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 璐
(云南民族大學 民族文化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4)
《哈尼族文學史》的編撰研究
慕 璐
(云南民族大學 民族文化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4)
哈尼族是中國西南地區(qū)一個古老的民族,文學歷史源遠流長,作品豐富,但相關文學史研究一直較為薄弱,1996年《哈尼族文學史》才正式出版。從《哈尼族文學史》的編寫過程、編寫原則、分期體例、內容取舍、研究方法、文學特點等多個方面,對其編纂特色與意義進行了總結。
哈尼族;文學史;編纂整理
哈尼族是中國西南地區(qū)一個古老的民族,關于哈尼族的記載,見于《尚書·禹貢》《史記·西南夷列傳》《臨安府志·土司志》等歷史文獻中。哈尼族主要分布在中國云南元江和瀾滄江之間,聚居于紅河、江城、墨江、新平、鎮(zhèn)沅等縣,也被稱為“和人”。境外的哈尼族主要分布在泰國、緬甸、老撾、越南的北部山區(qū)等地,被稱為“阿卡族”。長期以來,哈尼族沒有自己的文字,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政府制定了哈尼文字,以哈雅方言的哈尼次方言為基礎,以綠春縣大寨哈尼語語音為標準音[1]。
哈尼族文學史料豐富,但相關研究一直較為薄弱,1987年3月17日,云南省社科院的史軍超率領寫作小組,呈遞了《關于〈哈尼族文學史〉撰寫工作的報告》。1987年,史軍超開始了“哈尼族神話及史詩研究”專題工作,并結合此前相關的調查成果,為此書的編寫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本書兩易其稿,于1996年10月22日,經過評審,最終完成。在十年的編寫過程中,紅河洲給予了極大的幫助,中國社科院劉魁立、鄧紹基、鄧敏文等專家也對協作組的工作進行了精心的指導。本書是“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史叢書”的組成部分,被列為“七五”“八五”國家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科研項目,對哈尼族文學研究意義重大[2]。
《哈尼族文學史》詳細記載了哈尼族文學的搜集、整理與出版情況,從中可以看出編者對資料搜集的重視。20世紀50年代末,云南省委宣傳部組織了一批專業(yè)人員,赴金平、元陽、綠春、紅河四個哈尼族聚居縣,進行了系統(tǒng)地調查,搜集、整理了相關的哈尼族文學資料。主要調查成果有長篇古歌《造天造地造萬物》《合心兄妹傳人種》《老古時候的人》《砍大樹》《盤古王分家》《哈尼先祖過江來》《幫工之歌》和一些神話、傳說、故事、新民歌、古歌、山歌、情歌、兒歌等,但與豐富的調查成果相比,出版較為薄弱。80年代后,再次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搜集整理,出版了下列著作:大型系列古歌《窩果策尼果》;長篇古歌《十二奴局》《奧色密色》;長篇遷徙史詩《哈尼阿培聰坡坡》《雅尼雅嘎贊嘎》;遷徙史詩《哈尼先祖過江來》《普嘎納嘎》;古歌《天地人鬼》《阿培阿達?!贰逗J里走出人種》《木地米地》《檢收姑娘》《三種能人》;英雄史詩《遷徙悲歌》;新神話史詩《阿波仰者》;長篇殯葬祭詞《斯批黑遮》;悲劇敘事詩《依牙俄碧之歌》《妥底瑪依傳歌》《不愿出嫁的姑娘》《逃到勐先壩》《古卑姑娘》;長篇風俗歌《哈尼族四季生產調》《斯奴檢奴》等。另外,一些未發(fā)表的重要作品,也收錄在了本書中,比如創(chuàng)世古歌《俄表咪表》《俄鋪密攀》《色十加十色》《必蝶、開蝶、則蝶》《叔捉合吐阿遮》《俄堵密堵》《然密必》《直批吉》《詩窩那窩本》《苦扎扎》《胡馬打作》《克瑪色》《萊祝》《查科窩》《能人歌》《洪水歌》《敲铓打鼓》,長篇風俗歌《奇胡窩瑪策尼窩》,風俗歌《龍湖》,悲劇敘事長詩《麻依諾烏然密》,長篇哭喪歌《密剎威》,長篇遷徙史詩《哈尼阿培聰坡坡》《普亞德亞佐亞》,宗教總詞《黑遮其漥奪》,風俗歌《虎珀拉珀補》和系列情歌《八補八沙》《覺把多把萊》等。以上搜集到的文學資料,為《哈尼族文學史》的編寫打下了堅實的基礎[3]。
哈尼族文學源遠流長,種類豐富,編者按照歷史分期法,將哈尼族文學史大致劃分為四個階段[4]。
第一階段是哈尼族文學形成期,即新石器晚期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亦稱為“窩果奴局文學時代”,神話古歌《窩果策尼果》和《十二奴局》最具有代表性。編者對該時期的口傳文學進行了梳理和歸納,這一時期的哈尼族文學,以創(chuàng)世歌謠和神話古歌為主要形式。作品內容大多表現狩獵、治病、建屋、祛災等哈尼族先民的日常生活,功能指向性較為明確。
第二階段是遷徙史詩時代,即春秋至唐宋之際。編者結合了哈尼族歷史進程進行評述,認為哈尼族遷徙史詩創(chuàng)作與哈尼族的歷史進程相符。編者收錄的遷徙史詩題材多樣,語言慷慨激昂,篇幅與第一階段的古歌、神話傳說相比變長,內容也更加豐富。論述創(chuàng)世古歌和宗教祭詞、論述遷徙途中經歷、寄寓歷史于史詩、描述英雄、描述祖先、描述開天辟地、認祖歸宗、解釋風物成因,等等。此階段雖然以遷徙史詩研究為主,但編者并沒有忽略其他文學形式,通過對這一時期古歌的整理和歸納,將古歌和史詩結合研究,發(fā)現二者共同發(fā)展,不僅記敘了重要的歷史事件、人物、時間、地點,確保了真實性,更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狀況以及時代氛圍和民族精神。此外,編者還收錄了遷徙傳說、精靈傳說等,更加細膩、全面地反映了此時期的社會風貌。
第三階段是貝瑪文學時代,即唐宋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期。編者通過調查發(fā)現,這一時期的哈尼族結束了遷徙,在滇南三江兩山地區(qū)永久定居下來,穩(wěn)定的農耕生活促使哈尼族文學走向繁榮。一大批開發(fā)、建設滇南的傳說由此產生,形成了一系列的民族關系傳說和農耕墾植傳說。編者盡可能詳盡地描述作品,在故事傳說、殯葬祭詞、哭喪歌、悲劇敘事詩、民間傳說、民間故事、情歌、兒歌等分類下,又劃分出習俗傳說、風物傳說、英雄傳說、歷史傳說、人物傳說、愛情傳說、神奇故事、生活故事、諷刺故事、寓言故事、宗教習俗禮儀歌、人生習俗禮儀歌、生產勞動習俗禮儀歌、婚戀習俗歌曲等小類別,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介紹和研究。編者指出,農耕文明為此時期哈尼族文學發(fā)展提供了和諧美好的氛圍,文學創(chuàng)作內容也從戰(zhàn)爭遷徙,轉移到了對社會和自然環(huán)境的關注,語言由史詩的慷慨激昂轉向了富有哲理、簡潔明了、幽默風趣。
第四階段是哈尼族文學發(fā)展的新時期,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此時收錄的作品,形式多樣,主要為民歌、詩歌、小說、散文等,因已進入了現當代領域,故也可稱之為哈尼族現當代文學時期。編者對哈尼族文學給予了極大的肯定,認為其在云南文學乃至中國文學上都占據了一席之地。一方面,哈尼族口頭文學的成果卓越,具有較強的層次性和學術性;另一方面,哈尼族民族作家和詩人的書面創(chuàng)作日益壯大,學術性、專業(yè)性也逐漸增強。
《哈尼族文學史》不僅記錄、研究了哈尼族豐富的口頭文學,而且對當代作家文學進行了系統(tǒng)的研究,二者并重,為哈尼族文學的不斷發(fā)展提供了豐富且寶貴的資料。
編者在文學史寫作之前,對哈尼族文學中相關重要專題已經進行了研究,原因有三:第一,神話和史詩是哈尼族文學的重點所在,因此對神話和史詩的整理研究,是編寫哈尼族文學史的基礎工作;第二,神話和史詩多蘊含了哈尼族傳統(tǒng)文化,研究哈尼族文學史,有助于弘揚民族精神;第三,美國、日本、法國、泰國、緬甸、越南等國對哈尼族文學已有不少研究,尤其是日本學術界,在其“尋根熱潮”中,認為哈尼族是其族源文化的源頭之一,對哈尼族文學十分注重。中國有得天獨厚的哈尼族文學研究條件,也應在國際研究中占據一席之地[5]。
編者專門開設了《關于〈哈尼族〉神話及史詩研究》的課題來支撐本書的編寫。該課題可分為四個部分:第一,對神話的系統(tǒng)研究,包括創(chuàng)世、始祖、化身、感生、日月、物種、洪水、天婚、文化英雄、圖騰等。本書選取了《天地人鬼》《阿培阿達?!贰逗J里走出人種》《木地米地》《奧色密色》《俄色密色》《俄鋪密攀》《色十加十色》《俄得密得》《依牙俄碧之歌》《雞叫天亮開》《砍大樹》等為代表加以分類論述,理順了哈尼族的神話體系。第二,神話及史詩中的民族文化環(huán)境及精神指向、神話及史詩的悲劇性——哈尼族神話的變異。這部分論述了神話、史詩在哈尼族文學史發(fā)展歷程中的變化,二者并沒有因為是時代的代表而故步自封,而是不斷融入新的元素,與新形式相結合,順應了時代的發(fā)展,代表作如《瀑布魔王的故事》《作洛搓羅》《成甫娶媳婦》《木汪殺妻》等。第三,遷徙史詩——史詩與族源——史詩與史實中的高原文化與海濱文化的融合;遷徙史詩應當與創(chuàng)世史詩、英雄史詩三者并列的史詩學分類——哈尼族遷徙史詩與荷馬史詩的比較、哈尼族遷徙史詩在中國史詩系列及中國文學史中的地位、遷徙史詩的美學結構。這部分大量引用了遷徙史詩,并對遷徙史詩進行了歸納分類,分為英雄史詩、遷徙傳說、精靈傳說等,代表作有《阿波仰者》《遷徙悲歌》《杜達納嘎》《俄表咪表》《尋找先祖的足跡》等,在論述遷徙史實的同時,描述了當時的社會風貌和創(chuàng)作特點,從遷徙征戰(zhàn)的慷慨激昂,轉化為梯田文化的安寧祥和。第四,從遷徙歷史和遷徙史詩看哈尼族現代文化的前景——遷徙史詩中的“第一次浪潮”(高原柚木文化到海濱農耕文化化生的半山稻作梯田文化)——民族的形成、民族精神的開放改革、吸納異質文化的膽魄及開創(chuàng)梯田文化的精神——當代的反省與超越等[6]。
《哈尼族文學史》展現了哈尼族遷徙史詩系列的規(guī)律及特點,在史詩學界首次提出并且論證了遷徙史詩與英雄史詩的不同。哈尼族神話是中國神話的重要組成部分,打破了國際神話學界對于中國神話殘缺不全、雜亂無章、不成系統(tǒng)的觀點[7]。編者對哈尼族神話的派生關系進行了深入研究,發(fā)現哈尼族在不同的分布地區(qū),普遍存在兩大神靈系統(tǒng),一是魚祖系統(tǒng),二是天神俄瑪系統(tǒng),二者之間又相互統(tǒng)屬,并由此派生出了人的系統(tǒng)、動植物的系統(tǒng),各系統(tǒng)之間又互相照應,呈現出一個結構嚴謹的天地人神和萬物的龐大的家族世系譜。編者重視到這個問題,探尋了其衍生規(guī)律,并收集了一系列古樸美麗的神話故事,彌補了中國神話殘缺不全的遺憾,也為中國神話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材料。
編者指出,哈尼族文學史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文學形式(包括傳載形式)史,它們同時向讀者展現了一套完整的文學傳載形式演變史。其中,歌吟類的文學作品幾乎占了哈尼族文學的大半,神話、傳說、故事、童話、笑話甚至謠諺格言,都可用歌吟類的形式延長,內容幾乎都有歌吟體與講述體兩種并行。從發(fā)生學角度來說,講述體或許是從歌吟體中演變出來的。而某些形式的“貝瑪突”可能發(fā)生較早,因而其節(jié)奏短促、強烈,隨著時代的推移,節(jié)奏漸漸緩慢,節(jié)拍出現散漫化,逐漸向旋律化方向發(fā)展,最后兼歌帶訴,完全演變成敘述。它們都以最恰當的方式表達了內容,更重要的是它們本身具有獨立的藝術力量、特定的文化歷史內涵和高于現實生活的特殊的美。
《哈尼族文學史》首次系統(tǒng)地梳理了哈尼族歷代文學的發(fā)展脈絡,論述了文學歷史四個分期中各自的文學現象、規(guī)律與特征,尤其突出了神話、史詩等口傳文學的成就,重點評述作家作品的成就及其歷史地位。一方面,編者注重文學原生材料的收集和整理,搜集了大量的哈尼族文學史詩、神話、古歌、傳說、故事、民歌、山歌、情歌、兒歌等;另一方面,運用民間文藝學和文學批評的相關方法,評述民間文學,分析作家作品,深入挖掘哈尼族文學的民族精神、審美特征及表現特點。各章節(jié)篇目貼切且富有文采,文筆生動跌宕,富有文學氣息,又有準確的概括力,為后人進一步研究哈尼族文學提供了厚實的基礎。
[1] 云南省思茅行政公署民族事務委員會.思茅少數民族[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0:4-7.
[2] 余嘉華. 云南風物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10-23.
[3] 馬曜.云南各族古代史略[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77:20-45.
[4] 《哈尼族簡史》編寫組.哈尼族簡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30-76.
[5] 史軍超.哈尼族文學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1998:70-190.
[6] 毛佑全, 李期博.哈尼族[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10-14.
[7] 全哲, 姚永抗, 陳鄭.世界新學科概覽[M].重慶:重慶出版社,1986:13-29.
(責任編輯 趙環(huán)宇)
On the Compilation of the History of Hani Literature
MU Lu
(College of Ethnic Cultures,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4,China)
The Hani, an ancient ethnic group in southwest China, boasts a long history of literature and abundant works. However, related studies on the history of the Hani literature remains relatively weak. It was not until 1996 that theHistoryoftheHaniLiteraturewas officially published.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compilation of the book from the aspects of compiling process, writing principle, stage system, content selection, research methods and its literary characteristics.
the Hani ethnic group; literary history; compilation
2017-05-16;最后
2017-06-19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13&ZD121)。
慕璐(1992-),女,遼寧大連人,云南民族大學民族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傣族古典文獻與傣族文學研究。
2096-1383(2017)04-0328-04
I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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