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寧子

總有一個人會奔跑著來愛你

文◎寧子

為了這個奔跑著愛我的男孩，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讓自己美好幸福？

面對這樣的結局，不如死去

婚姻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兒子小寶剛剛過了8歲生日。暑假也剛開始，放假前，我答應了帶他去北戴河玩幾天。

危機的出現(xiàn)對我來說毫無征兆，直到他提出分手，我才發(fā)覺這場我認做完好的婚姻，原來早已經千瘡百孔——5年前，我就和另一個女子，共同分享這個男人的一切：感情和身體。

我完全束手無措，這些年家庭婦女的生活，慢慢磨去我曾經的銳氣，連抵抗的能力都失去。不哭不鬧地，一下絕望到底。

他說：“房子和存款都給你。至于小寶……我想……”

小寶被他送去了母親那里，是刻意吧？他不想讓8歲的孩子直接面對這一幕。

“你帶他走吧?！蔽夷?，那一刻我絕望到底，家沒有了，我的世界沒有了，還要小寶做什么？此刻心底只有唯一的念頭：面對這樣的結局，不如死去。

主動放棄的撫養(yǎng)權

沉默地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沉默地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他喊我的名字，我聽不見，腳步輕飄飄的。早上出門前路過鏡子，里面閃過的影子消瘦、憔悴、衣衫不整。

這個樣子的我，不想繼續(xù)行走在世間。

回到家拿出鑰匙開門，手卻忽然無力地一抖，鑰匙落在地上。門從里面拉開了，小寶跑出來抱住我：“媽媽，你和爸爸去了哪里？”

他小小的身體，柔軟熱烈，許是剛剛調皮過，發(fā)亂亂的，一額頭的汗。小手也臟，印在衣角兩只灰色的手印。

“誰送你回來？”我這才想起問小寶。

“我要舅舅送我回來的，媽媽，你說的，這個周末帶我去北戴河?！?/p>

“讓你爸帶你去！”我推開他，“以后有事你找他去?！毙毐晃业穆曇魢樀?，怔怔地張大眼睛看著我。門在這個時候打開，剛剛同我辦理了離婚手續(xù)的男人走進門來。“爸爸?！毙毰苓^去，“媽媽說，是你帶我去北戴河，可是我想讓媽媽去?！毙『⒆拥男乃迹臀覀儾辉谕粋€頻道上。

他撫摸孩子的小腦袋：“對，媽媽不太舒服，爸爸帶你去，收拾收拾你的東西好嗎？”

簽字時，協(xié)議書上，小寶的撫養(yǎng)權歸他，是我主動放棄的。

他真的只是個孩子

小寶跟著他跑進屋里收拾東西，邊收拾邊嘟囔著，大意是希望我一同去。忽然兩個人爭執(zhí)起來，聽到小寶說：“好了已經夠了，過兩天就回來了……”

聲音靜止下來。片刻，他拎著小寶裝了衣物的行李箱走出來。小寶背著雙肩背的書包，戴著棒球帽，興沖沖地對我說：“媽媽，我過幾天就回來了?！?/p>

眼淚在這個瞬間急速地逼進了眼睛。

他們走后，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保持這樣的姿勢，想象過一分鐘便離死亡的感覺近一步……

依稀聽到門響，疑心是個錯覺?？尚毜暮奥曌分_步沖進來：“媽，我回來了。”

他不是剛剛離開？已經過了多久？還是做夢……恍惚著，小寶已沖到身邊，背上的包丟在地上發(fā)出雜亂的聲音，他撲到床前：“媽，我不想跟爸爸去了，我想和你一起去?！?/p>

我支撐著坐起來，他的額頭又是滿滿的汗，一路奔跑的緣故。

“跟爸爸去有什么不好？”我擦了擦他額頭的汗水。

“我就想跟你去?！彼髲姷剜街彀停鞍职植粫錾车?，不會打沙灘排球，不好玩。媽，你吃過藥了沒？我餓了，想吃水餃，媽媽做水餃好不好……”

他真的是個孩子。

拗不過他，我拿出冰箱里速凍的水餃給他煮，他極不滿意，嘟囔著說想吃我做的，然后把自己碗里的撥給我，“媽媽你快吃呀。”

他撥過來一多半，自己又跑去盛水餃湯，繼續(xù)嘟噥：“姥姥說，原湯化原食……”

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寶是個很絮叨的孩子，自顧自地絮叨，完全不管我的心情。

我被他催著機械地一個一個吃掉了大半盤水餃，再也吃不下，心里被堵得硬硬的。他還在那里說：“我說不好吃吧，你都吃這么少?！?/p>

我苦笑，在他的催促下，把冒著熱氣的水餃湯喝下去，胃頃刻暖了起來。是生命的暖。不容我的拒絕，在體內緩緩升騰。

小寶托著小臉坐在那里，凝神片刻，跳下凳子來去客廳，回來時，手里拿著一盒藥遞給我，“藥是飯后吃的?！?/p>

是一盒感冒藥，在8歲的小寶看來，不舒服等于感冒。

慢慢地，我將握在手心好久的藥盒捏扁了。

我是一個慚愧的母親

那天晚上，前夫發(fā)信息說：“小寶知道了，他要跟著你?！彼f，“小寶說你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別的朋友，你是弱者，他必須和你在一起……”

我回想起，其實這些年，小寶對爸爸的喜歡要多一些，我絮叨，在家里呆久了，有點兒脫離生活，和小寶說不到一處。小寶總覺得我笨，倒是他和爸爸，常常膩在一起，男孩子大了，會越來越喜歡父親。

可是現(xiàn)在，他要和我一起，并且能忍耐著不說。好幾天了，就是纏在我身邊，不提爸爸的事。天天催促著我出去買菜、逛街，領他去外面新開的飯館吃飯，或者去公園走走。

有一次，在商場，他想要個新足球，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問：“媽，我們還有錢不？”

我心里很難受，錢暫時還足夠，可是不是我的，是離開我的男人留下的。

所以我不回答他，不想他這么小的年紀意識到這樣的問題。

見我沉默，他不動聲色地把足球放下。自言自語：“那個舊的還行，等過生日再買新的吧?！?/p>

我把足球重新塞到他懷里，那一刻，我動了出去重新找份工作的念頭。

此刻我是一個慚愧的母親，而他是個太好的孩子，這幾年，一直過著物質豐裕的日子，因為我們婚姻的變故，他瞬間長大，甚至開始擔心起本不該他擔心的生活。

他不過8歲而已。

我攀過他瘦小的肩膀，擁著他回家，他的懷里抱著那個足球，不時仰起頭來和我說著什么，而我的心，就那樣被他引領著，一點點堅定起來。

我想好了，等他開學，就出去找工作。等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就要回他的撫養(yǎng)權……

像和一個成年人對話那樣

那個暑假，小寶每晚睡在我身邊，他4歲便不再跟我睡了。如今，他放心不下我。

他像個最盡職的醫(yī)生，看著我一點點恢復生命的元氣。幾乎從來不提爸爸，要是忽然忘記了，提一下，即刻面容就顯擔憂，張著嘴巴，小心地看著我。

他令我自責不已，為當初那種荒唐的念頭。我如何會忽視了他？僅為一個辜負自己的男人，看不到最愛我的那顆小小的堅定的心。

小寶開學前一天，我買回幾件職業(yè)味道的衣服，穿給他看。

“好看?！毙〖一锏难劬σ涣粒瑓s又忽然警惕起來，“媽，為什么買好多新衣服？”

他的警惕令我心疼。電視里，傷心欲絕的女人，在絕望時，也會打扮得漂漂亮亮，并且因悲哀而平靜。

“因為媽媽想出去上班?！蔽已b著看不懂他的警惕，笑著說。

他仍然狐疑：“你要去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離家遠不遠……”

我認真地告訴他我的打算，像和一個成年人對話那樣。

聽完了，好半天，他才點點頭，說：“那好吧。”

為了孩子，也要好好的

新學期入學，送他去了學校后，我去人才交流中心。

大半天轉下來，并沒有太適合的工作，我的學歷和年齡，都已經失去了優(yōu)勢。我有些黯然。中午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又在街上轉了兩圈，看到一家酒店招大堂經理，過去談了談，對方倒是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