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小九九”和菲律賓的“大九九”

日本拉攏杜特爾特“重回美日懷抱”，勸他不要同中國搞得那么近，也不要同美國越走越遠，甚至聲稱要做菲美之間的“和事佬”。然而此次杜特爾特訪日可謂是打翻了日本心中的“五味瓶”。

忙著塞“紅包”，效果不明確

在訪華期間罕見見了四位政治局常委、揮一揮衣袖帶走經(jīng)濟合作項目之后，菲律賓總統(tǒng)杜特爾特的專機于10月25日抵達東京羽田機場。

對于杜特爾特的訪日，安倍政府大抵是覺得，日本作為菲律賓的最大貿(mào)易伙伴和投資國，不能落在中國后頭，所以在杜特爾特還沒抵日之前，就拋出要向菲提供50億日元貸款的大禮。這份紅包不可謂不妙，它既是一張經(jīng)濟牌，又是一張感情牌，還是一張政治牌。

怎么講？這筆錢是向菲律賓棉蘭老島提供政府開發(fā)援助（ODA），以提高當?shù)剞r(nóng)業(yè)生產(chǎn)率，據(jù)說還有“防止貧困導致的治安惡化”的神奇功效。而杜特爾特曾長期擔任棉蘭老島達沃市市長，對家鄉(xiāng)懷有強烈的感情。最近他還因為維護治安的事跟美國鬧著別扭。安倍通過一筆錢，既做了順水人情，又展現(xiàn)“全力支持”菲新政府的姿態(tài)，聽起來就很暖心。

除了錢，安倍還為杜特爾特準備了其他“大禮包”。10月12日，日本政府許諾的向菲律賓提供10艘巡邏船中的首艘“圖巴塔哈”號正式交付，就役入列，其余9艘將在2018年底前交付。這批艦艇價值187億日元，由日本政府ODA出錢，相當于是免費贈送給菲律賓。此外，日本還將向菲律賓提供2艘1800噸級的大型巡邏船，價值165億日元，錢由日本貸款給菲律賓。日方還準備出借海上自衛(wèi)隊TC-90教練機。

白送那么多紅包，杜特爾特照理應該感激涕零吧，但杜特爾特畢竟就是那么“獨特”，來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前腳日本送給菲律賓巡邏船，后腳杜特爾特居然在北京與中國就成立聯(lián)合海岸衛(wèi)隊委員會簽署諒解備忘錄，開啟兩國的海上事務合作。

對于安倍準備送上的50億日元貸款，杜特爾特倒是來者不拒：“日菲要繼續(xù)兄弟般溫暖友誼?！边@位領導人還提出希望日本“支援”菲律賓的基礎設施建設。對于這一提議，不知道日本的合作誠意如何，我們知道的只是，中國剛剛跟菲律賓簽了有關交通基礎設施合作項目清單的備忘錄等一攬子投資合作文件，數(shù)額之巨可能會讓2個月前掏出24億美元貸款的日本有點“小壓力”。

杜特爾特在東京演講中談及中國時說，“菲律賓憲法規(guī)定了要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我不希望和我的鄰居鬧矛盾，希望成為中國的朋友”

想“私聊”卻說不到一塊

如果說，對于裝著日本“金援”的錢袋子，杜特爾特尚且樂呵呵捂得緊緊的，那么對于安倍在金錢幕后擺弄的政治權(quán)術(shù)，老道的杜特爾特則完全沒跟著安倍的調(diào)調(diào)走。

7月21日，日媒稱杜特爾特把“南海勝利”扔到一邊是“浪費”?！度战?jīng)亞洲評論》惋惜地說，贏得仲裁的菲律賓總統(tǒng)把時間都花在審訊毒販上了。此次杜特爾特訪日，安倍罕見地安排了兩場首腦見面會，在舉行大規(guī)模、有多名官員參與的正式會談后，還上演一場一對一的單獨“私聊”。安倍想關起門來談什么？無非是兩點：一，就南海問題立場對杜特爾特“循循善誘”，宣揚維護周邊地區(qū)“法治”不可或缺；二，如日本政府消息人士透露的，要求杜特爾特修復因其多次對美敵視發(fā)言而出現(xiàn)矛盾的美菲關系。

然而對于這兩個問題，杜特爾特和菲律賓官方是怎么說的呢？來聽聽看：

南海仲裁只是一張有四個角的紙?！@是杜特爾特對中國媒體說的。

菲中已就南海問題同意保持克制，不會通過武力方式改變爭議領土現(xiàn)狀。——這是杜特爾特10月23日演講時說的。

總統(tǒng)此次訪日的重點是經(jīng)濟、安全和防務合作，對于南海問題“就算被提及，也是在邊線?！薄@是菲律賓總統(tǒng)發(fā)言人說的。

至于美菲關系，杜特爾特近日倒是澄清菲律賓不是要同美國斷絕外交關系，算是給“調(diào)停者”的日本減輕了壓力，但在上飛機赴日以前，這位菲律賓總統(tǒng)又發(fā)表了對美國極不友善的“驚悚言論”，稱如果自己在位時間較長，美國可以把與菲律賓之間的《加強防御合作協(xié)議》忘掉，美國不應將菲律賓當作“一只栓了頸繩的狗”對待。

菲律賓總統(tǒng)任期可是6年，如此一算，如果杜特爾特“在位時間較長”，與美國對著干，對美國亞太再平衡說“不”，那么借南海聲索國對華挑事的日本還有什么前途？難怪日本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杜特爾特原本說好的將日本作為東盟外首個外訪國，現(xiàn)在興沖沖先跑到中國去，可不就是一腳踢翻了日本心中的醋壇子？安倍在東盟峰會上與杜特爾特套近乎，稱對方“在日本很有名”，并送上巡邏船，最后杜特爾特卻說想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對話，外交手腕難道不老辣得嗆人？安倍想做“和事佬”，勸說菲律賓不要和美國分手，杜特爾特的回應不正如芥末沖鼻，逼人飆淚？

“矛盾”剪不斷理還亂

對于安倍政府而言，菲律賓曾充當了日本攪局南海的重要棋子，但杜特爾特的“中國再平衡”對日本的南海布局起到了很大的削弱作用。安倍仍舊會在如何遲滯甚至阻止杜特爾特對華政策目標上下功夫。例如，可能在50億日元貸款之后加大“金援”力度、以海洋安全為名挑撥中菲關系，以及在美國對杜特爾特禁毒立場回調(diào)后也對菲方反毒舉手支持，等等。

顯然，安倍是在打日本的“小九九”，在關鍵時刻對美國老大“給力”，同時也為日本自己在這一地區(qū)爭奪有利地位，對付中國，圓日本和美國遏制中國的“亞洲北約”美夢。但他也太高估日本的影響了?，F(xiàn)在，連美國本身都有點不知所措，難道安倍有何妙計，能做奧巴馬想做而暫時做不到的事嗎？

而且安倍也太小看杜特爾特了。杜特爾特打的是菲律賓的“大九九”。他不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要奉行獨立自主外交，并在一定程度上搞大國平衡外交。這樣的“大九九”豈是安倍之流的“小九九”可比？美日媒體常說杜特爾特是“大嘴巴”，是“無定向?qū)棥?。其實，杜特爾特?zhí)政理念很明確，他同阿基諾三世并不是“同路人”，同安倍更不是“一路貨”。

上海交通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王少普表示，杜特爾特和安倍的意圖不合拍，或者說日菲間的分歧，背后有著深刻的原因。對菲律賓而言，它做美國的殖民地長達約半個世紀，美國對它留下了太深的烙印。由于菲律賓受到美國的控制，自己的利益不可避免地受到綁架。尤其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中，杜特爾特的前任阿基諾完全充當了美國的馬前卒，幫它火中取栗。結(jié)果是，阿基諾對美國跟隨得越緊，合作之路也就越走越窄。

這種矛盾甚至超越了中菲間的矛盾。中菲矛盾主要是一種局部矛盾，雙方圍繞海洋紛爭可通過談判解決，但美菲矛盾則是一種長期積累起來的矛盾。杜特爾特正是在這點上做了全面衡量，才深謀遠慮地選擇調(diào)整對華關系，此舉在菲國內(nèi)也受到擁護。

因此，杜特爾特的這種深思熟慮，絕不是安倍用50億日元、軍援或者勸說性的外交言辭所能改變的。但是也應該看到，杜特爾特的外交轉(zhuǎn)向也仍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筋斗翻到中國來，它在安全上仍會寄希望于美國，經(jīng)濟上也會借重日本等國，實現(xiàn)左右逢源。

總之，日菲的友誼有助于兩國繼續(xù)維持緊密的關系，但安倍如果要擔綱美菲關系調(diào)停者的角色，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解放日報》2016.10.27張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