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杰

(安陽師范學院 歷史與文博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0)

再論M94墓主人的身份地位

趙俊杰

(安陽師范學院 歷史與文博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0)

殷墟M94墓主人從墓中銅器銘文看屬于貞人家族成員，墓葬形制表明其為貴族，但隨葬品規(guī)格和墓室規(guī)模顯示墓主人地位下降，這與其家族勢力下降有關。

M94；墓主人；殷墟；墓葬形制；隨葬品

M94位于殷墟遺址西南部王峪口村南地，東約260米是劉家莊北地，東北為花園莊遺址，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2009 年發(fā)掘的一座“甲字形”大墓。該墓帶有一條階梯狀墓道，葬具為一槨二棺，墓主仰身直肢，共有2個殉人和4 條殉狗，出有銅器、陶器、石器、玉器、骨器、蚌器等隨葬品80件，時代屬于殷墟文化三期[1]。該墓多件青銅上見有銘文“”、“”等族徽，其中“”是甲骨卜辭中常見的貞人，發(fā)掘者認為墓主人應為貞人[2]。多方面信息顯示墓主人家族地位顯赫，墓主人生前地位嚴重下降。本文對M94墓主人身份、地位進行再分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多方面信息顯示墓主人屬于貞人家族成員

M94出土帶銘文的青銅器有2件，分別是銅鼎、銅弓形器，銘文內容均為 “”“”。其中“”是甲骨文中常見的貞人名，在《合集》、《英藏》中均有多條卜辭的貞人為“”。

M94還出土青銅刻刀1件，長條形，斜弧刃，柄部應有木柄，此類刻刀可能是甲骨文楔刻的主要工具[3]。出土有色石子35枚，其中白色6塊、紫褐色11塊、灰色5塊、青灰色13塊，應與就筮卦有關。因此，由青銅器銘文、甲骨文、隨葬品等信息判斷，M94墓主人為貞人家族成員[4]。

二、墓葬形制表明墓主人為貴族

M94墓葬形制與同區(qū)其他墓葬明顯有別，按墓葬形制、殉狗數(shù)量等判斷，墓主人應是貴族階級。

首先，M94為甲字形墓，由臺階式墓道和豎穴墓室組成，級別較高，墓主人屬于貴族階級[5]。有關商周時期墓葬的墓道與等級的討論已久。韓國河先生在討論坡形墓道時，認為墓道的功能為筑墓人提供方便、墓主靈魂出走的通道和權力的象征等三個方面[6]。魏建震認為商代用墓道數(shù)量多少表示喪葬等級的制度還沒有形成[7]。張應橋先生認為商周時期墓道只見于大中型墓葬，但墓道的多少與墓葬等級制度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8]。朱磊先生認為墓道數(shù)量確非墓葬等級的象征[9]。由此可見，學者多認為商代墓葬墓道多少與墓葬等級并無嚴格的對應關系，但多認為帶墓道的墓葬均屬大中型墓葬，墓主人均屬貴族階級。

甲字形墓在殷墟遺址范圍內發(fā)現(xiàn)較多，主要有西北岡王陵東區(qū)和西區(qū)各1座[10]、殷墟西區(qū)墓地15座[11]、后岡1座[12]、武官南1座[13]，大司空村3座[14]、郭家莊1座[15]、小司空村1座[16]、劉家莊3座[17]、郭家灣北1座、西區(qū)15座[18]、安鋼120轉爐1座[19]、另外殷墟外羅山后李1座[20]、滕州前掌大6座[21]等。這些墓葬墓室面積普遍較大、隨葬品規(guī)格較高，其墓主人均屬貴族甚至不乏王室成員。王陵東區(qū)M260為甲字形大墓，據(jù)傳可能出土了司母戊大方鼎[22]，其墓主人可能屬于商王的配偶[23]。其余甲字形大墓雖被盜擾，但出土有青銅禮器且墓室面積多在10平方米以上，墓葬規(guī)格明顯高于統(tǒng)一墓區(qū)的其他墓葬，墓主人應屬于貴族階級。

其次，M94墓主人應是該墓區(qū)地位最高者。該墓位于墓地F區(qū)，與大部分墓葬一樣為東西向，其他墓葬均屬小型墓葬，此墓是唯一一座帶墓道大墓。F區(qū)墓葬共發(fā)掘墓葬43座，其中東西向墓葬38座、南北向墓葬5座。這些墓葬墓室面積大者5平方米左右，小者不足1平方米，M94墓室底部面積為10.5平方米，遠大于其他墓葬的墓室面積。M94有殉狗4條，殉人2個。據(jù)郜向平先生統(tǒng)計第三、四等級墓葬殉狗多為1—2條，很少超過3條，按級別可以M94歸入第二等級。墓主人有殉人兩個，殉人A位于小型木棺內，應有一定的身份地位。M94出土隨葬品80件，其中銅器58件，包括觚、爵、鼎、尊、斗等各1件，級別明顯高于其他同期墓葬。隨葬品中還有1件青銅鉞和2件鑲嵌綠松石的弓形器，也應其身份的象征。綜上所述，M94墓主人應是商代貴族。

三、墓室規(guī)模和隨葬品規(guī)格顯示墓主人地位下降

一般認為，甲字形大墓的墓主人應是地位較高的高級貴族，但從M94墓室面積、隨葬品數(shù)量、禮器套數(shù)等分析，其墓主人生前地位下降。

首先，M94墓室面積較小，在同類墓葬中屬于較小者。M94墓室口長3.9、寬2.6米，墓底長4.2、寬2.3-2.7米，墓室面積僅10余平方米。帶一條墓道的甲字形墓，墓室面積從5.7-40平方米不等[24]。目前公布的材料，除大司空村SM116墓室面積為5.7平方米左右較小外，其余甲字形墓室面積均大于M94。帶兩條或四條墓道的墓室面積均在10平方米以上。M94的墓室面積還小于小屯M5[25]、郭家莊M160[26]、花園莊東M54[27]、小屯M18[28]、大司空M311[29]等無墓道墓葬的墓室面積，五者的墓室面積分別為22.4、13、16.6、10.6、21.1平方米。因此就墓室面積而言，M94的墓室面積無疑屬于較小者。岳洪彬先生認為墓室規(guī)模的大小最能反映墓主的等級地位[30]，是很有道理的。

其次，隨葬品數(shù)量低于同類墓葬和許多無墓道墓葬。M94保存完好未被盜，出土隨葬品80件，青銅禮器僅觚、爵、鼎、尊、斗等5件，少于許多小型墓葬。如84戚家莊M269，墓室面積僅6.46平方米，出土青銅容器19件，其中鼎4、觚3、爵2、尊2，還有甗、簋、彝、斝、觶、卣、罍各1件，銅鐃3件[31]。郭家莊東南M26，墓室面積7.7平方米，出土鼎、觚和爵各2件，甗、提梁罐、簋、方罍、方彝、箕形器各1件[32]。郭家莊東南文源綠島M5，墓室面積僅5.5平方米，出土青銅器40件，鼎4、甗1、觚1、爵1、罍1、箕形器1[33]。殷墟遺址范圍內，此類例子很多。M94出土的青銅禮器與許多小型墓葬隨葬品數(shù)量相近。如郭家莊東南文源綠島M79，墓室面積僅3.3平方米，出土青銅鼎2、觚1、爵1、簋1[34]。殷墟西區(qū)M907，墓室面積僅2.5平方米，出土銅鼎、簋、觚、爵、卣、斝各1件，觶2、斗3件[35]。此類例子更是不勝枚舉。

另外,M94出土青銅鉞器形小，僅長12厘米。楊錫璋和楊寶成兩位先生認為，青銅鉞的精美程度和大小是墓主人身份象征的一個標志[36]，劉一曼先生同意這一觀點[37]。一般而言，青銅武器組合多少和數(shù)量是墓主人生前軍事地位的象征。M94出土的青銅兵器組合為戈、矛、鏃，矛、鏃，數(shù)量相加達51件。戈為33件，僅1件為實用器，其余32件均為明器，另有矛3、鏃15件，流于形式的意義較重，表明墓主人生前的軍事地位并不高。出土玉器僅有管、環(huán)、戈等4件小型玉器。M94不見高級貴族墓葬經常見到的白陶、原始瓷器和樂器等顯示身份地位的隨葬品。

再次，青銅禮器組合觚、爵僅1套，顯示其地位不高。青銅觚和青銅爵組合套數(shù)的多少，是墓主人身份的象征。高級別墓葬多隨葬2套以上的青銅觚爵組合，如小屯M5觚53件、爵40件，組合套數(shù)多達數(shù)十套。郭家莊M160出土觚、角組合10套，小屯M18出土5套觚、爵。劉家莊北地M1046出土觚3件、爵5件[38]?；▓@莊東地M54出土9套觚、爵。該墓觚、爵組合僅1套，和許多低級別墓葬相似。殷墟遺址保存較好、僅隨葬1套觚、爵的墓葬很多，但這些墓葬多屬中小型墓葬。據(jù)劉一曼先生統(tǒng)計，出土禮器的墓葬中一套觚、爵者占80%[39]。因資料的局限性，這一數(shù)據(jù)未必精確，但應該可以說隨葬一套觚、爵的墓葬所占比例較大。郜向平先生在《商系墓葬研究》一書中對殷墟遺址隨葬青銅禮器墓進行了統(tǒng)計，其中隨葬1套觚、爵組合的墓葬多屬第三和第四等級[40]，其墓主人應屬平民或中小貴族[41]。筆者對殷墟西區(qū)墓葬進行了統(tǒng)計，每一個墓區(qū)都發(fā)現(xiàn)有數(shù)座或十余座隨葬一套青銅觚、爵的中小型墓葬，如第一墓區(qū)有1座、第二墓區(qū)有4座、第三墓區(qū)16座、第四墓區(qū)6座、第六墓區(qū)2座、第七墓區(qū)2座、第八墓區(qū)7座[42]。這些墓葬墓室面積較小，隨葬數(shù)量較少，一般無殉人和殉狗，多屬地位不高的小貴族。因此，M94僅隨葬一套青銅觚、爵，顯示墓主人生前地位并不顯貴。

綜上所述，M94墓主人生前家境顯赫，埋葬規(guī)格較高，但隨葬品數(shù)量和質量、禮器組合、觚、爵套數(shù)、兵器組合等均與墓葬形制嚴重不符，說明墓主人及整個家族財力和權力嚴重下降，其原因應與家族的勢力下降有關。與之同在一個墓區(qū)屬于殷墟文化二期的M103，其墓主人也屬于貞人家族成員，其墓室面積僅5.4平方米，但隨葬品青銅容器9件，殉人9個[43]，該墓隨葬品數(shù)量和殉人數(shù)量超過了同期同類墓葬，屬于超規(guī)格埋葬，表明殷墟文化二期之時貞人家族的地位很高。研究表明屬于武丁時期的貞人，武丁以后還未見到貞的卜辭。M94屬于殷墟文化三期，當在武丁之后，此時家族可能已經失去了貞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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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發(fā)掘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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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郜向平.商系墓葬研究[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1.19.

[42]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1969-1977年殷墟西區(qū)墓葬發(fā)掘報告[C].考古學報,1979,(1).

[43]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河南安陽市殷墟王峪口村南地2009年發(fā)掘簡報[J].考古,2012,(12).

[責任編輯：郭昱]

2016-12-10

趙俊杰，男，考古學博士，主要從事商代考古教學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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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238(2017)01-001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