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大大小小的景點上都有“到此一游”的痕跡,長城、故宮,甚至竹子林里的竹子上都有。要是一到假期,我們更是會看到很多與 “到此一游”有關的新聞。
今年十一長假,有游客到八達嶺長城景區(qū)游玩,就發(fā)現(xiàn)有對情侶一邊刻畫一邊拍照片,他們對其他游客的勸阻置若罔聞。前段時間的中秋節(jié)小假期,在北京房山怪石山景區(qū)的13處景觀石上,我們竟然都能看到留名是“陳志成”的“到此一游”的紅色涂鴉,于是,一場“尋找陳志成”的活動瞬間刷爆朋友圈。
這種不文明行為,由來已久。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相應產生了游客黑名單,也出臺了一系列管理辦法,但是這樣的行為就是屢禁不止。很多人認為這是中國國民素質不高造成的,可是這樣的事情也不僅僅發(fā)生在我們自己人身上,刻字的隊伍中也不乏許多外國人。所以,簡單地歸結于素質問題,似乎對中國人有些不公。
那么,究竟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在風景名勝上刻字呢?我們不妨從心理學的角度一探究竟。
有人認為這種行為是源于對古人的模仿。在發(fā)明造紙之前,古人要想寫字只能寫到竹子樹木或巖石地、墻壁上。造紙術發(fā)明后,一般人也買不起,所以古人還是喜歡在固定物上刻字寫畫。但是,這個解釋也無法全面解釋這件事。
因為紙張對于我們而言早已經不是奢侈品,雖然著書立說比較困難,但是找個本子寫點兒什么早就不是難事兒了。更何況,若是想要表達思想,提高知名度,我們有社區(qū)、貼吧、人人網、微信、微博、Facebook,這些陣地無論你選擇哪一個,圍觀群眾動輒百萬千萬,分分鐘都有機會成為網紅,何必非要和風景名勝過不去呢?
我想這和心理感受有很大的關系。就像是現(xiàn)在很多人都會因為成本低、攜帶方便等原因選擇電子書作為常用的閱讀方式,但是卻并不代表紙質書沒有了市場。還是有不少人寧愿選花高價錢也要買紙質書回來看,他們覺得捧著沉甸甸的書更讓人有讀書的感覺。
在景區(qū)刻字同樣如此,當你看見自己走過的痕跡留在一個有文化沉淀的地方,這種心理和視覺上的沖擊一定是遠遠高于在網上發(fā)一篇帖子。而這種美好的感受就是一種自我強化,讓我們將這樣的行為持續(xù)地復制下去。
更何況,一件事情往往投入的成本越高,我們就越會珍視。想要在景區(qū)刻字肯定也要比在紙上或是網上碼字麻煩得多,有時還要頂住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和指責,甚至還得逃避景區(qū)管理人員的“追捕”。一旦刻字成功,這件事情帶來的“巨大”的成就感也會讓我們很滿足。若干年后沒準兒我們還能找到自己當年留下的痕跡,那種滄海桑田后的感覺,的確讓人很向往。
當然,這只是眾多原因中的其中之一。
我有一位朋友,他就非常熱衷于出游時刻字。為此,他特意買了一把刻刀,只要出門旅游就放在包里,而我也親眼見過很多次他刻字。有的時候光明正大,有的時候卻需要偷偷摸摸,即便是這樣,也無法阻擋他的熱情。他說,因為每一次刻字,他都覺得是在為景區(qū)“題字”,這讓他有了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快感。
的確,在古代,皇帝的“到此一游”是被眾人膜拜的。即便在現(xiàn)代,名人大家也都喜歡題詩作畫來顯示自己的才華。甚至,有很多人會主動找權貴之人題字,裝裱之后掛在辦公室或是客廳等顯眼的地方,借此彰顯對方的位高權貴。
皇帝立碑,文人題詩,草民也就只能刻字了。雖然等級不一樣,但是性質卻是相似的。作為普通百姓,太多的時候我們感受到的都是自己的渺小。所以,我們不得不做一些事情來彌補內心的這種缺失,景區(qū)刻字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這種行為在心理學上也被成為“反向形成”,簡單地說,就是將內心的沖突以相反的行為表現(xiàn)出來,例如渴望被別人照顧的人總是在刻意地照顧別人,不愛說話的人有時候卻看起來像一個話癆。平時沒有話語權的我們通過在景區(qū)題字,來找尋那種大人物的感覺。這些都是我們在啟動反向形成這種防御機制帶來的結果。
而這本身也是一種占有欲的體現(xiàn)。說的通俗一些,刻字和小狗撒尿圈地的原理差不多,刻上了字就代表這是我的地盤,而我們也正是通過這種具有破壞性的行為來體現(xiàn)自己的存在感,維持內心的平衡。
所以,景區(qū)題字幫助我們緩解了渴望得到被人重視的焦慮,與其說我們題字是為了給別人看,倒不如說我們是在提醒自己。這和發(fā)朋友圈曬幸福的感覺差不多,讓別人覺得我們幸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我們是想讓自己相信,我們很幸福。
與此同時,刻字也極大地滿足了我們的虛榮心。過去旅游對于我們來說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所以旅游熱剛興起的時候,到此一游的現(xiàn)象更為嚴重。隨著生活水平逐漸提高,我們出國游的機會也越來越多,所以就導致“到此一游”也已經走出國門,沖向世界。來到一個新鮮的地方,想要留下點兒痕跡,炫耀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阿姆斯特朗當年還在月球上留下過腳印呢。
當然,我們不得不承認從眾效應也是讓景區(qū)刻字屢禁不止的一個主要原因。記得去年五一出去玩兒,在某景區(qū)遠遠地就看見很多人擠在一起,剛開始還以為大家是在買紀念品。走近一看才知道,原來大家是爭先恐后地在一塊大石頭上刻自己的名字,據(jù)說刻了就能交好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眼前就空出了一個位置,同行的朋友就趕緊走過去刻上了“某某某到此一游”。
事后,我問她:“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這樣就能有好運氣了吧?”
她說: “我才沒想那么多呢,反正大家都刻,我就刻唄,至少也不吃虧啊。”
從眾效應是指當個體受到群體的影響,會懷疑并改變自己的觀點、判斷和行為,朝著與群體大多數(shù)人一致的方向變化,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隨大流”。這么看來,想要解決景區(qū)刻字的問題,就不是去規(guī)范一個兩個人的行為,而是一個大工程了。
凱撒大帝說:我來過,我看見,我征服。中國也有句古話,“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我們在這人世走一遭,都想要留下一些我曾來過的痕跡。只不過,下次手起字落的時候,最好能考慮一下結果,畢竟留下美名才是我們真正希望的。
于瑛琦,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國際認證催眠治療師,心理學碩士。從事心理咨詢五三年有余,接觸過大量的個案類型。擅長領域包括考前焦慮、婚姻情感、青春逆反、緩解壓力、人際關系、子女教育等。