊稼輝

摘 要：考察動詞短語和形容詞作謂語的不完句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前人研究中形容詞作謂語的不完句現(xiàn)象其實只是類指句不完句現(xiàn)象的一個個例。對廣義定位原則分析后，提出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闡明類指句與焦點定位的關系。指出兩種不同的焦點定位方式，并基于此對類指句中一系列完句手段進行分析。

關鍵詞：不完句現(xiàn)象；類指句；焦點定位

作者簡介：伍雅清，湖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 長沙 410082）

楊稼輝，湖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研究生（湖南 長沙 410082）

■在英語中，形容詞可以直接作謂語，如（1a-b）所示。然而，漢語中形容詞直接作謂語時，句子不能完句，從而導致不完句效應。當形容詞前添加程度副詞時，句子才變得合法，如（2a-b）所示（朱德熙1982，胡明陽、勁松1989，沈家煊1997等）。？譹？訛？譺？訛？譻？訛

（1）a. Bill is （very） smart.

b. Bill is （very） tall.

（2）a. 王五*（很）聰明。

b. 李四*（很）高。

根據(jù)Liu（2010），在一系列其他情況下，上述不完句效應也可以被消除，包括：認知形容詞小句、“是…的”結構、疑問句、否定句、含有斷言詞匯的句子、條件句、對舉式等，如（3a-h）所示。？譼？訛

（3）a. 張三笑李四傻。

b. 這朵花是紅的。

c. 張三高嗎？

d. 張三不高。

e. 張三確實/的確/真/聰明。

f. 張三高的話就不用踩在椅子上了。

g. 張三高，李四矮。

楊稼輝（2014）進一步發(fā)現(xiàn)，不完句現(xiàn)象并非形容詞作謂語特有的，在動詞短語作謂語時也會產(chǎn)生？譽？訛。如果動詞短語由單個動詞構成時，其作謂語會導致不完句，如（4a-d）所示。在添加一個動詞或副詞時，句子變得完整，如（5a-d）所示。

（4）a. *張三賭。

b. *張三笑。

c. ？？張三抽煙。

d. ？？張三飲酒。

（5）a. 張三愛賭。

b. 張三愛笑。

c. 張三經(jīng)常抽煙。

d. 張三經(jīng)常飲酒。

這一事實顯示，動詞詞組不完句現(xiàn)象與形容詞簡單式的不完句現(xiàn)象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形容詞簡單式的不完句現(xiàn)象只是更為普遍的類指句的不完句現(xiàn)象中的一個個例。

本文擬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對上述不完句現(xiàn)象進一步研究。具體來說，我們主要探討以下兩個問題：a）. 為什么形容詞簡單式及部分動詞詞組在類指句中作謂語會導致不完句現(xiàn)象？b）. 為什么添加“很”或在（3a-g）或（5a-d）的情況下不完句現(xiàn)象會消除？

一、前人研究概述

前人對不完句效應研究眾多，尤其是形容詞的不完句效應（胡建華、石定栩 2005，Huang 2006，Liu 2010，He & Jiang 2011，Grano 2012，伍雅清、祝娟2013（以下簡稱“伍和?！保┑龋?？譾？訛？譿？訛？讀？訛？讁？訛？輥？輮？訛？輥？輯？訛。這些研究嘗試從不同角度來探討不完句現(xiàn)象，如類型轉(zhuǎn)換算子分析，時制分析，形容詞正性量級算子（positive operator）分析等，揭示了不完句效應的一些特征，然而，他們都沒有能全面地解釋不完句現(xiàn)象（詳細評述請參考楊稼輝，2014）。本文是在伍和?；A上的進一步研究，因此，以下主要介紹伍和祝的分析。

伍和祝詳細分析了（3a-g）例舉的各種完句手段，他們認為，上述句子中都包含有焦點敏感成分或結構，句子中性質(zhì)形容詞出現(xiàn)的位置都是焦點位置？輥？輰？訛。比如說，對比句是焦點結構，從而（6a）中形容詞“高”和“矮”都處在焦點位置上。又比如說，條件句是焦點敏感結構，從而（6b）中性質(zhì)形容詞“高”出現(xiàn)的位置也是焦點位置。

（6）a. 張三高，李四矮。

b. 張三高的話就不用踩在椅子上了。

在逐一分析各種完句手段后，伍和祝提出，性質(zhì)形容詞和焦點之間存在一種緊密依存關系，即性質(zhì)形容詞必須出現(xiàn)在焦點位置上?；谶@種觀察，伍和祝提出，性質(zhì)形容詞作謂語的句子都是類指句，而性質(zhì)形容詞之所以要出現(xiàn)在焦點位置，是因為類指句中的類指算子要約束一個變量，而焦點剛好能提供一個焦點變量。如果沒有焦點提供的焦點變量的話，句子就會違反Kratzer （1995）提出的禁止空量化原則。？輥？輱？訛

我們認為，伍和祝所觀察到的完句手段和焦點之間的關聯(lián)確實揭示了不完句現(xiàn)象的本質(zhì)；各種完句手段確實都含有焦點敏感成分或結構。然而，性質(zhì)形容詞本身占據(jù)的并不一定就是焦點位置。首先看到例（7）。句中“李四”可以被重讀，與“王五”形成對照，句子仍然合法。這顯示，形容詞“傻”并不一定處于焦點位置。

（7）張三笑李四傻，不是笑王五傻。

再看到否定句的情況。看例（8）。顯然，句中重讀的可以是否定詞“不”，但不可能是形容詞“高”。同時，前后兩個小句并列后句子也很不自然，說明“高”不能和“胖”形成對照。這顯示，（8）中形容詞并非出現(xiàn)在焦點位置。

（8）#張三不高，他胖。

以上事實顯示，不完句效應和焦點有緊密的關聯(lián)，但是，這種關聯(lián)并不一定表現(xiàn)為性質(zhì)形容詞本身出現(xiàn)在焦點位置。接下來，我們在伍和祝的基礎上繼續(xù)探討不完句效應和焦點關聯(lián)的實現(xiàn)方式。

二、類指句與焦點定位

Tang & Lee（2000）和Tang（2001）觀察到無系詞名詞謂語句往往也有不完句現(xiàn)象？輥？輲？訛？輥？輳？訛。他們發(fā)現(xiàn)在增添一些相關成分后，句子就能變得合法?；诖耍麄兲岢隽藦V義定位原則。我們認為，無系詞名詞謂語句的不完句現(xiàn)象與前文中提到的形容詞或動詞詞組的不完句現(xiàn)象是有著共性的，二者可以統(tǒng)一于類指句不完句現(xiàn)象。接下來，在廣義定位原則的基礎上，本文將進一步闡述這一原則的細節(jié)，提出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之后，我們將基于擴充的原則對上一節(jié)所提出的兩個研究問題進行回答。

根據(jù)Tang & Lee和Tang，廣義定位原則定義如下：

在邏輯式界面，每個句子或者得到時制定位，或者得到焦點定位。

按照這一原則，句子在邏輯式界面并非一定要得到時制定位；某些情況下焦點定位也可以使得句子在邏輯式界面得到允準。這一原則很好地解釋了名詞在無系詞情況下可以做謂語的事實，加深了我們對句子定位手段的認識。但是，這一原則在部分細節(jié)上和具體操作上還有待深化研究，具體包括以下兩個方面：a）. 不同的定位方式是否有不同的適用對象；b）. 焦點定位的實現(xiàn)是否受到限制，是的話是受到何種限制。

首先看到不同定位方式的適用對象。例句（9a）中，謂詞是個體性謂詞描述的是恒久的性質(zhì)，從而，句子應當是類指句。（9b）通過添加“中國”，實現(xiàn)焦點定位，句子合法。（9c）中，句子添加了時間副詞和體貌助詞，應當可以得到時制定位。然而，句子此時仍然不合法。對比（9b-c）顯示，類指句不能通過時制定位使得句子允準，而只能通過焦點定位允準句子。

（9）a. *張三人。

b. 張三中國人。

c. *張三（今天）人了/過。

例句（10a）中，謂詞是階段性謂詞，描述的是一個暫時的事件，其變化依賴于具體的時間，從而，句子應當是事件句。（10b）中，不論句子的哪個成分被重讀成為焦點，甚至是添加其他容易成為焦點的成分，句子仍然不合法。（10c）中，句子添加了體貌助詞，此時句子得到時制定位，句子變得合法。對比（10b-c）可以發(fā)現(xiàn)，事件句不能通過焦點定位來獲得允準，而只能通過時制定位獲得允準。

（10）a. *張三去美國。

b. *張三去美國（兩次）。

c. 張三去過美國。

基于對（9a-c）和（10a-c）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結論：類指句可以而且只能通過焦點定位得到允準，事件句可以而且只能通過時制定位得到允準。

接下來看焦點定位的實現(xiàn)是否受到限制。Tang & Lee和Tang都曾指出，無系詞名詞謂語句往往不合語法，如（11a-b）所示。然而，在增添某些成分后，句子可以實現(xiàn)焦點定位，如（12a-b）所示。這一現(xiàn)象蘊涵著另外一個事實：即（11a-b）中的謂語應當都不能成為焦點，不能使句子實現(xiàn)焦點定位，從而句子不合法；而（12a-b）則應當滿足某種條件，從而能夠使得句子中的某個謂語成分成為焦點，實現(xiàn)句子的焦點定位，句子也因此而合乎語法。這也就是說，焦點定位或者說謂語成為焦點，是受到一定的限制的。

（11）a. *張三人。

b. *張三學生。

（12）a. 張三中國人。

b. 張三大學生。

Rooth（1985，1992）提出，當句子中有一個成分成為焦點時，句子會引出一系列選項命題？輥？輴？訛？輥？輵？訛。根據(jù)他的觀點，如果一個成分能夠成為焦點，那么其所在的句子就要能夠引出一系列的相關選項命題。Cohen（1999）則對如何構建選項命題進行了深入探討，并提出選項是由預設引發(fā)？輥？輶？訛。在例句（13）中，賓語“小說”重讀成為焦點，此時，句子的預設是“張三喜歡什么”，而各種選項都由預設引發(fā)，如“張三喜歡戲劇”，“張三喜歡散文”和“張三喜歡音樂”等。本文沿用Cohen的觀點，認為選項由預設引出。只有當一個成分所在的結構能成功地形成預設時，才能得到選項命題，該成分才可以成為焦點。

（13）張三喜歡[小說]F。

需要指出的是，Cohen分析的主要是選項命題不明確，需要在語義語用因素下共同確定的情況？輥？輷？訛。焦點引發(fā)選項命題還有另外一種情況，即句子受特定的算子約束，選項命題已經(jīng)由句子本身明確好了。如（3g）中對比焦點的情況，此時焦點的選項都通過句法明確，從而與預設無關。

依據(jù)以上分析，當選項命題沒有通過句法方式明確時，焦點定位的限制條件就可以轉(zhuǎn)化為形成預設的限制條件。預設作為命題，其必須有主語和謂語兩個部分。當一個簡單句的整個謂語作為焦點時，如例（14a），句子得到的預設是“張三具有某種性質(zhì)”。顯然，這里的性質(zhì)沒有受到任何限制，所以這種預設其實是一種無效的預設。如果只是謂語中的一部分作為焦點時，如例（14b），句子得到的預設是“張三喜歡某種東西”，此時句子是有效的預設。

（14）a. 張三[喜歡小說]F。

b. 張三喜歡[小說]F。

以上分析說明，焦點定位的實現(xiàn)是受到限制的。只有當選項命題可以獲得時，焦點定位才可以實現(xiàn)。選項命題沒有通過句法明確，一個句子的謂語整個作為焦點的話，句子不能得到有效預設。只有當除了主語和謂語中作焦點的成分外，句子另外還至少有一個其他實義成分時，句子才能得到有效預設，使選項得以引出，實現(xiàn)焦點定位。

基于以上對不同定位方式的適用對象的分析，我們對廣義定位原則進一步發(fā)展，提出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

每個事件句都要得到時制定位，每個類指句都要得到焦點定位。

在這一原則中，不同的句子都有其唯一的定位方式。根據(jù)這一原則，類指句不完句現(xiàn)象就應當是焦點定位不能實現(xiàn)；反之，文獻中所述的能夠挽救類指句的各種手段就應該是能夠幫助實現(xiàn)焦點定位的方式。

同時，通過前文對焦點定位的限制條件的探討，我們提出類指句當且僅當以下兩種情況下實現(xiàn)焦點定位：

I）焦點所在的最小定式句里除了主語和謂語中作焦點的成分外，句子另外至少還有一個其他實義成分？輦？輮？訛？輦？輯？訛。

II）選項命題通過特定的算子或句法結構明確，不需通過預設引出。

在對類指句與焦點定位之間的相互關系進行分析以后，我們回到第一節(jié)所述的兩個問題。首先看到第一個問題，即為什么形容詞簡單式及部分動詞詞組在類指句中作謂語會導致不完句現(xiàn)象。形容詞簡單式作謂語，如（2a-b），句中謂語為個體性謂詞，句子應當是類指句。根據(jù)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句子只有得到焦點定位才能合法。同時，根據(jù)焦點定位的兩種實現(xiàn)方式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此類句子并不能得到焦點定位。首先，（2a-b）中沒有能明確選項命題的特別算子或句法結構，從而不能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I實現(xiàn)焦點定位。其次，（2a-b）中句子的謂語只含有一個成分，此時若謂語作為焦點，句中除了主語和焦點外，沒有任何其他實義成分。從而，句子也不能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實現(xiàn)焦點定位。所以，（2a-b）不符合類指句焦點定位的任何一種情況，焦點定位不能實現(xiàn)，最終句子體現(xiàn)不完句現(xiàn)象。

例句（4a-d）中，動詞單獨作謂語時，句子也體現(xiàn)不完句現(xiàn)象。此時，動詞的不完句現(xiàn)象可以得到與形容詞不完句現(xiàn)象同樣的解釋。首先，句子沒有體貌成分，句子只能得到類指句解讀，從而要求焦點定位。其次，這些情況下的動詞既不帶賓語，也沒有程度副詞修飾，從而句子的謂語都只含有一個成分。此外，這些句子作為簡單陳述句也不受其他算子約束。所以，這些含有動詞詞組的類指句中，焦點定位不能實現(xiàn)，從而句子體現(xiàn)不完句現(xiàn)象。接下來這一節(jié)，本文將對第一節(jié)中的第二個問題進行回答。

三、完句手段與焦點定位方式

本節(jié)我們主要討論本文的第二個問題，即為什么類指句中不完句現(xiàn)象在某些情況下會被消除。上一節(jié)里，我們提出了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論述了類指句必須得到焦點定位。同時，我們指出焦點定位實現(xiàn)有兩種具體的方式。接下來我們將證明，“很”以及各種完句手段都可以通過上述兩種焦點定位方式之一幫助句子獲得焦點定位，從而回答了本文的第二個問題。

1. 焦點定位方式I

這一節(jié)里，我們將談到各種類指句如何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實現(xiàn)焦點定位。首先看到本文最開始提到的“很”的完句效應。在（15a）中，形容詞簡單式“傻”作謂語，句子不合語法。當添加“很”時，句子變得合法，如（15b）所示。在（15b）中，如果謂語中的“傻”成為焦點，“傻”所在的最小定式句為“張三很傻”，此時除了焦點“傻”和主語之外，句子內(nèi)還有“很”這個成分，符合焦點定位方式I，從而句子可以得到焦點定位，得到如（15c）的命題選項。當該句中“很”為焦點時，“很”可以重讀，和“特別”形成對照，同樣能夠滿足焦點定位方式I。從而，添加“很”能夠幫助句子實現(xiàn)焦點定位，句子也就得以實現(xiàn)完句。

（15）a. *張三傻。

b. 張三很傻。

c. 張三很豁達。

d. 張三特別傻。

接下來看到類指句中動詞詞組完句現(xiàn)象。當動詞詞組本身不是單個動詞時，句子是合乎語法的。事實上，動詞詞組包含兩個成分時，不論是動詞前加副詞修飾語，還是動賓結構，分別如（16a）和（17a）所示，此時謂語中任意一個成分成為焦點的話，句子中除了焦點和主語外，仍然還有一個成分，從而滿足焦點定位方式I，句子得到焦點定位。（16a）和（17a）中不同謂語成分成為焦點時得到不同的選項，分別如（16b-c）和（17b-c）所示。

（16）a. 張三經(jīng)常賭。

b. 張三偶爾賭。

c. 張三經(jīng)常打架。

（17）a. 張三喜歡小說。

b. --不，張三喜歡散文。

c. --不，張三討厭小說。

接下來看到的是“是…的”結構?！笆恰摹苯Y構中，成為焦點的成分既可以是主語，也可以是作為謂語的形容詞，如（18b-c）所示，本文主要關注后者。根據(jù)Cheng（2008），“是…的”結構中“是”是一個提升系詞，“的”是拉姆達抽取算子，使得二者中間的成分成為一個謂詞，從而例（18a）的基本結構是（19）。？輦？輰？訛顯然，當“紅”作為焦點時，焦點所在的最小定式句除焦點本身及主語外還有一個系詞，從而滿足焦點定位方式I，句子實現(xiàn)焦點定位，變得完整。

（18）a. 這朵花是紅的。

b. --不，這朵花是藍的。

c. --不，那朵花是紅的。

d. --#不，這朵花不是紅的。

（19）是[這朵花，紅]

當類指句作為認知形容詞小句時，句子同樣能夠?qū)崿F(xiàn)完句。在（20a）中，當“傻”成為焦點，“傻”所在的最小定式句為“張三笑李四傻”，此時除了焦點“傻”和主語“李四”之外，句子內(nèi)還有 “張三笑”這個部分，符合焦點定位方式I，從而句子可以得到焦點定位，實現(xiàn)完句效應。

（20）a. 張三笑李四傻。

b. 張三笑李四笨。

2. 焦點定位方式II

上一節(jié)顯示，很多完句手段都可以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實現(xiàn)焦點定位，滿足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中類指句要求焦點定位的要求。這一節(jié)里，我們將分析另外一系列使得類指句完句的手段。我們將指出，這些手段可以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I實現(xiàn)焦點定位，同樣滿足了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從而句子實現(xiàn)完句。

首先看到對舉式。根據(jù)Liu（2010），對舉式可以有多種情況，包括主語形成對照和謂語形成對照？輦？輱？訛。本文主要關注謂語形成對照，如（21a）所示。通過其后續(xù)句子可以看出，（21a）中，謂語是句子焦點，從而謂語可以被否定，如（21b）所示；主語不是焦點，從而主語不可以被否定，如（21c）所示。（21a）中焦點的選項集合通過自身與對舉的小句共同明確，其選項由對舉式兩個分句顯性確定，任何其他選項都不屬于這一集合，從而（21d）作為（21a）的后續(xù)句子并不恰當。

（21）a. 張三高，李四矮。

b. --不，張三矮。

c. --#不，李四高。

d. --#不，張三胖。

是非問句也能使得類指句實現(xiàn)完句。針對是非問句（22a），（22b-c）作答語都不合適，這說明，是非問句里“主語+簡單形容詞謂語”中任何一部分都不能作為焦點。（22d）中兩種可能的答句說明，問句中引出的兩個選項分別為“張三高”與“張三不高”。從而，該句作為類指句，疑問算子引出明確的命題選項，句子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I實現(xiàn)焦點定位，從而實現(xiàn)完句。

（22）a. 張三高嗎？

b. --#不，他不高，他胖。

c. --#不，他不高，李四高。

d. --他高。/他不高。

斷言詞匯和否定詞完句這兩種情況也可以得到與疑問句類似的分析。例（23a）中，“確實”表示的是一種斷言，表示某種事件或關系確實存在。（23b）作為（23a）的后續(xù)句子不合適，這表明謂語本身不能作為焦點。從（23c）中兩種可能的后續(xù)句子可以看出，（20a）的命題選項已經(jīng)通過“確實”明確確定了，被約束的“張三聰明”整體是焦點，能且只能引出選項“張三聰明”與“張三不聰明”，從而句子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I實現(xiàn)完句。否定句（24a）也是如此，它通過否定算子在句法上明確其選項命題，這點也可以從其后續(xù)小句看出。

（23）a. 張三確實聰明。

b. --#不，張三確實真誠。

c. --對，張三確實聰明。/ 不，張三不聰明。

（24）a. 張三不勇敢。

b. --#對，張三不勇敢，他囂張。

c. --對，張三不勇敢。/ 不，張三勇敢。

最后看到條件式。（25a）中，類指句“張三勇敢”成為條件句的前件，不完句現(xiàn)象消除。（25b）不適合作（25a）的后續(xù)句子，這說明，條件式中“主語+簡單形容詞謂語”中謂語不能作為焦點。（25c-d）是對（25a）的兩種可能的答句，而且也是唯一可能的答句。這說明，條件句中前件的命題選項已經(jīng)確定。此處，我們認為（25a）中的“張三勇敢”整個受條件式關聯(lián)詞約束，作為焦點，引出兩個選項，即“張三勇敢”與“張三不勇敢”。從而，該句作為類指句，句子通過焦點定位方式II實現(xiàn)定位，句子實現(xiàn)完句。

（25）a. 張三勇敢的話他就會站出來。

b. --#不，張三真誠的話他也會站出來。

c. --張三勇敢的話他就會站出來。

d. --張三不勇敢的話他就不會站出來。

3. 小結

基于類指句與焦點定位之間的關系，本文對焦點定位的具體實現(xiàn)手段進行了詳細分析，指出任何類指句都需要焦點定位。同時，基于類指句需要焦點定位與焦點定位的兩種不同方式，本文對“很”以及各種完句手段進行了解釋。

四、結 語

本文從形容詞簡單式的不完句現(xiàn)象出發(fā)，在總結前人研究及發(fā)掘新的語言事實的基礎上，指出形容詞簡單式的不完句現(xiàn)象其實只是類指句不完句現(xiàn)象的一個個例。從而，本文把形容詞簡單式作謂語不完句現(xiàn)象歸并為類指句不完句現(xiàn)象。在對廣義定位原則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本文提出了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闡明類指句與焦點定位的關系，并指出兩種不同的焦點定位方式。最后，我們基于擴充的廣義定位原則和焦點定位方式對類指句的不完句現(xiàn)象及各種挽救手段進行分析，指出這一系列現(xiàn)象在本文中可以得到較好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