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靜
(安徽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宋詞中的“鶯花”即“櫻花”辨
劉曉靜
(安徽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合肥 230039)
“鶯花”歷來被認(rèn)為是“鶯”與“花”的合稱,但正如“櫻桃”亦稱“鶯桃”,在有著豐富的意象的宋詞中,“鶯花”亦是“櫻花”。用“鶯花”二字更突出了它與春、與時(shí)光的緊密聯(lián)系。并且將“鶯花”入詞的詞人多為南宋詞人,這樣,“鶯花”就含有了濃濃的寓托的意思。作為春天最美好的象征,它的飄落承載了一種春去人間的深沉的家國失去之感。歷史賦予了詞人們深深的情懷,而詞人們的筆端流淌的正是歷史的印記。
鶯花;櫻花;宋詞
櫻花,在很多人的意識(shí)中都被定義為日本的國花。誠然,在日本文化中,櫻花一直被賦予了很高的地位,處處滲透著日本的精神文化。正是暮春三月好風(fēng)景,櫻花開盡待人賞。紀(jì)貫之等撰寫的《古今和歌集》中,就有大量詠唱櫻花之作,以櫻花來喻人比志,特別是落櫻的景觀被認(rèn)為是至美。這種觀念不能不說與大和民族獨(dú)有的道德和人生理想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日本更有“花是櫻花,人是武士”的諺語。
之前有新聞報(bào)道提到,櫻花“原產(chǎn)地”是在中國,這在日本學(xué)者撰著的《櫻大鑒》中即有記載。重慶自然博物館專家李樺也介紹,“秦漢時(shí)期,櫻花栽培就已應(yīng)用于宮苑之中,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唐朝時(shí),櫻花已普遍栽種在私家庭院中,在盛唐時(shí)期,從宮苑廊廡到民舍田間,隨處可見絢爛綻放的櫻花。當(dāng)時(shí)萬國來朝,櫻花也隨著建筑、服飾、茶道、劍道等一并被日本朝拜者帶回?!?/p>
況周頤在其《蕙風(fēng)詞話》中如是說:“中國櫻花不繁而實(shí)。日本櫻花繁而不實(shí)。薛昭蘊(yùn)詞離別難云:‘搖袖立。春風(fēng)急。櫻花楊柳雨凄凄?!酥袊鴻鸦ㄒ病H朐~殆自此始。此花以不繁,故益見娟倩。日本櫻花唯綠者最佳。其紅者或繁密至八重,清氣反為所掩。唯是氣象華貴,宜彼都花王奉之?!盵1](P91)“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詞歷來被認(rèn)為在宋達(dá)到鼎盛,那在詞最勝之時(shí),“櫻花”是處于何種地位呢?
筆者通過檢索《全宋詞》發(fā)現(xiàn),《全宋詞》21055首詞作中以“櫻”入詞的有120首,其中直接使用“櫻花”二字入詞的僅一首,更多的卻書寫的是“櫻桃”(38首),如張先《清平樂·李閣使席》:“清歌逐酒。膩臉生紅透。櫻小杏青寒食后。衣?lián)Q縷金輕繡。畫堂新月朱扉。嚴(yán)城夜鼓聲遲。細(xì)看玉人嬌面,春光不在花枝?!盵2](第1冊(cè),P62)或者“櫻桃花”(31首),如晏殊《采桑子》:“櫻桃謝了梨花發(fā),紅白相催。燕子歸來。幾處風(fēng)簾繡戶開。人生樂事知多少,且酌金杯。管咽弦哀。慢引蕭娘舞袖回?!盵2](第1冊(cè),P93)或是“櫻口”(39首),如歐陽修《減字木蘭花》:“歌檀斂袂??澙@雕梁塵暗起。柔潤清圓。百琲明珠一線穿。櫻唇玉齒。天上仙音心下事。留往行云。滿坐迷魂酒半醺。”[2](第1冊(cè),P124)
唯一的一首直接以“櫻花”入詞的,即趙師俠的《采桑子》:“梅花謝后櫻花綻,淺淺勻紅。試手天工。百卉千葩一信通。余寒未許開舒妥,怨雨愁風(fēng)。結(jié)子筠籠。萬顆勻圓訝許同?!盵2](第3冊(cè),P2094)“萬顆勻圓”,這像是寫櫻桃花的,似乎不是櫻花。若是以這首詞為例,自然是符合了況周頤的“不繁而實(shí)”觀點(diǎn)。
我們可以看到,“櫻桃”和“櫻口”這兩個(gè)含義在以“櫻”入詞這120首詞中,占了一半以上的比例,而且這些詞都帶有很濃的艷情和脂粉氣,如史達(dá)祖的《換巢鸞鳳》:“人若梅嬌。正愁橫斷塢,夢(mèng)繞溪橋。倚風(fēng)融漢粉,坐月怨秦簫。相思因甚到纖腰。定知我今,無魂可銷。佳期晚,謾幾度、淚痕相照。人悄。天眇眇?;ㄍ庹Z香,時(shí)透郎懷抱。暗握荑苗,乍嘗櫻顆,猶恨侵階芳草。天念王昌忒多情,換巢鸞鳳教偕老。溫柔鄉(xiāng),醉芙蓉、一帳春曉?!盵2](第4冊(cè),P2344)這樣一首詞,基本上就可以定義為艷情詞了,而其他的詞作也大抵都是如此。
“詩言志,詞緣情”,詞是最能表達(dá)人的思想感情的,而花在詞人的筆下總是被賦予了靈性與情致,以花傳情,借花寄情,把真摯的感情熔鑄在花的世界里。櫻花,這樣一種花期不長,開時(shí)春將盡,落時(shí)春已去的獨(dú)特的花兒,更應(yīng)被賦予了詞人濃濃的深情。然而《全宋詞》中為何 “櫻花”處于這樣一種幾近忽視甚至被當(dāng)做艷情的代名詞的地位?這似乎不合情理,也很值得懷疑。
“櫻桃”,在古代辭書《爾雅注疏》中有:“楔,荊桃。注:今櫻桃?!盵3](第221冊(cè),經(jīng)部215,P178)《埤雅》卷十四有:“櫻桃,為木多陰,其果先熟,一名含桃。許慎曰:‘鶯之所含食,故曰含桃也。’謂之鶯桃,則亦以鶯之所含食,故謂之鶯桃也?!盵3](第222冊(cè),經(jīng)部216,P178)《爾雅翼》亦有:“櫻桃,朱實(shí),甘美。飛鳥所含,故又名含桃?!盵3](第222冊(cè),經(jīng)部216,P343)
李時(shí)珍在《本草綱目》中對(duì)“櫻桃”的釋名更具體,言:“鶯桃(《禮注》)、含桃(《月令》)、荊桃。宗奭曰;‘孟詵本草言此乃櫻,非桃也?!m非桃類,以其形肖桃,故曰櫻桃,又何疑焉?如沐猴梨、胡桃之類,皆取其形相似耳?!抖Y記·仲春》,天子以含桃薦宗廟即此。故王維詩云:‘才是寢園眷薦后,非干御苑鳥銜殘。’藥中不堪用。時(shí)珍曰;‘其顆如瓔珠,故謂之櫻。’而許慎作鶯桃,云:鶯所含食,故又曰含桃,亦通。案爾雅云:楔,荊桃也。孫炎注云:即今櫻桃。最大而甘者,謂之崖蜜?!盵4](P152)
以上,均可見“鶯鳥”與“櫻桃”的關(guān)系之密切。
《增廣賢文》中有言:“鶯花猶怕春光老,豈可教人枉度春?!边@句話歷來被解釋為“鶯鳥和花兒都害怕春天逝去,怎么能讓人們虛度光陰?!边@樣的解釋不無道理,因?yàn)辁L鳥正好在春日啼鳴。花兒最絢爛的季節(jié)正是春天。白居易有詩,曰:“三旬臥度鶯花月,一半春銷風(fēng)雨天。”這里的“鶯花月”可以理解為黃鶯啼叫和花兒盛開的暮春三月。
近人在《辭源》、《古漢語字典》等辭書中將“鶯花”二字作為詞語時(shí),均解釋為:“鶯啼花放,用以概指春景”①。但《辭源》中也有這樣一條——“鶯桃”即“櫻桃”②。再結(jié)合《爾雅》《說文》以及《本草綱目》中對(duì)“櫻桃”與“鶯桃”之間關(guān)系的界定,當(dāng)“鶯”“花”二字放在一起時(shí),它與今日我們所說的“櫻花”是否有關(guān)系呢?進(jìn)而言之,《全宋詞》中是否有“鶯花”詞呢?
縱觀《全宋詞》,以“鶯花”入詞的有89首,這與以“櫻花”入詞只有一首相比,顯然是一個(gè)大數(shù)字。而且這89首詞作中含有“鶯花”的句子,可以明顯地看出,絕大多數(shù)“鶯花”并不是“鶯”與“花”的合稱,而應(yīng)該是指一種花。
如柳永便有三首詞作寫到了“鶯花”分別是“須信艷陽天,看未足、已覺鶯花謝。對(duì)綠蟻翠蛾,怎忍輕舍?!雹邸澳詈翁帯⑸仃柶?。想帝里看看,名園芳樹,爛漫鶯花好。”④“淡煙飄薄。鶯花謝、清和院落。樹陰翠、密葉成幄。”⑤很顯然這里的“鶯花”并不是兼指鶯鳥與花兒,應(yīng)該是某一種花的名稱。
那“鶯花”是否就是現(xiàn)在的“櫻花”呢?我們可以結(jié)合詞中對(duì)鶯花盛開的時(shí)節(jié)、形態(tài)的描寫等方面作出推斷。
綜觀這89首“鶯花”詞,詞人們?cè)诿鑼憽苞L花”時(shí),使用最多的字是“老”(7個(gè))“過”(6個(gè)),其他的還有“留”“負(fù)”“謝”等,這些字均與落花有關(guān)。花開花落從來都是與春來春去相連,落花表達(dá)了抒情主人公還沉浸在美好的青春年華,卻不知青春已漸遠(yuǎn)去的情感。亦是花兒落下、離人而去時(shí)冷漠無情,恨自己負(fù)了落花,恨東風(fēng)摧花枝頭……
且看趙長卿的這首《雨中花慢》:“宿靄凝陰,天氣未晴,峭寒勒住群葩。倚欄無語,羞辜負(fù)年華。柳媚梢頭翠眼,桃蒸原上紅霞??煽澳恰⒈M日狂風(fēng)蕩蕩,細(xì)雨斜斜。東君底事,無奈薄幸,著意殘害鶯花。惟是我,惜春情重,說奈咨磋。故與殷勤索酒,更將油幕高遮。對(duì)花歡笑,從教風(fēng)雨,著醉酬他?!盵2](第3冊(cè),P1771)將“辜負(fù)”“無奈”“惜春”等詞寫入此詞,可以想見詞人借詠落花,托其幽怨。整首詞充溢著傷春惜花之感,情思如癡,委婉動(dòng)人。
其他詞人的詞大抵如此,如葉夢(mèng)得《臨江仙》:“三月鶯花都過了,曉來雪片猶零……留春春不住,老眼若為明。”[2](第2冊(cè),P773)等等,“留春”“老眼”這些詞語把作者的傷春惜花之情展露無遺。而“三月鶯花都過了”這一句可知“鶯花”的花期正是在三月左右。
“鶯花”的飄落讓詞人們聯(lián)想到自己的身世飄零與世態(tài)的凄楚,“鶯花”盛開之時(shí),爛漫枝頭,繁華的場(chǎng)景給詞人的又是另外一番感觸。
張榘有《水龍吟》:“近家添得園亭,曉山時(shí)看飛云過。擁石栽梅,疏池傍竹,剪除蕪污。更喜南墻,杏腮桃臉,含羞微露。算鶯花世界,都來十畝,規(guī)模好、何須大。”[2](第4冊(cè),P2679)再有王義山的《樂語》有:“十樣仙葩天也愛。留住春光,一一嬌相賽。萬里鶯花開世界?!盵2](第4冊(cè),P3066)這兩首詞中都寫到了“鶯花”盛開之時(shí)的美好,“世界”一詞來源于佛經(jīng),它的定義可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宇宙”一詞,“鶯花世界”當(dāng)甚是壯觀與美麗,再加上“十畝”和“萬里”這些帶有夸張成分的數(shù)詞,可以給人直觀的感受就是“鶯花”開得很繁盛。
再是吳文英更有6首詞作寫到了“鶯花”,且看其《絳都春》“螺屏暖翠。正霧卷暮色,星河浮霽。路幕遞香,街馬沖塵東風(fēng)細(xì)。梅槎凌海橫鰲背。倩穩(wěn)載、蓬萊云氣。寶階斜轉(zhuǎn),冰峨素影,夜清如水。應(yīng)記。千秋化鶴,舊華表、認(rèn)得山川猶是。暗解繡囊,爭擲金錢游人醉。笙歌曉度晴霞外。又上苑、春生一葦。便教接宴鶯花,萬紅鏡裹?!盵2](第4冊(cè),P2911)吳文英的詞作被張炎稱為“吳夢(mèng)窗詞,如七寶樓臺(tái),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彪m然如此,但是我們?cè)谧x最后一句“萬紅鏡裹”讓人不禁想到魯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中寫到的:“上野的櫻花爛漫時(shí),望去卻也像緋紅的輕云……”
綜上,我們?nèi)缃袼f的櫻花,與詞中所寫的“鶯花”在盛開的時(shí)間、習(xí)性、特點(diǎn)上有著高度的一致。櫻花的花期較短,在暮春時(shí)分,多為一周左右,櫻花盛開時(shí)十分爛漫熱烈,仿佛開滿世界。落花時(shí)紛紛揚(yáng)揚(yáng),如雪花飄落。再結(jié)合蔡伸《菩薩蠻》中“鶯花滿樹紅”一句以及上文的“鶯花世界”等描寫,可以看出“鶯花”與“櫻花”同是在三月左右開放,盛開之時(shí)美麗壯觀,花落之時(shí)惹人垂憐。兩者無論是顏色、花期等等方面都是如此相似。
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宋詞中的“鶯花”,絕大部分都是指櫻花。而用“鶯花”這兩個(gè)字則更有形象性,突出了花兒是在黃鶯動(dòng)聽的歌聲中盛開,讓人聯(lián)想到萬紫千紅的春天,更有豐富的美感。其實(shí),花鳥同名的現(xiàn)象在中國有很多,如杜鵑、芙蓉等等既是鳥的名稱,也是花的名稱??梢姽湃讼矚g將花兒和鳥兒聯(lián)系在一起,突出對(duì)春天的美好感受。
再而,“鶯花?!痹凇短扑卧~百科大辭典》中被解釋為“風(fēng)月場(chǎng)所”和“流年、光陰、年華”⑥兩個(gè)意思。并且分別以陸游的《風(fēng)入松》⑦和《漢宮春·張園賞海棠作》⑧為例。“櫻”這個(gè)字,總是帶有濃濃的脂粉氣息。詞在最初產(chǎn)生的時(shí)候,“本是一種訴諸視聽的音樂文藝。詞的興起和繁榮,都與歌妓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雹徇@是吳熊和在給李劍亮的《唐宋詞與唐宋歌妓制度》這本書作序時(shí)寫的一句話,李劍亮也在這本書中充分闡釋了詞這一文體與歌妓文化之間的關(guān)系。誠然,“鶯花”或者說“櫻花”作為詞中意象,帶有脂粉氣息也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然而,綜觀89首“鶯花”詞作,其中有如上文所說的“風(fēng)月場(chǎng)所”只是很少一部分,甚至可以忽略不計(jì),這一意象更多的是蘊(yùn)含了詞人濃濃的深情。
日本學(xué)者青山宏認(rèn)為,“落花加傷春”的時(shí)間意識(shí)是宋詞的基調(diào)⑩,《全宋詞》中的“鶯花”詞甚至被賦予了類型化的情感。因?yàn)辁L花在暮春三月開放,而花期又很短,所以詞人寫到鶯花,總是既憐愛又傷感,充滿了傷春之情。對(duì)于“鶯花”詞作中的傷春情懷,上一節(jié)中已有簡單論述。
歷史賦予了詞人們深深的情懷,詞人們的筆端流淌的是歷史的印記?!盎ㄖx花飛飛滿天,紅綃香斷有誰憐?”在南宋這個(gè)風(fēng)雨飄搖的年代,絕大部分詞人詞作中,諸如聚散匆匆、歲月如梭、青春易逝、好景不再的感慨皆時(shí)有流露,并進(jìn)而引發(fā)他們對(duì)自身的存在價(jià)值進(jìn)行認(rèn)真的思考,如晁補(bǔ)之《洞仙歌》:“鶯花蕩眼,功名滿意,無限嬉游,榮華事、如夢(mèng)杳。”[2](第1冊(cè),P558)榮華富貴都如夢(mèng)般,人生唯一值得珍視的是自己短暫的生命。而“鶯花”在詞人筆下有一種寓托的意思,作為春天最美好的象征,承載了一種春去人間的深沉的家國之感。這與北宋或?qū)扂L花之美、或?qū)扂L花凋謝、寄托傷春之情有所區(qū)別。
鶯花詞人主要在南宋,他們筆下的76首“鶯花”詞中有13首提到了“鶯花主”,“鶯花”自己無法盡興開放,東風(fēng)吹醒了一樹繁花,也摧落了一地殘花。劉克莊在《賀新郎》中說:“溪上收殘雨……客子雖非河陽令,也隨緣、暫作鶯花主……嘆激電、光陰如許?;厥酌髂旰翁幵?,問桃花、尚記劉郎否。公莫笑,醉中語?!盵2](第4冊(cè),P2626)“鶯花”開放的時(shí)候是那么的絢爛,滿樹的緋紅,然而花期卻是那么的短暫。
宋室南渡后,半壁江山淪陷?!斑@正是一個(gè)充滿矛盾、充滿斗爭、充滿傷痕、充滿苦悶的時(shí)代?!谀纤我话俣嗄甑脑~壇上,從其開始到結(jié)束,就始終回響著或高或低、或強(qiáng)或弱的憂國之音。”[5](P278)楊海明《唐宋詞史》如是說。詞人們生活在這樣的時(shí)代,枝頭的“鶯花”或許有詞人們暫且做主,他們的國家如那枝頭的“鶯花”,自己的命運(yùn)也像那“鶯花”,卻沒人能做主,只能任由東風(fēng)的摧殘,也正是“韶華轉(zhuǎn)首空,誰解留春住?!?/p>
綜上,可以說宋詞中“鶯花”基本上我們可以理解為“櫻花”。其實(shí),“櫻花”被寫作“鶯花”在唐詩中就有出現(xiàn),如錢起的《長安落第》就有:“花繁柳暗九門深,對(duì)飲悲歌淚滿襟。數(shù)日鶯花皆落羽,一回春至一傷心?!钡鹊?。
注釋:
① 見《辭源》下冊(cè),商務(wù)印書館,2002年1月,第3542頁; 《古漢語字典》,張永言等編,巴蜀書社,2003年7月,第745頁。
② 見《辭源》,全兩冊(cè),下冊(cè),商務(wù)印書館,2002年1月,第3542頁。
③ 見柳永《拋球樂》“曉來天氣濃淡,微雨輕灑。近清明,風(fēng)絮巷陌,煙草池塘,盡堪圖畫。艷杏暖、妝臉勻開,弱柳困、宮腰低亞。是處麗質(zhì)盈盈,巧笑嬉嬉,手簇秋千架。戲彩球羅綬,金雞芥羽,少年馳騁,芳郊綠野。占斷五陵游,奏脆管、繁弦聲和雅。向名園深處,爭泥畫輪,競羈寶馬。取次羅列杯盤,就芳樹、綠陰紅影下。舞婆娑,歌宛轉(zhuǎn),仿佛鶯嬌燕姹。寸珠片玉,爭似此、濃歡無價(jià)。任他美酒,十千一斗,飲竭仍解金貂貰。恣幕天席地,陶陶盡醉太平,且樂唐虞景化。須信艷陽天,看未足、已覺鶯花謝。對(duì)綠蟻翠蛾,怎忍輕舍。”唐圭璋編,全宋詞,中華書局,2013年,第1冊(cè),第31頁。
④ 見柳永《林鐘商·古傾杯》“凍水消痕,曉風(fēng)生暖,春滿東郊道。遲遲淑景,煙和露潤,偏繞長堤芳草。斷鴻隱隱歸飛,江天杳杳。遙山變色,妝眉淡掃。目極千里,閑倚危檣迥眺。動(dòng)幾許、傷春懷抱。念何處、韶陽偏早。想帝里看看,名園芳樹,爛漫鶯花好。追思往昔年少。繼日恁、把酒聽歌,量金買笑。別後暗負(fù),光陰多少。”唐圭璋編,全宋詞,中華書局,2013年,第1冊(cè),第27頁。
⑤ 見柳永《女冠子》“淡煙飄薄。鶯花謝、清和院落。樹陰翠、密葉成幄。麥秋霽景,夏云忽變奇峰、倚寥廓。波暖銀塘,漲新萍綠魚躍。想端憂多暇,陳王是日,嫩苔生閣。正鑠石天高,流金晝永,楚榭光風(fēng)轉(zhuǎn)蕙,披襟處、波翻翠幕。以文會(huì)友,沈李浮瓜忍輕諾。別館清閑,避炎蒸、豈須河朔。但尊前隨分,雅歌艷舞,盡成歡樂?!碧乒玷熬?,全宋詞,中華書局,2013年,第1冊(cè),第45頁。
⑥ 見《唐宋詞百科大辭典》,王洪編,學(xué)苑出版社,1990,第249頁。
⑦ 見陸游《風(fēng)入松》“十年裘馬錦江濱。酒隱紅塵。萬金選勝鶯花海,倚疏狂、驅(qū)使青春。吹笛魚龍盡出,題詩風(fēng)月俱新。自憐華發(fā)滿紗巾。猶是官身。鳳樓常記當(dāng)年語,問浮名、何似身親。欲寄吳箋說與,這回真?zhèn)€閑人?!碧乒玷熬?,全宋詞,中華書局,2013年,第3冊(cè),第1598頁。
⑧ 見陸游《漢宮春·張園賞海棠作》“浪跡人間。喜聞猿楚峽,學(xué)劍秦川。虛舟泛然不系,萬里江天。朱顏綠鬢,作紅塵、無事神仙。何妨在,鶯花海里,行歌閑送流年。休笑放慵狂眼,看閑坊深院,多少嬋娟。燕宮海棠夜宴,花覆金船。如椽畫燭,酒闌時(shí)、百炬吹煙。憑寄語,京華舊侶,幅巾莫換貂蟬?!碧乒玷熬帲卧~,中華書局,2013年,第3冊(cè),第1587頁。
⑨ 見吳熊和作《唐宋詞與唐宋歌妓制度·序》,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頁。
⑩ 見青山宏著,程郁綴譯《唐宋詞研究》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324-366。
[1]況周頤,王國維.蕙風(fēng)詞話 人間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0.
[2]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2013.
[3]永瑢,紀(jì)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M].臺(tái)北: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72.
[4]李時(shí)珍.本草綱目[M].北京:崇文書局,2008.
[5]楊海明.唐宋詞史[M].鎮(zhèn)江:江蘇大學(xué)出版社,2010.
[6]張玉璞.淺斟低唱——宋代詞人的文化精神與人生意趣[M].濟(jì)南:濟(jì)南出版社,2002.
[7]楊柏嶺.唐宋詞審美文化闡釋[M].合肥:黃山書社,2007.
[8]吳熊和.唐宋詞通論[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
[9]周冬霖.櫻花略考[J].生態(tài)文化,2008(2):51-52.
[10]閻萍.花的賞析——淺論中日賞花的審美差異[J].河北大學(xué)學(xué)報(bào).1989(2):155-159.
[11]姚慶渭.櫻花史考[J].南京林業(yè)大學(xué)學(xué)報(bào).1982(2):91-99.
The Differentiate of “Ying Hua” and “Sakura ” in Song-Ci
LIU Xiaoji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Ying Hua” has always been considered as the combination of “Orioles” and “flowers”, but as the “Cherry” also called “Ying Tao” , and in Song-Ci which has rich images, “Ying Hua” mostly should be taken as the “Sakura”, a kind of flower .“Ying Hua” shows the close connection with spring and time, and it can also distinguish from “cherry”. And “Ying Hua” was taken in the Ci poetry mostly by the poets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so “Ying Hua” contains deep meaning of metaphor. As the most beautiful symbol of spring, the fade of “Ying Hua” carries sorrowful feelings of spring gone, country broken and family lost. History brings deep feelings to poets, while poets write poetry reveal the mark of history.
Ying Hua; Sakura; Song-Ci
2016-09-22
劉曉靜(1991—),女,安徽蚌埠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詞學(xué)。
I207.23
A
1009-9735(2016)06-01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