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
土木堡之變后,明英宗朱祁鎮(zhèn)成了瓦剌軍的俘虜,許多瓦剌人與明朝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現(xiàn)在好不容易逮到一條大魚,他們豈能善罷甘休呢?大家紛紛要求將朱祁鎮(zhèn)處死,也先(瓦剌太師,也是蒙古的實際控制者)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殺還是該留。就在這時,一個名叫伯顏帖木兒的人站了出來,他是也先的弟弟,在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伯顏帖木兒說:“殺掉他太可惜了,不如將他留在軍中,當(dāng)作人質(zhì),進可攻,退可守。即使咱們不想打了,拿他換些贖金也不錯啊?!?/p>
也先覺得弟弟說得很有道理,便放棄了殺人的念頭,并將朱祁鎮(zhèn)交給伯顏帖木兒看管。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兩個冤家對頭卻成了朋友,在以后的日子里,朱祁鎮(zhèn)就是靠伯顏帖木兒的支持和幫助,逃過了一次次劫難,并最終回到了明朝。
伯顏帖木兒充分發(fā)揮了蒙古人熱情好客的特點,他不但沒有為難俘虜朱祁鎮(zhèn),還對他禮遇有加,甚至在公開場合向朱祁鎮(zhèn)行禮,這真是怪事一件。雖然這些行為讓人無法理解,但這兩個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人真的成了朋友,這段友誼一直延續(xù)到他們?nèi)ナ馈?/p>
為什么伯顏帖木兒會善待朱祁鎮(zhèn)呢?除去復(fù)雜的政治因素和歷史因素外,朱祁鎮(zhèn)和伯顏帖木兒終究只是一個人,并且還是那種寬厚善良的人,他們能成為朋友,正是人性的表現(xiàn),也是對人性的敬畏。雖然朱祁鎮(zhèn)算不上是一個好皇帝(寵信王振,殺死大忠臣于謙),但他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好人,他待人有禮有節(jié),哪怕是手下的仆人,他也十分真誠,很少擺架子。而伯顏帖木兒除了瓦剌將軍的身份外,其實他也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好人對好人,總是惺惺相惜的。就這樣,一個敵國的皇帝(后來的太上皇)和一個瓦剌的將軍成了生死之交。
一年后,明朝使者楊善前來迎接朱祁鎮(zhèn)歸國,伯顏帖木兒十分不舍。從道義上講,他很高興,因為朱祁鎮(zhèn)終于可以回家了,畢竟他是明朝的前皇帝(當(dāng)時的皇帝是朱祁鎮(zhèn)的弟弟朱祁鈺),不是蒙古人,但從個人情感來說,他多么希望這個朋友一直住在大漠,永遠也不要離開。但在情感和道義之間,伯顏帖木兒無奈地選擇了道義,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只是他不想讓朱祁鎮(zhèn)再遭遇到什么不測。為了確保朱祁鎮(zhèn)的安全,伯顏帖木兒找到哥哥也先,要求他將明朝的使者扣押起來,等明朝的大臣答應(yīng)恢復(fù)他的皇位后再送他回去。當(dāng)然,也先沒有答應(yīng)弟弟的請求,事實上,朱祁鈺也不可能為一個俘虜哥哥而放棄自己的皇位,他巴不得朱祁鎮(zhèn)能死在那兒。
離別的時刻終于到了,為了表達對老朋友的敬意,伯顏帖木兒率領(lǐng)所有瓦剌將領(lǐng)為朱祁鎮(zhèn)送行。那一天,伯顏帖木兒這個長期征戰(zhàn)沙場的鐵血男兒忍不住淚流滿面,他送了一程又一程,過了一莊又一莊,恨不得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再長的路也有到盡頭的時候,這個盡頭就是野狐嶺。伯顏帖木兒不得不停下來了,因為過了野狐嶺就是居庸關(guān),那兒是明朝的勢力范圍,絕不允許一個瓦剌人踏足。
伯顏帖木兒翻身下馬,哽咽著對朱祁鎮(zhèn)說:“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請君珍重!”說完,他掩面上馬,朝著來時的路飛奔而去。
這一別真是永別。四年后,伯顏帖木兒被阿剌知院所殺。重新當(dāng)上皇帝的朱祁鎮(zhèn),有感于伯顏帖木兒的深厚情誼,特賜予他四個兒子漢姓,并封三至五品不等的官職。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