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徐建軍
煤礦因產(chǎn)能大小職務劃分也不一樣,譬如掘進隊長,有的是正兒八經(jīng)的管理人員,有的僅是類似于班長一職。范保民的隊長就類似于班長,獎金福利輪不上,頂缸擔責少不了。
就這么一個職務,范保民最初真不想干。為了讓他當隊長,區(qū)長老馬禮賢下士,三顧“茅廬”,好話說了一籮筐。老馬請他有請他的理由,主要是范保民工齡長,掘進打眼、放炮、出貨、進舀,沒有他拿不下來的。范保民不干有不干的理由,主要是他覺得自己是外來戶,說話不硬氣,不想受那份治。人家當隊長是為多開錢,為今后便于晉升,他當隊長弄不好就騎虎難下落下個“慫”字。但范保民干不干不由自己。老馬下了最后通牒,你不干也行,但不能上班。一天不上,沒啥。兩天不上,也沒啥。三天不上,范保民就吃不消了。他家五口人,愛人沒工作,3個孩子又在上學,他不上班家里吃啥喝啥花啥?沒辦法,范保民硬著頭皮當了隊長。
范保民掘進隊下設三個組,分別是早班、中班和夜班。三個組長一個比一個牛,都看他不順眼。
掘進迎頭遇到了淋水、斷層,誰說也不動彈。早班組長張三率先給老范出了難題。范保民說:“困難再大,不動也不是個事兒?!睆埲推孪麦H:“你能,那你來。”“我來就我來。”范保民也不含糊,披上雨衣,來到迎頭,以錨桿當撞楔,副組長扶錨桿,他掄錘撞打,沿著巷道拱圓輪廓線叮叮當當打進十幾根。雨水、汗水濕了一身,范保民咬緊牙關,一言不發(fā),只是狠狠地掄錘。那大錘看似砸在錨桿上,卻掄在了很多人的心上。打進撞楔,范保民不動聲色地要求先加固臨時支護再進舀。范保民硬撐著身體,沒有倒下,到井上值班室椅子上一坐,半天沒有站起來。
中班組長李四是附近農(nóng)村的,脾氣怪得很,現(xiàn)場有問題都是一推四五六:這個問題隊長沒安排,那個問題隊長沒布置。安監(jiān)員檢查罰款,他干的工作卻要罰到范保民頭上。范保民也不著急,認真檢討過失,一個月沒過,給中班安排的工作便面面俱到。不但面面俱到,還讓李四在安全生產(chǎn)布置本上簽字畫押。有次,李四不簽,齜牙咧嘴地說:“我往本上一簽自己的名兒,就想起了舊社會的楊白勞。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把工作布置得這么細,還要我做什么工作?”范保民說,“那好,我今天給你當班組長?!狈侗C裨诂F(xiàn)場不但帶頭干,還把責任落實的丁是丁、卯是卯,誰的崗位就是誰的責任,有隱患不行,質量搞不好不行,文明生產(chǎn)不整潔不行,處處治理得井井有條。李四在范保民背后耷拉著腦袋,一個班沒說一句話。
夜班組長任常軍是有名的愣頭青,一身肌肉一雙拳頭,看誰不順眼都想教訓一番。他之所以能當上組長,主要是老馬考慮他能威懾住人。安排他當組長,老馬便把各隊的刺頭,都安置在了他這個班。你們不是橫么?有種給任常軍橫去。任常軍攆著范保民說:“區(qū)里瞎了眼了,怎么安排你當隊長?”任常軍想當隊長來著,結果狗咬尿泡空歡喜一場。范保民不理他。再說,范保民就嗆他:“這是老馬的決定,你有本事找老馬去!”任常軍與范保民敢嘰喳,與老馬不敢嘰喳。老馬是區(qū)長,有財政大權,他鬧一次,扣他一次錢。任常軍找了老馬兩次,再也不敢找老馬了。
任常軍因經(jīng)常爭強斗狠,在單位沒有朋友,在村里也沒有能說上話的人。他母親病故,街坊鄰居沒人幫忙,都站著看笑話。正焦頭爛額、萬般無奈,范保民領著一班吹鼓手進了村。有人吹嗩吶、有人吹笙、有人敲鑼、有人打鐃,愣是把冷清的場面鬧得風生水起、倍兒是風光。事后,任常軍拉著范保民的手扇自己嘴巴子,說:“范哥,范哥,我不是人??!”
人家當隊長,只管生產(chǎn),范保民當隊長既管生產(chǎn),還管生活,天天忙里忙外,累得夠嗆。很多人說:“范保民傻,干好自己的工作不就得了,何必六個指頭抓癢把人家的家務也承包下來?!狈侗C駥@話笑笑,不置可否。但范保民愛人不愿意了,說:“我們家保民才不傻呢,他要是傻的話,還能把一個七十多人的掘進隊管理得有條不紊?”
在一次表彰會上,老馬也不由對范保民伸出了大拇指:“我果然沒有看錯,能把三個刺頭治擺得服服帖帖,全區(qū)也只有你了!”
“其實這也沒啥?!狈侗C裾f,“我給懶人張三比干勁,給馬虎李四比心細,給愣頭青任常軍比人情,他們不服勁兒才怪!”話是這么說,但范保民想起經(jīng)歷的人和事,內(nèi)心卻還是涌出一種想哭的沖動。
編輯 韓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